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明啊》绿茶茶香

52、成事

　　向亭晚和天尊搬去王城已是阿雅做神女两年之后了，但这两年中两人时不时隐着身形看着她。
　　正如他们所知，阿雅善良勇敢，每日潜心祈祷，学习巫术却也没放下医术，救人却不执著于生死，信仰神明却并不将神教发扬光大视为己任，每日萨满为流失的信徒焦头烂额时，阿雅却只是跪在神像前祈求世间没有苦痛。
　　向亭晚先是写了一封书信差人送去王城，两人随后不过三日便抵达了王城，阿雅看着两个人又哭又笑，张开双臂想抱住两人可看到天尊冰冷的脸庞又悻悻地收回手臂。
　　“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阿雅擦擦眼泪说。
　　“你走了我们的确清净了许多。”天尊说道。
　　阿雅含着泪笑了出来。
　　两人在王宫附近买了一座小院，阿雅每日进出王宫时都要去打扰二人一番，有时阿雅会直愣愣地看着两人，向亭晚问她，她则笑笑不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向亭晚都已习惯的两人人间的生活，好像他们本就是一对平凡的义父子，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到访。
　　“红线仙？”向亭晚看着院里的红线仙疑惑道。
　　自从巫山花海一别，尴尬至极的三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今日不知为何红线仙突然到访了。
　　红线仙似乎也有些羞赧，但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天尊呢？我有急事。”
　　“天尊去集市上......有要事外出了。”向亭晚绝不能说英明神武的天尊去集市上给自己买桂花糖了。
　　“我回来了，桂花糖卖完了，给你买了粽子糖，明天我早些时候...去。”天尊提着一包粽子糖推开门便说，一抬头看见院里的红线仙直接哽住了。
　　红线仙揉了揉眼睛，眼前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条看不出款式但从磨损程度上来看像是那身衣服的下脚料的发带简单束起，这还是那位高高在上，只能让人仰望的仙人吗？看脸是的！
　　红线仙转头看向那个将天神拖进凡尘的向亭晚，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你怎么来了？”天尊掩嘴轻咳一声，说道。
　　向亭晚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人，明明只是一身粗布麻衣，但穿在他身上竟是那么的英俊潇洒，自己和他在人间厮混了这些年，看的尽是他打猎种菜，生火做饭，时不时对自己撒娇耍赖之态，义父阿秦这两个称呼被自己翻来覆去地叫，竟忘了这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尊。
　　“大莲小锦告诉我在这里，方才我想去司命府上找他核对下一个百年的人间命格与姻缘，路上好像看到有一个灵力高强之人从人间冲向帝君宫殿，我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人十分熟悉，我觉得像是...帝君。”帝君偷偷私下人间乃是犯了大忌，红线仙说着自己也有些惶恐。
　　天尊点了点头“这事莫要向外人提起，我会多加防范的。”
　　“若只是这样我便不会特意来找您了，我去了司命府上，少司命的禁制被取消了，他提前被放出来了，估摸时间，他被放出以后没多久，那个好似帝君的人便下凡了......”红线仙一脸凝重地说道。
　　“司命有窥察人间万物之能，他对少司命定没有藏私，所以，少司命禁闭时看到了我们在人间，便迫不及待想动手，他去将这些事告诉帝君，是想借帝君只手除掉我，可帝君就如此心甘情愿被他利用还要亲自下凡一趟吗？况且，我们在人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向亭晚说道。
　　“无妨，不管是何方神明，只要在人间一现身，我便会立刻知晓，没人伤得了你。”天尊握上向亭晚的手说。
　　“我只怕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若是我，帝君即已下凡，为何不动手，而是重返天庭，他这般倒是像来确认些什么，我怕他们有什么别的目的。”向亭晚说道。
　　“他们没你聪明，没我厉害，别怕。”天尊说道。
　　红线仙掩嘴一笑：“小仙君别担心了，有天尊这句话这事就稳了，既然如此，小仙便先告退了。”红线仙看了一眼天尊又道，“此事与帝君有关，我能力有限，无法插手，但我会替您留意九重天上的动静，我这些日子会将司命留在巫山，此事与他无关。”
　　“嗯，退下吧。”天尊颔首道。
　　红线仙离开后，向亭晚一直眉头紧锁。
　　“别乱想了，吃糖。”天尊捏捏那人小巧的鼻子，将一颗翡翠般的糖果放进向亭晚的嘴里。
　　“帝君来人间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确认什么事。”向亭晚砸吧这糖果说道，“他在谋划见不得人的事，否则就不会亲自下凡确认，他是想排除威胁...我们在人人间有什么可以威胁他呢？”
　　天尊微微叹了口气，抱了一堆干柴进了厨房，两人在人间多年，天尊厨艺竟是磨炼的炉火纯青了，
　　天尊生起火，见向亭晚搬来一个小凳，坐在灶台边，一边帮天尊添柴一边念念有词。
　　“别念了，帝君怕我，他不敢。”天尊说道。
　　“对！他怕你。”向亭晚一拍大腿说道，“他怕你，所以他要亲自来人间确认你是不是自封仙体，对他没有威胁了，他要谋划的事连他的心腹都不能说，所以肯定不会是想杀我，帝君不是想杀你吧？”向亭晚这话说出来，两人皆是愣了愣。
　　天尊活了这许多年，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谁想杀自己，就连神魔大战时，魔族都只是想击退自己，从未想过能够杀得了自己，没人敢，没人有这本事，所以，乍一听，天尊觉得很是新奇。
　　“你能不能别自封仙体了，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向亭晚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走上前环住天尊的腰恳求道。
　　“这仙体封不封我一个念头的事，帝君隐去身形是无法动手的，他一现身我便会发觉到，他没机会动手的。”天尊竟然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可我不放心啊。”向亭晚哭着脸说，“万一他有办法现身能让你一时间发现不了呢。”向亭晚说道。
　　“他总不会为了杀我下凡投胎吧...在我面前就这一个办法了。”天尊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借尸还魂，帝君若是动手杀人，那他就算杀了自己，那也逃不过天道制裁，他没道理这么做啊。
　　“以后离刚出世的孩子远点。”向亭晚咬着牙说。
　　天尊笑了笑，在那人嘴角落下一吻，“全听夫人的。”
　　总归离萨满得仙气不到一年时间，多加留意身边即可。
　　刚一入冬，王宫里的告示便贴满了大街小巷，王妃身染恶疾，扶余王广集天下巫医。
　　“扶余王提出的赏赐丰厚，你不去试试吗？” 向亭晚给在自己院中帮忙扫雪的萨满神女递过一杯热茶说道。
　　“不去，王妃身患恶疾，时日无多了，我救不了她。况且萨满每次作法无效后，王上总会朝萨满大发雷霆，还扬言要杀了她。”阿雅朝手里喝了一口热气说道，“生死有命，王妃活不久了，我不想因为一个将死之人搭上我的小命，宫外还有那么多贫苦百姓等着我医治呢。”
　　“你医治好的百姓转头去信奉别的神明。”向亭晚故意道。
　　“那又如何，难不成神明还会争风吃醋？说不准，神明们在天上都是朋友呢。”阿雅无所谓地说道。
　　向亭晚看着这个被自己一路照顾大的小白花笑了笑，小声说道：“以后没有我们陪你，岂不是要被人欺负了去。”
　　“你说什么？”阿雅没听清，转身问道。
　　“没说什么，阿雅，你特别好，你的神明一定会很喜欢你。”向亭晚说道。
　　少女在雪地里笑颜如花。
　　没过几个月，王妃的死讯从宫里传了出来，听闻，王妃是在萨满做法途中暴毙，扶余王大发雷霆，当场便将萨满押入了大牢。
　　萨满在牢里关了一个月，扶余王才迫于神教压力将萨满放了出来，在牢里吃了一点苦头的萨满出来后看见更加衰败的神教，当即跪在神殿掩面长泣。
　　阿雅跪坐在她的身边，陪她日出到日落。
　　“阿雅，神教在我手里衰败了，我无颜面对天神。”萨满声音嘶哑地说。
　　“我想天神并不在意神教是否发扬光大，而是在意我们作为神使，为众生做了什么。”阿雅说道。
　　“你不懂，神教若是没有人信奉，那边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的神明便会被人所遗忘。”
　　可神明不会消失，他永远都在。
　　阿雅没有将这话说出，“您累了，我们回去吧。”
　　阿雅搀扶着萨满从王宫走出时，天尊与向亭晚便跟了上去，就是今夜了。
　　萨满没有心情招待客人，简单与向秦寒暄几句便一言不发的跪到了神像前。
　　“向大夫亭晚哥，天色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萨满这个样子，实在不方便招待客人。”阿雅上前说道。
　　“无妨，萨满这个样子我们实在不放心，吩咐厨房做些吃食吧，在牢里，萨满肯定受了不少苦。”向亭晚言辞诚恳地说。
　　距离萨满在神像前自尽，仅仅只剩一个时辰了，这个节骨眼两人自然不能离开。
　　“额...好，好吧。”阿雅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与萨满如此亲近了，但还是应了一句拐进了厨房。
　　自从萨满入狱，这府上的仆从走的走散的散，原本热闹的府邸顿时显得冷清了许多，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更是让人冷的发抖。
　　厨娘跑了应该有些日子了，水缸里的水早已结冰，蔬菜也已发黄，米缸里只剩一点糙米，阿雅朝冻僵的手里哈了一口热气，只能煮点粥了。
　　天尊和向亭晚去了偏殿稍作休息，萨满独自一人看着神像许久，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出，自己在神教中出生，在神教中长大，一直坚信天神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一生从未做过恶，在自己十八岁那年，她跪在天神像前，接任萨满一职后便立誓要将萨满神教发扬光大，要人人都敬仰信奉自己的天神，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忘过这一誓言，可现在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供奉了您一生，可您为何不在最后关头帮我一把，神教变成这个样子，您也不愿意看到的，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去您身边吧，希望到时您能给我一个解释。”萨满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把利刃。
　　萨满双手捧着匕首细细端详着，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何人敲门？”萨满从容地收起匕首，抹了一把眼泪从容地说道。
　　“是我，亭晚。”向亭晚在门外说。
　　“什么事？你义父呢？天色很晚了，早些回家，否则你义父又该担心了。”萨满温柔从容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向亭晚怔了怔，这哪里像一个一心求死之人说的话啊。
　　“萨满，我和义父吵架了，我想学巫术，可他偏偏让我学医术，我想顺从本心，可又不想让我义父难过，我很迷茫，我想听听天神的声音。”向亭晚有些低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向亭晚说完屋内便没了动静，片刻后，房门被从内打开。
　　萨满带着伤口的脸露出一丝微笑，“进来吧，天神会指点你的迷津。”萨满说完便走了出去。
　　“您去哪？”向亭晚问道。
　　萨满身形顿了顿，“我回房间，我也有些话想问一下天神。”萨满轻轻地说。
　　看着萨满越走越远，向亭晚突然心情很是沉重，萨满房内也供奉着神像，她想回房间自杀，向亭晚突然想起初见萨满时，那时候她被毒蛇咬伤，余毒未清，被人搀扶着看着阿雅救治她的仆从，她眼里的光是那么纯净，再后来，阿雅随她来了王城，阿雅写的书信里时常提起萨满待她亲厚，让她时常想起自己已故的娘亲。
　　这样的一个人，下令烧死阿雅，杀害无辜百姓，带领一个国家走向灭亡。
　　人的选择总是在一念之间。
　　阿雅在厨房守着一个小小的陶罐，里面有她给萨满煎的一副安神药。
　　“阿雅。”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进来，阿雅抬起头，只见厨房门口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面向自己。
　　“向大夫饿了吗？粥马上就好了，您稍等一下。”阿雅看了一眼便知那人是谁，随即笑着说。
　　“阿雅如果你有了常人所没有的能力你想怎样利用？”天尊突然问道。
　　“那得看是什么神力了，能救人就救人，不能救人就想办法救人。”阿雅笑着随口说道。
　　“嗯，你能去帮我找一下亭晚吗？他好像在前厅神像那边，他若不在你便在那等等他，寻找了让她来厨房寻我。”天尊说道。
　　“啊？可是药...”阿雅起身有些为难地说道。
　　“我帮你看着。”天尊走到她的身边，从她手中接过扇子。
　　“好。”阿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从小对天尊唯命是从的本能，还是让她迈开了腿。
　　“阿雅。”天尊叫住了她。
　　阿雅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天尊。
　　“快些跑。”天尊似笑非笑地说。
　　阿雅不知为何，心情很是慌乱，听了这话不做他想，拔腿便跑了起来。
　　阿雅气喘吁吁地跑到前厅，只见房门半掩，里面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暗的让人分辨不清方位，浓郁的香火气息从房内传出。
　　阿雅深呼一口气，推开房门迈了进去。
　　一直躲在柱子阴影处的向亭晚看着阿雅走了进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成了。”天尊不知何时出现在向亭晚身后，半环着他的腰身说。
　　“对，剩下的路便靠她自己走了。”向亭晚说道，“我们要不要陪阿雅几天，萨满离世，她肯定很伤心。”
　　黑夜中天尊的眸子动了动，在天尊眼中，向亭晚周身代表功德的金光开始翻涌，而且毫无停歇之意。
　　“好，都听你的。”天尊摩擦着他的脸庞说道，眼底涌出藏不住的笑意。
　　“我还想再回村子里，去看看那个小屋。”向亭晚说道。
　　“好，我们回家看看。”天尊笑了起来。
　　天雷十年内都不会来，他们有很多的时间。
　　“啊！”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两人对视一眼，向亭晚便推门冲了进去。
　　只见阿雅愣愣地站在神像前，像是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阿雅，怎么了？”向亭晚上前扶住阿雅的肩，阿雅与萨满不同，两个人第一次预见的未来也应是不同的，向亭晚见人如此这般整颗心便悬了起来。
　　“哥，向大夫在厨房等你，让你过去，我...我要去见萨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确认。”听见向亭晚的声音，阿雅像回过神来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外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