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世千百度》边儿

42、３９潜藏特务

　　３９潜藏特务
　　所谓附近的高中，是有多近？近到在自家阳台就看得到操场。任冽真的想告诉千阿姨，没送饭不是她的错。学校大门口有工作人员守着，任冽想着要不要给小熏打个电话，可那人却像认识他似的直接让他进去了。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操场，操场上站着坐着的很多人，任冽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小熏，可楼上教室里的小熏却已经看见了他。等导演找女主角的时候，却被告知：“女主角刚刚......逃课溜出去找男朋友了。”可导演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见一声响彻校园的：
　　“我在这——！”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然后这些热烈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随着小熏的移动方向移到了任冽身上。相对此刻，任冽觉得被千阿姨泼水痛骂一顿还更好点。“天啊！你竟然来给我送饭了！”
　　“啊......不是，我去你，你妈妈家，她让我送过来的。”
　　“我妈做的？”
　　“嗯。”
　　“哦，那倒了吧。”只见她连神情带语气的一下就冷漠而且嫌弃了起来。
　　“倒了！？她很辛苦很认真做的，还说因为你上学的时候没给你送过饭很自责。”
　　“先不说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母校，那边展览室里还有我的照片呢！我带你去看啊？是艺术节跳舞的照片，当时可是轰动一时！有几个动作我到现在都记得，跳给你看啊？”明显她异常兴奋的跑题了！见任冽毫无反应，才终于想起了要说了话：“哦！这......离我家多近你也体会过了，根本就不用送饭。单就说......算了，你打开尝一口就知道了。啊对了！厨房还好吗？没有变成制毒现场吗？”
　　“很干净。”
　　“那她有没有让你在门口等一会儿？”
　　“是......等了一会儿。”
　　“她在那段时间里打扫了现场。相信我，只有像她那么有天赋的人才能把饭做得这么难吃，我自从６岁他们离婚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肠胃炎被送进医院后就再没人有勇气挑战过，我９岁就开始做饭，因为我一个人去邻居家蹭饭也就算了，实在没法再带着她一起蹭了！”
　　“也，不至于，难吃到，那个程度吧？”嘴上虽这样说，但他确实对手上提着的东西产生了畏惧，就连刚刚因为紧张没注意到的细节都回想起来了——屋子里确实有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汤的颜色也很奇特。“但还是不要乱吃的好。啊！她还问你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别害怕，她的意思是问我回不回去做饭。嗯......你想吃什么？”
　　“我......”他还要和千阿姨说他和小熏的事，可和她说真的有用吗？现在他对此深表怀疑了。可如果这边都不行，还有谁能说动小熏呢？为什么她身边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呢？显得在她身边的他——和她有着巨大差距的他——都不突兀了。突然他的心像个活人一样动摇了，他的视野变的很小，小到只看得到她，雀雀地给上一刻的坚信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但无奈周边的景物却强烈的干扰着他，嘈杂像网一样网住了他，其间却有箭一支直射过来。他的视野被迫变大了，大到看得清她身边有着那么一个......相配的人。
　　“你忙吧，我先把饭盒还回去。”他转身离开，样子怪怪的，在小熏看来就像受了什么委屈，她想追上去，身后却有人在喊她：
　　“小熏，导演要发火了。”是一由。
　　“哦。那个......”
　　“别那个了，快点回去。”
　　“半小时，我半小时就回来你能不能......”
　　“一分钟都不行，你也知道本来他对你就带着不爽，这两天才刚好点。”他快走两步拉住了她，力气竟是小熏挣不脱的大，她把追着任冽的视线转到一由身上，一瞬间恍惚并不认识这个人了，他一直是这么高这个样子的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会先把下午的工作做完的。只能晚上回去再问他了。”
　　一由一顿，小熏差点撞到他身上。他犹豫了几秒说又继续向前走，直到晚上小熏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再次叫住她：“我有话想和你说，晚一会儿走好吗？”
　　“很急？明天不行吗？”
　　“一定要今天说。”
　　他这样认真倒让小熏好奇，他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一定要今天说的要紧的话能是什么呢？她发微信给任冽说自己会稍微晚点，让他等她，但对方没回。
　　“那你说吧。”
　　“我说了谎。”
　　“对谁？”
　　“你。”
　　嗯！？“怎么能骗人呢？”小熏飞速回想了关于他的种种，觉得只有这件事了：“成绩单作假我还能忍，学历作假绝对不行！”
　　贺一由一愣，没想到她最在意的事竟是这个。“不是这个。”
　　“不是？”不是还能是什么？“难道你已经死了？放心不下我才......”
　　“什么鬼！”他苦笑道。“其实......从一开始，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要找的人......”她在努力回想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当初救我的人也是你。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不是叶品嘉？那之后的恋情是咋回事？但她又觉得是自己合情合理，没错啊，她才是英雄！“印象肯定是有的，但关键是这样的事我干了太多了，分不清你是哪个啊。唯一印象深刻的反而是救完人还能在学校大门关闭的前３秒侧身闪进校门并高喊‘Ｓａｆｅ’的画面。嗯！不愧是我！”
　　但恋情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就好。”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恋情啊恋情！恋情是什么情况？
　　“就是因为已经长在心上了，才会不停找你啊。”
　　恋情......“恋情也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只是你......搞错了对象。”
　　这这这错的可不单单是对象这么简单啊！“所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我还那么努力！认真的帮你牵线！”等等！“你还就将错就错了！”
　　“如果我挑明说，你还会留我在身边吗？”
　　不对！小熏隐隐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你真的很了解我啊。”
　　“我确实......在给你发那封邮件之前，就......邮件只是适时的，一个契机。”
　　“你调查我！？”
　　“没，也也没到那个程度。”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仅调查我，你连任冽都查的一清二楚，你知道他在那儿，你故意引我去的！”
　　“我是希望你们能有个了结，你不该在他身上虚耗，他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你这样。”
　　“该不会......给他洗脑的人也是你吧？我记得那时你正巧请了假。”
　　猜得不错！就是他！那天任冽去旅行社辞职，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每个人都异常兴奋，问过才知道是大老板到他们这早八百年就被公司遗忘了的小旅行社考察了。
　　“现在辞职？疯了吧你！咱可是要翻身了！”同组的同事诧异道。
　　“来考察一下就能翻身啊？想多了吧。”
　　“瞧你这话说的！来考察说明什么呀？说明咱们这儿被总公司看好！说明咱们这的旅游业要崛起！咱们是谁呀？旅行社的老人了！论对环境、人文、历史的了解，谁能比过咱么？张口就来呀！就算以后咱们旅行社壮大了，那咱们也是元老级，是要升职带新人的！而且你也不看来考察的是谁？重视程度可想而知啊！诶！出来了出来了！别收拾了！站好微笑！欸？我想起来一事儿，昨天那女孩谁呀？”
　　“闭嘴！”
　　只见社长满脸堆笑的陪着年轻的大老板从会议室走出来，矮圆的身材显得格外滑稽。只听大老板随和说道：“我真的就是来度假的，顺便过来看看。”
　　任冽看着桌上团建时的集体照，心想：“果然是这样。不过这照片要不要带走呢？”紧接着一向敏感又透明的他感到了一种极大的压迫，来自全屋人的视线。他抬头，迎上了那个源头。
　　“社长留步吧，把任冽借我一天。”年轻老板俨然一副与他是老相识的样子，满屋子惊诧却还要强顶着恍然大悟脸的人们齐刷刷看向任冽，谁知他才是最懵的那个。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老板突然的点名绝不是因为什么工作尽职表现突出。不好的预感突如其来，最熟悉不过，又无论如何都难以适应。
　　果不其然，沿着海岸线不远的一段距离，他彻底明白了他是谁，为什么来，为什么认识他，为什么找上他......
　　他的话，即便在时隔数月的现在，也会伴随他的脸清晰出现在任冽的脑中，甚至好像就在耳边萦绕：他说他来这是因为他暗恋的人在，他暗恋了她很久，他们相识于一场烂俗小说般的美救狗熊。他说那时的自己很丧，一心想做点坏事，可既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胆量，被欺负了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直到遇到她。他说她像个匆忙赶路的王，顺手救下了路边无助却并不无辜的自己。他说他很努力了，现况也很好，至少，好过那些逃避生活一事无成的人，好过连自己的性向都分不清，可耻的有过各种尝试的人，好过，那些不懂也无可付出只能成为她污点和拖累的人......他说，他叫贺一由。
　　任冽的手机已经关了机，事情的发展远不是他能掌握的，从来都不是，他竟还有了错觉，以为自己能把一切安排好，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究竟是什么让他觉得可以慢慢来？是什么让他高估了自己的价值，恬不知耻的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她此刻应该都知道了吧，她该会怎样的厌恶他？不想见他，不想承认曾认识他！他就该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
　　他朝着不知通往哪里的方向快步走着，手上还提着小熏的饭盒，他该还回去的，可他不想见到她不想见到与她有关的任何人，也不想出现在她可能在的地方，他只想逃走，越远越好。过了很久，天已经黑了，是水声将暴走的意识拉了回来，本能的饥饿和裹覆全身的疲惫让他停了下来，空洞的眼睛定定盯着手上的饭盒，他觉得自己快饿死了，可又觉得这样也好，但在自杀的总总方式里，饿死绝不是入门级，没多久他就打开了饭盒，喝了这一生最难喝的汤，调料里不知为什么会有半个石榴，去腥的白酒像是出锅后才加的，而且加了太多。
　　他向着水边去，想着如果有条船可以载他离开就好了，可水边空空荡荡的，在他视野范围内只有一对中年夫妻走远的背影。可又何必非要船呢？没有目的地的离开，只要前进，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