24、邯州瘟祸（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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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过一阵，宋敏之宛如空中飘荡落叶，强撑起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往穆愁新那边倒去。
突如其来的重力使得穆愁新向后趔趄几步，她慌乱地搂住宋敏之的腰，将将稳住重心，抱着他站稳了，不想宋敏之头一歪，靠在她肩膀上，直直带着她一起摔坐在地上。
穆愁新手足无措，护住他靠在肩头上的脑袋，扶正他的身体，开口唤着他：“阿兄？阿兄？”
“……不要动。”宋敏之低低应着，脑间传来的疼痛占据他全部心神，神经被丝丝缕缕揪扯着，似被火烧，又如刀割，撕心裂肺的感觉令他痛不堪忍，连身子都发了颤来。
“怎么回事……”穆愁新看见他发颤的身子，一时变得六神无主起来，“不对啊，这次怎么这么严重，以前都不至于到这样的，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
他似乎已全无意识，眼睛近乎闭合，只剩一条细细睁开的缝隙，鼻中呼吸微弱，额间冷汗直出。
连回应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起了一层雾气，心下一场海浪前仆后继，漫过口鼻，随后，从眼中汹涌而下。
穆愁新撑住他的身子，眼泪串连成一道珠线。
“怎么办，怎么办……”她到处飘着眼睛，不停念念自语着。
心神不宁间，脑子闪过一条白光——
上一次，他们两人无意间额心相贴……
是不是这样做能止住他的头风？
穆愁新看着身体发颤的宋敏之，定了定心神。
她抬手扶起宋敏之的脑袋，前倾着身体，将额头缓缓靠近他——眉心相对，额间传来一阵凉意。
她眼睛一眨不眨，视线停在他苍白的脸上。
宋敏之似乎有了些动静。
一旁的何曲淮见到前方二人的举止，紧蹙起眉头；陶绿声睁大了眼，掩在面罩下的嘴巴更是惊讶张开。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两人真的是兄妹吗？
也过于亲密些了吧？
“他们……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啊？”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固。
“林大夫？！”身后传来一把如沁凉水的嗓音，拉回陶绿声的神思。
她寻着声音看去——
先前追踪林亦白而去的叶篇知与孟成歌二人，面带急色，持剑赶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陶绿声下意识出了声，“林大夫找到了吗？”
叶篇知眼睛定向一处，闻言，眼带疑惑，手指向眼前：“林大夫……不是正在此处吗？”
“什么？”
陶绿声与何曲淮齐齐出声，被叶篇知话语吸引注意，扭头朝她手指向那处望去，才惊觉先前被那阵妖风带走的林亦白，不知何时，竟又回到了别馆门口。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亦白瘫坐在地上，被一阵突遭状况缚住思绪，眼睛怔怔地看向那边额心紧紧贴在一起的二人，脑中有如一团乱絮。
眼前一会儿闪回过那邪魔妖祟遍布而生的密林诡地，一会儿又换成喉口被窒住呼吸的痛苦绝望，最后变成方才宋敏之暴戾血腥的骇然一幕，他整个人仿佛被惊雷劈过，不知今夕何夕，耳边被隔了一层屏障，进不去任何声音。
不过半日之内，就遭遇这许多非常人可解的丛丛变故，任凭是谁，想必都要疯了神志。
“林大夫。”叶篇知担忧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还好吗？”
他佁然不动。
“林大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陶绿声呆呆拉过一旁的孟成歌，“你们抓到那鼠妖了吗？”
“没有。”孟成歌眼瞧着瘫坐在地上的人，摇了摇头，“我们随着那妖追去一处密林，密林里诡象丛生，我们同那妖缠斗一番，那妖不敌，逃窜而出没了踪影。叶姑娘与我分头在密林里找了许久，也不见林大夫的身影。”
“怎么又回到这儿来了？”说着，他按住脑袋，显然也被现下这出状况弄出了一头雾水。
“这……”
“或许……你们现在该谢我一声呢。”混乱之中，一道虚弱的声音忽从众人间冒出，带着一股子懒意，却是明显地中气不足。
宋敏之缓缓睁开眼，手抚向眼前人的后脑，顺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捋着。然后，他慢慢直起身子，拉着穆愁新，眼睛看向前方，面对一众疑惑神色，嗤笑出声。
“是我把他带回来的。”他冲着众人缓缓开口，将穆愁新一把拽进怀里，指节轻触在她睫毛之上，感受到一阵湿润。
像是碰到了什么新奇的玩物般，他低下头瞧了瞧她，食指一伸，点在了穆愁新还挂着两滴泪珠的眼皮子上。
这是……眼泪？
他动了动指尖，忍不住又点了两下。
穆愁新被他这一出整懵了。
刚刚还很难过的情绪一下子被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蔓延全身的一言难尽。
这小皇帝……
怎么刚恢复正常就又搞奇奇怪怪的举动啊？！
她生硬一笑，尽管有些不大自在，身体却很老实地不敢动，任由他在自己眼皮子上点来点去，这种被强行点着眼睛的感觉并不好受，眼球时不时传来被轻轻按住的压迫感，她不大舒服，索性干脆闭眼，什么都不干了。
宋敏之把她稍稍往怀里带紧了一点，见她眼皮上面的泪珠子都没了，自觉没了意思，把胳膊放下，随意在穆愁新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然后，他抬眼看向前方，见众人一副目瞪口呆神色，无所谓地笑道：“这也算……你们欠我一个人情了吧？”
“嗯……”语罢，他又煞有介事地摇摇头，“算了，我也不需要你们什么报答——”
“毕竟，对我而言都是些无用之人呢。”
“你……”
陶绿声一听此言，暴脾气上来了，就要上去同他理论，不想被何曲淮一把拉住，肩膀被他伸手拦在身后，听他说：“不知阁下是何处隐士高人，可方便赠与名号？”
宋敏之笑了笑，拍拍怀中穆愁新的脸。
“名字啊……倒也不是不能说。”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穆愁新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
“惜旧愁新，宋-惜-旧。”他慢慢启唇，说这几个字时，声音一出一停，无形之间，给了人一种故作高深之态。
一旁的叶篇知听了，眉间一皱，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姓宋？
是巧合？
她眼带探究地看向眼前紧贴在一起的二人身体，压下心中古怪的想法，出声道：“若真如公子所说，林大夫是被你带回来的，我在此，谢过公子出手相助。”顿了顿，又问，“只是不知……公子是如何把林大夫带出的？”
宋敏之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慢吞吞道：“自然是走回来的咯。”
叶篇知被他一噎。
见她脸上吃瘪神色，宋敏之恶意地笑了声，忽觉心间畅快十分。
他可还没忘，先前那会儿，妹妹被她凶巴巴的眼神吓到的那笔账。
“好了，我可不想在这里跟你们说废话了。”他凉凉地瞥了一眼地上呆坐着的林亦白，“该跟他说正事了。”
正事？
叶篇知狐疑地望他一眼：“什么正事？”
宋敏之偏过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中只觉此人实在多事得紧。
这样的人，他心中生出来那股怜悯爱意，还有突兀而出的酸涩不安，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真是叫人烦躁呢。
他一甩衣袖，不欲同叶篇知多费口舌，捞过穆愁新的脖子，将她带着往林亦白处走近，踢了踢他瘫坐的腿：“你是不是也该醒醒了？”
穆愁新好奇地冲林亦白那边望了望。
林亦白双眼空洞，身子打着战栗，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像被什么掏空了心绪一般，浑身都没个精气神。
很像是个灵魂出窍的行尸走肉。
宋敏之烦了，揪起穆愁新脸颊一团肉，拍拍她的脑袋，将她推出去道：“你，去把他给我打醒。”
穆愁新登时睁大了眼：“为什么是我？”
宋敏之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你不是我的跟班妹妹吗？”
“？？？”
她顺了顺闷闷的胸口，艰难出声：“啊……您……您说得也是，我很认同，但……但我跟他好像……”
宋敏之耷拉下眼皮：“你去不去？”
“……去去去！”穆愁新咽了一下口水，疯狂点头。
他挑一下眉：“那还不快去？”
穆愁新不敢讨价还价，只好不情不愿走上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戳了戳林亦白的肩膀：“林大夫？”
没反应。
“……”她抠了抠头，伸出手拍拍他的脸，稍微拔高了一点儿音量，“林大夫？”
还是没反应。
穆愁新这下也烦了，抓了抓头发，直接凑到林亦白耳边，抓着他一只耳朵大喊：“林——大——夫！”
声音宛如一股强劲有力的冲击波，探进耳朵深处，遇到耳膜，打了个弹，又旋了回去。耳膜被震得嗡嗡响，林亦白被这一声唤回魂来。
他捂着耳朵回身看向穆愁新，半晌，瞅了瞅她身后的宋敏之，身子不禁打了个颤。然后，他转着头扫了一圈，从何曲淮扫到最边上的孟成歌，意识缓缓归位，神智终于恢复过来。
宋敏之见他有了反应，把蹲在他旁边的穆愁新拉了起来，重新拽进怀里，不冷不淡对他道：“醒了？醒了就交代吧，你那个所谓玄乎的灵药。”
林亦白眨了眨眼，听他出声，心间忽然像是被压了一块千钧之重的石头，沉得他不得喘息。
叶篇知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侧过身，凑近孟成歌：“你觉不觉着，那位宋公子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
“有。”孟成歌干脆利落地回答，“他身上，有一股毫不掩饰的充沛灵气。”
“灵气？”陶绿声凑过来，悄悄道，“这人不会跟我们一样，都是修仙子弟吧？”
叶篇知摇摇头：“不像。”
“为什么？”
“因为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修为。”孟成歌接过话茬，“是一股浑然天成的灵气。”
陶绿声摸摸下巴：“浑然天成的灵气？还有这样的人啊……”
“暂时摸不清楚他的身份。”叶篇知双眼注视着宋敏之，“但是，他似乎跟我们一样，在追查鼠妖的线索。”
“鼠妖？不对啊……这跟林大夫还有灵药有什么关系？”
孟成歌努努下巴，指向林亦白：“这个，就要听林大夫怎么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邯州瘟祸（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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