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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流判官戏仙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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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他看自己与江千雪的表情活像看到入室行窃的宵小,便默默放下刚从供桌上拿起莲花灯,笑着迎上去道,“兄台可是此处的主人?”
那人一脸警惕与戒备的打量他们:“是,不知你们二位又是何人?为什么无故闯入寒舍,还砸坏门锁?”
见对方还能心平气和的问他们“为什么砸坏门锁登堂入室”而不是“你们是从何处来的小贼”,陆青时在心里真心实意的赞道:这位兄台真是好涵养,待他回头为他多添几年寿数。
他沉吟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旅人,一路走来,只觉喉如火烧,见有人家,喜不自胜,这才……”
那人闻言,扯了扯嘴角,“井在院中。”
“……”这院子小如麻雀腹肚,站在院门口看,正中是主屋,左侧有一茅棚,棚中有井,井边有桶,所以说……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不会寻水寻到上着锁的屋子里去……陆青时这时便是想自戳双目以证清白也为时已晚了……
小小尴尬了一下,陆青时又忽悠道,“咳,是这样的,我们取水饮用之后,受到一阵极为清明纯澈引人入胜的佛气指引,这才破门而入一探究竟,果不其然,殿中竟供着如来像,善哉善哉,想来这场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他抽了抽嘴角,直言不讳道,“这位仁兄,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
“......”陆青时见忽悠不过,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伸手去拉那人的衣袖:“这位兄台,我们真不是有意闯进来的,你就不要这么不依不饶了嘛。”他眨了眨眼:“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伸手不打笑脸人,被陆青时这么一闹,他也不好再冷着脸,语气缓了些道:“……我叫李渊。”见陆青时的手已经快攀上自己的肩膀,他又板起脸,斥道:“你不要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原来是李兄。”陆青时把手从他肩膀放下来,笑眯眯的自报家门:“我姓陆,叫青时。”
李渊对他姓甚名谁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眸中带着强自忍耐的不耐,只想把这两个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人赶紧打发走。
所以他没有回陆青时的话,反而突然沉下脸来,语气严厉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又是为什么闯到这里……”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为了营造紧张的氛围,好引起陆青时他们对下面的话的重视。
江千雪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反应,自从这人出现之后他就一直处于缄默不语的状态,陆青时却注意到他正盯着自己手里那已经坏掉的门锁瞧,他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正在想正事的思路突然拐了个弯,心想完了完了,这定是要索赔了,他可是弄坏了人家两把锁加一扇门啊,天可怜见的,他此刻是真的真的没有钱啊……
就在他忐忑自己堂堂冥界判官,竟要在一天之内赖两次帐,这要是传出去颜面何存的时候,眼角突然瞟到一截绣着浅色卷云纹的白色衣袖,啊对了,还有灵衡君!他怎么把灵衡君给忘了!!
想到这里,他喜不自胜的拽了拽江千雪的袖子。
那人微微侧目,眼神平静无澜,等着他的下文。
陆青时手握成拳,置于唇边,低声道,“灵衡君,你有没有钱啊?”
江千雪一愣,有些意外,“有,怎么了?”
“能不能先借我应个急?”
江千雪没有多问,轻轻点头,“好。”
陆青时的一颗心立马落回了肚子里。
青衫兄可能是觉得气氛营造的足够了,便继续道,“我奉劝你们,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他本来想着听了这话陆青时定要问为什么,而他也早已想好了说辞,不曾想陆青时一心想着赔钱的事,根本没听他说什么,闻言底气十足道,“我们赔!”
“……”
“……”
“……”
陆青时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一埋再刨出来!!
江千雪很贴心的为他解围,问道,“为何?”
李渊冷笑道,“这山里有吃人的妖怪,你们若是不想死,就赶快离开。”
陆青时眸中闪过一抹亮光,作兴奋状,“是吗?妖怪?还吃人?那可真要见识见识了!”
李渊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着恼:“我没跟你们开玩笑!”
陆青时笑道,“李兄,你可知我们是谁?”
李渊不耐烦道,“我管你们是谁?让你们走就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他又道:“就算你们不是普通人,遇着那妖怪也只有做它果腹之物的份儿!”
陆青时还待再说,江千雪却朝他摇了摇头,道:“走。”言罢迈步而出,白衣飘飘,仙气凛然,陆青时朝李渊道了声告辞,举步跟上。
江千雪要走,陆青时自然不会以为他是被李渊几句话给吓怕了,他们原本就是冲那妖怪去的,只是这邪祟连感灵铃也感应不到,他和灵衡君也都寻不到一点踪迹,若非它是个粗糙不细致的邪祟,犯案之后不晓得清理现场,他们更是连这间寺庙也找不到,如今好容易有了一点线索,怎能轻易放弃?灵衡君说走就走,想必是心里已有了计较。
离了寺庙,陆青时笑道,“灵衡君好潇洒,说走便走,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主意谈不上,只是觉得那人谨慎,想必是问不出什么,再多说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陆青时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灵衡君你觉得他同这件事有关么?”
“嗯,”江千雪点头,分析道:“他有些古怪,明显是知道有东西在作乱,但仿佛并不愿别人过多关注这事。”
“哎!灵衡君也这么觉得啊,”陆青时漫不经心的踱着步子,嗤笑道,“他一个劲儿赶我们走,可我看他虽然像是个修道之人,可修为并不出挑,也不过是比普通人略强了一些而已,若真有妖怪,他又为何敢孤身一人住在这荒郊野岭?”
江千雪点头,“的确,他像是在掩饰什么,再纠缠下去也问不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要再寻机会。”
“话是这样说,可是灵衡君啊……”陆青时摸了摸下巴,“你觉得我们方才那样登门入室还不算打草惊蛇吗?”
江千雪与他对视一眼,冷静道:“便是打草惊蛇也不怕,能快些教他露出马脚。”
陆青时笑了笑:“也对。”
想着李渊可能会被他们逼急了跳墙,陆青时想着还是不要走太远了,但那寺庙建在一片平野之中,方圆三里都是三四寸高的茵茵绿草与纵横交错的几条小路,竟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是以二人不得不退到了三里外的一处小山丘。
就这么干等着也有些无聊,陆青时遣南罹去冥界把生死簿和判官笔拿来,然后他寻了一颗树,轻车熟路的爬上树,找了段粗壮的树干,双手枕在脑后,斜斜躺下,左腿压着右腿搭在树干上,阳光透过树缝洒在他身上,温暖而不热烈,他眯着眼要睡不睡,好不惬意。
躺了半天,他突然想起江千雪还在下面,要死要死,把人家一个仙君一个人撂下面,忙不迭爬起来往下一看,发现那人盘腿坐在树下,阖着双目,仿佛是入定了。
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看到江千雪额间的玉石,绣着云月纹的额带衬得它愈加玲珑可爱,他活了几百年,见过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此刻竟觉得没一件比那玉石顺眼,也不知,和那如霜似雪的面容比起来,是谁衬谁多一些。
他心想: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
平躺着往下看有些累,他索性换了个姿势,左手支着额头侧躺,眸中不自觉漾开了笑意,他笑吟吟唤道:“灵衡君?”
江千雪微微仰头,略带询问的看着他,金箔般的暖阳透过他长长微翘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洒下一小片阴影。
“要不要上来呀?”
江千雪摇摇头:“不了。”
“灵衡君,上来吧,很舒服的!”
“……不用了。”
陆青时笑眯眯道,“灵衡君,你真的不上来吗?你不上来我可下去了,你可得接住我!”
江千雪默了默,继续打坐,没接话,大概是从未见过他这么不讲理的人。
见江千雪不再搭理他,陆青时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人可真不经逗,无趣无趣,还是赵珲好玩!
他有些困乏,也不再逗他,复又平躺着枕着双手打起瞌睡,朦朦胧胧间,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他不耐的嘟囔了声“别吵……”然后翻了个身,但他忘记了自己还在树上,这一翻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去。
江千雪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神思灵敏,五感通达,感觉到上方有细微的风声传来,下意识起身,在抬头看的同时伸出了双手,将陆青时稳稳抱在了怀里。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他抱着陆青时,抿了抿唇,少见的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