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情浓》赠春枝

5、夏夜

　　05

　　-

　　物理课，讲台上老师津津有味，教室最后排座位上，少女校服外套敞开，纯白长袖挽到手肘，翡翠色手镯在光下衬得她手腕纤细柔美。

　　她唇角翘起，正满脸乐呵呵地跟人发消息聊天，聊天的对象是沈迁，正跟梁乔吐槽她宿舍一同学的累累恶行。

　　【沈迁：她就一宿舍长，连马桶的使用次数都管上了！！本小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小嫂子我跟你说，奇葩女简直让我明白了人间险恶！】

　　【梁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啦！】
　　【梁乔：她昨天不是还借你的包包吗？我以为你们要破冰了。】

　　【沈迁：别提了！我炸了宿舍的心都有。那包包她昨晚背出去，今天直接还给我一假货。那是我最近买的新包啊！她当我傻白甜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梁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包包追回来了吗？】
　　【沈迁：报警了，命苦的我刚从派出所出来。/脏话连篇】

　　好惨但是真的忍不住想笑。

　　【沈迁：别笑了。】
　　【沈迁：我决定这两天到学校附近买套房，赶紧搬离。/黄豆微笑脸】

　　海大附近的楼盘得要八位数起，梁乔感慨沈迁的挥金如土。
　　头发稀疏的物理老师仍在眉飞色舞讲课，梁乔目光又转到手上的翡翠玉镯，色泽剔透纯正，种水极好的白月光手镯，微微荧光，也足够绚烂夺目。
　　一眼瞧上去便知价格不菲，梁乔问过沈迁，说是柳曼文拍卖会看上的，沈霆修接近九位数拍回来，柳曼文一直戴在腕上。
　　玉镯有厚度，微沉，连带左手胳膊都重了几分，梁乔指尖碰着玉镯，略带温热，她准备找时间还给沈霆修。

　　下课铃响，梁乔莫名收到前桌的女同学一起去超市买零食的邀请。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发型的原因，她之前人缘一直很一般。
　　不过梁乔哪儿也不去，正要说什么，这时候后门进来一人，直接打断——

　　迎面而来，“梁乔，我找你。”

　　“哦。”
　　梁乔心里叹口气，就知道躲不过，她烦躁的挠了挠短发，跟着陈炎舟走出教室。

　　感受到肩膀上落下一只手，她偏头，发现陈炎舟正皱眉端详她的新发型。

　　雾粉色的发丝被重新染回黑色，齐腰的长度也一刀剪至下颌骨，碎发挽在耳后，贴合脸型，长长的羽睫如雏鸦之色，活脱脱一个乖巧灵气的少女。

　　“怎么换了发型？”

　　梁乔面无表情，伸手把他的脑袋挪开，“这叫清纯可爱风。”

　　陈炎舟“哦”了一声，认真的想了下，“之前的粉头发，我记得是你要死要活，非得拉着我一起弄的。”他拨了拨额前蓬松的红发丝，“你这叫背叛组织。”

　　梁乔轻咳两下，模棱两可地说：“暂时的，我下个月肯定换回来。”
　　虽然梁乔也认为现在的发型又呆又傻，可扛不住沈霆修的威逼利诱，她只有举白旗投降。
　　梁乔扒拉头发，到现在还是不太适应这个造型，“你找我干嘛？”

　　“我要是不找你，你也不找我？”陈炎舟睨她一眼，“梁乔，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吧。”梁乔抬头望天。

　　陈炎舟把手机直接撂倒梁乔面前，手机屏幕入眼，绿色几乎占满整个空间，“微信不回，电话不接，看见我就跑。你怎么解释？还有，那天中午你一声不吭就跟人走了，那个男人是谁？”

　　梁乔想走，陈炎舟又把她手腕拽回来。
　　冰凉的空气迎面而来，陈炎舟胸腔闷着一口气，摸了支烟出来，点燃。
　　“梁乔，你这样有意思吗？”

　　烟蒂的火星倒映在瞳仁里，也像燃起的火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梁乔后腰抵住栏杆，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感觉莫名其妙，却又真把他当朋友。
　　明明与往日闲聊无意，可不知为何，从上次分开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发生变化。

　　梁乔低头想了一会儿，先声明：“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好，我不生气。”陈炎舟是痞帅款，双眼狭长，此时看上去很平静。

　　梁乔抬眼，“上次我就想和你说来着，就上周，我结婚了。”

　　空气随着这句话的出现极近凝滞。

　　陈炎舟唇角笑容僵滞，连带那支烟也颤抖一下，“你在说什么？”
　　嘴里一字一句重复她的话，“你结婚了？”

　　梁乔观察陈炎舟的神情，点头，欲言又止。

　　陈炎舟想起那个男人，密密麻麻的钝痛开始撕咬起他的心脏。
　　良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搬出学校宿舍，也是他的意思？”

　　梁乔点头。
　　她组织一番语言，“就类似那种娃娃亲，我妈走那天他刚好来了，你也知道，我家里一直没人要我。”

　　两人隔着半米距离，瞬间却变得那么遥远。

　　陈炎舟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了，唇角彻底失了笑容。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他比你大那么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图谋不轨。”
　　“梁乔你做事情能不能过过脑子。你要我怎么做？”

　　语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陈炎舟向前迈了步，高挑的身材比例倾倒，混杂着浓郁的香烟气息，入侵似的压迫感让人感到不适。

　　梁乔下意识后退几步，警惕地避开他，陈炎舟的手落了空，僵在两人之间。

　　梁乔轻轻皱起眉头，神情写着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见他这幅态度，强忍着克制，现下被他盘问，却也耐着性子解释。
　　“舟舟你放心，我没什么值得图的，而且我走了法律程序，要吃亏也是他。”

　　陈炎舟上次隔着厚重的车玻璃，远远见过男人一面，他从小在勾心斗角的家族长大，想法自然不会如梁乔这般简单。

　　“梁乔你听我的，尽快离婚，好吗？”
　　烟圈一阵，抽了大半根，陈炎舟嗓音闷闷的，“你如果需要什么，直接和我开口好吗？”

　　-

　　陈炎舟的话像是一根刺，不经意间扎进梁乔的心房，无时无刻不传来刺痛感，直至傍晚放学，她仍旧是闷闷不乐，沉浸在那个问题之中。
　　司机接梁乔回到别墅，沈霆修还没到家，她索性赤着脚，缩着腿整个人蜷进柔软的沙发里。

　　书房的灯很亮，沈霆修一般会在这里工作到很晚，此时这个空间，只有梁乔发出的声响。
　　书房里所有陈设全部摆放的一丝不苟，就像沈霆修本人一样，标好了刻度线。

　　梁乔有点儿害怕他，几天的相处又觉得他没有恶意。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沈霆修为什么会看中她。
　　心烦意乱。

　　她拿起手机，翻出联系人，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聊天界面，在消息界面打下一行字，指尖停顿了好几下，打得很慢。

　　【梁乔：你知道你哥和我的婚约是怎么回事吗？怎么会突然要娶我？】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连空气也在沉默。
　　除了她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别的。
　　梁乔的心口似乎被团棉花堵着，难以透气，她起身，到酒柜里翻了瓶红酒，摇摇晃晃的液体在光影下散发诱惑。

　　虽和陈炎舟最后不欢而散，但她早已经成年，并非是非不辨，她身边的朋友屈指可数，最信任的人就是陈炎舟。梁乔当然相信陈炎舟不会害她。

　　她没开灯，别墅里有种朦朦胧胧的浓重，意识发散，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沈霆修来，当她提起这个，男人总是闭口不谈。

　　玻璃窗前，少女半蜷缩地躺着，闭着眼，仍是被细弱的光扰的静不下心来，醒酒器里的猩红色液体逐渐减少，她的意识也逐渐沉沦。

　　腿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屏幕骤然亮起冷白色的光。

　　梁乔轻轻吸了口气，抬眼去看。

　　【沈迁：抱歉啊小嫂子，刚刚在看房子。】
　　【沈迁：咦，我哥没和你说吗，你和我哥的婚约是爷爷提的，爷爷病情这几年一直恶化，我哥都二十八了诶还不结婚，把大家都着急死了。】
　　【沈迁：估计是我哥想让你讨爷爷开心吧。】
　　【沈迁：别告诉我哥是我告密的哦，他会停我卡的。/可怜兮兮】

　　新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还带着微醺的醉意，梁乔反应了几秒，看着最后一条消息笑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神经系统轻松了许多，连带着发丝儿都舒展开来。

　　梁乔唇角微微上扬，给沈迁回消息。
　　【梁乔：好，下次约你逛街。/亲亲】

　　时间过了一个小时，黑色车身缓缓驶进大门，车的前灯亮起一道光，打破了大片静谧的空间。

　　车灯的光线渐渐隐匿在车库入口。

　　她意识到沈霆修回来了。

　　此时，梁乔掀着眼皮，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频频跳跃，时不时响起游戏音效。
　　瞬间退出游戏，端坐直了身子，眼眸灵动，老老实实读卷子第一道题目的题干，黑色签字笔的线条在空白纸上演算。

　　奢华的顶灯明亮，为她镀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看起来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