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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荒凉温柔(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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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黄泥墙,乌黑瓦,四五屋舍相拥屹立。
整齐干净,却透露出几分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古朴,这是存在于边缘环境恶劣之地的荒原村落,洗不去的尘迹。
好在民风淳朴,百年间相拥相爱,情谊深厚,远离纷扰,也算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妖魔的搅扰。
与身负奇力的妖魔比,村民们微薄的战斗力不值一提,笼罩在血色阴霾下,不免人心惶惶。
幸甚,他们有猎魔人。
守护着荒原,也守护着荒原村落里的人烟。
(2)
村子里的猎人新收了两个徒弟。
一个是父母丧命灵狼之口的白秋童,这娃娃才七岁,便父母双亡,惹人唏嘘。
一个是样貌惊为人天的少年,郎凌。据说是猎人外地表兄家送来的孩子,想过来学手艺,十五六岁的模样。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只几个月前猎人抱回来的小狗,大概是猎人表兄看它可爱,便带走了。
不过这少年白白净净的,带着一身骄贵的气息,手指
葱白纤长,并不像是能把控猎枪的手。
但显然,人不能貌相。
不得不说,猎人的眼光出奇准,他的两个徒弟都很有天分和灵性,几乎都是一点就通。
白秋童年纪尚小,还扛不动猎枪,却十分聪颖勤奋,在教导后对小型手枪有了初步把控。
而郎凌五感均非常灵敏,这使他在观察感知细节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基本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逃过他的感知。
(3)
阮生有些苦恼。
狼崽子极其粘人,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本身的一些习惯性动作。
在它还是狼人时就喜欢和他挨挨蹭蹭,完美诠释小尾巴的行为,阮生走到哪里它就要跟到哪里,睡觉也要钻进阮生的被窝。
化作人形之后更为粘人了,没事就要挽着阮生的胳膊,时不时就从后边抱住阮生,有时还会保留狼形态的动作,伸出一截软软的红舌,讨好似的舔他的脸。
睡觉的时候更粘人了,一定要把胳膊和腿都搭到阮生身上,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搂住阮生,黏在他身上。如果阮生晚上起夜还要把他的四肢扒拉开,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在幽幽黑暗中发光,定定盯着他。
有时候阮生也会觉得小崽子挺麻烦的,小童才七岁就需要自己怎么费心,小娃娃很懂事,几乎没有给自己添过什么麻烦。可是小狼...好吧,他也就是看起来大一些,实际上也只是还没一岁的宝宝。
阮生费劲力气让小狼把狼耳和狼尾收了起来,再三告诫他不许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狼的特征。还好灵狼化为人形时便能用人的语言沟通,不然再让阮生教导小狼识字,又要费好一番功夫。
阮生这天正在煮饭,准备简单切几个小菜调一下,小狼忽然从旁边扑了过去,菜刀瞬间在阮生手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阮生皱了皱眉,当下有些生气,“郎凌,以后不许再这样抱我了!”向下看去却只看到一个绒绒的发顶,随后便感觉到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
小狼在舔舐他的伤口,一滴滴渗出的血珠被那截红色卷入口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
阮生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后捧起小狼的脸,才发现他鼻子都皱了起来,眉头紧锁,蓝瞳中也蒙上了湿漉漉的雾气,眼角竟是红了。
“哥哥,痛吗?我以后不闹你了。”
阮生知道,小狼不是因为被凶了而感到委屈,而是在心疼他的伤口,一时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妥协,“以后,做饭的时候不可以,其他时候,嗯...可以的。”
小狼并没有稍微开心一点,一只手捧着阮生的手背,嘴唇亲吻着那道新产生的伤痕,“可以什么啊?”,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可怜的尾音。
阮生把手抽出来,把小狼整个搂住,“可以,抱抱。”极致温柔的男声落在了小狼耳边。
带孩子太累了。
阮生心想,受伤的是他,哄人的也是他。
(4)
三年一晃而过,阮生有意在村民中寻找出最后几匹灵狼,可他们许久不作案,三年来,居然是没什么线索。即便如此,阮生也不敢松懈,顶着守护者的身份,就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
小狼已由一个少年人的形态转变为了成年人,本来只到阮生肩部高,现在却已经比阮生还高了。
小狼已经把自己的一些狼的特性改过来了,对狼和人之间形态的转变已经可以操控自如。而且没有了吃生肉的习惯,会和阿童阮生他们一起食用熟肉,偶尔也会吃着蔬菜和面食类的食物。如果有外人在,他能克制住不再用舌头舔阮生。
郎凌相比三年前已经成熟了很多,身形也不再单薄,肩部逐渐宽阔厚实,腿也随着身高增加拉长了很多,手指依旧纤细修长,但是大了一圈,也因为长期的握枪有了一层茧子。五官深邃英挺,下颌线是刀削斧凿般的完美弧度,上帝精心打磨过一般,一派俊郎非凡,村子里很多年轻的小姑娘不由芳心暗许。
可那都是在外边的形象,没人的时候,他还是那样地,爱撒娇。
阮生看着小狼崽子一天天变化,心下有些感慨,太快了,小狼已经长大了。
但他依然喜欢黏着阮生,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阮生之前还一直有着想再准备一个房间给小狼的想法,可每每提出来的时候......
"哥哥不是不是不要我了?"眸子中是诉不尽的委屈和不安。
罢了罢了,再过些时日吧,总不会一直这样的。
阮生多次被委屈的眼神和策略性的撒娇打败,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确实很奇怪。
本来阮生还能抱住小狼崽子,就算晚上和他一起睡,也权当多了个抱枕,可是如今小狼崽子的体型已经比他自己还大了,就......
小狼每次都要圈住他的腰,把他的脑袋按在胸膛上,腿也霸道地禁锢住他的双腿,阮生整个人被圈在小狼怀里,这小狼像在护食一样,让阮生有点透不过气。
罢了,总不会一直这样的。
(5)
每年的除夕夜,都是村子里燃起篝火,村民围绕大火堆聚成一团边跳舞边玩乐的日子,每每有适婚年龄或者想谈恋爱的小伙子会表演节目,下台后便能邀请心怡的姑娘一同跟着音乐起舞。当然,如果姑娘们芳心暗许已久,也可以邀请意中人与之共舞。
郎凌已经长开了,标志的长相使许多姑娘对他颇有好感,频频被邀舞,却总是婉拒,一来二去的,也没什么姑娘愿意踢铁板了。
阮生生得白白净净,也是受姑娘们欢迎的类型,再加上他是很多意义上的温柔的人,往年他总会答应邀舞的姑娘,可也仅仅止于此。
今年却有些不一样,小狼眼睁睁看着阮生被一个个姑娘约走,耷拉着脑袋,坐在篝火边,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后来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舞池中的阮生,本来趴下的小耳朵也立了起来。
对啊,干脆和哥哥一起跳舞不就行了?
这么想着,小狼移步到舞池,穿过一对对起舞的男女,来了阮生身边,彼时阮生和对面的姑娘刚舞完一曲,在行舞毕后的礼节。却不想,他下一秒就被小狼崽子揽过了腰,紧接着,青年人略显低沉的醇厚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哥哥,我可以邀请你与我共舞吗?”
请求归请求,肢体却已经开始舞动了,还好村庄的舞蹈都是古朴简单的,阮生跳女步也没有很违和。
腰间是温热的触感,小狼那指节分明的纤长手就那样搭在他的腰上,控制着舞动时两人的距离,那是介于危险与安全之间的很微妙的距离。
阮生一只手搭在小狼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被小狼以十指相扣的姿态紧紧握住,他抬眼向上望去,视线和那双含情的眸子相接,不由一怔。
原来小狼崽子,已经比他高出一头了。
(6)
春联、鞭炮、喧闹,大年初一本该是这么一个喜庆欢快的节日。
可这一年...
红色不再是喜庆的代表。
和三年前的场景有些神似,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触目惊心的红色天地映入眼帘,阮生瞳孔骤缩,他知道,麻烦又来了。
和三年前不大相同,地上的血迹也都是条形不规则的,像是胡抹乱画,长长的几条顺着窗户延伸进村民屋舍中,又有些在半途中就消失了。
阮生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
他带着两个徒弟分头去敲门前或窗前有这样的血迹的民舍,果然都没有人回应。进门仔细查看,才发现,屋内条形血迹斑驳杂乱,有些延伸到了里屋,血迹颜色更为浓重,门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斑。立即走进里屋,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墙上和器具上都布满了干涸的血点,被子更是被血渗透,靠近床的地面凹陷处是一片片血泊。
阮生掩住口鼻,走近床前,才发现那床上充满了肉屑碎骨和残肢,其上还有着些黏腻的水光,想来是那精怪的口水。
阮生微微蹙眉,忍住恶心,仔细搜索,终于在被子上发现了几片鳞片。
果然,是一群未得灵识开化,不能修成人身的蛇妖。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个时间点,蛇应该已经冬眠了,这群小蛇妖修行不够,没道理违背自然法则啊。
罢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它们处理了,而且一只也不能留,毕竟蛇这种动物,是出了名的记仇。
(7)
这般想着,阮生立即招呼两个徒弟带上枪,去蛇聚居的地方端了蛇窝,顺便还能检查一下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学习成果。
这群蛇妖的行踪其实特别好找,虽然粘的血迹在半途就被蹭完了,可是毕竟荒原土路居多,这么多一群蛇压过去,都是些条状的土印,更别提偶尔旁边还能看到蛇鳞。
阮生小狼和白秋童就这样巡着印迹找了过去,果然在一处极其阴凉之地找到了蛇窟。
等等,这个时候用枪和到对付蛇,似乎就有点低效率了,阮生思考了一下,蛇的数量众多,一不小心被缠上就可能被咬到,不如用火。
“秋童,回去找村民一起多提些柴油过来,而且一定要记得带些火种。”小狼是不会同意离开他身边的,只能让这个刚十岁的小徒弟去咯。
“好”边答应着,阿童快速转身跑了回去。
荒原就这么大,所以这个位置距离村落说远也算不得远,本以为阿童会立刻返回,可是等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阮生有点担心,也顾不得继续守在蛇窟边,带着小狼连忙回去。
可刚走没多远,便碰上了阿童和几个村里的青壮年,他们正带着一桶桶油朝前面赶路。
如此正好。
(8)
找来充足的石块堵住蛇窟,又一桶桶油朝蛇窟里灌了进去,几个人用火把从不同方向把油点燃,瞬时冒起了冲天的黑烟。
没过一会,烟味中又夹杂了些许烧焦的肉味,堵蛇窟的石块没一会儿就被庞大的蛇群顶开了,那些蛇就想逃窜出来,可这时师徒三人已经备好了猎枪,出来一条打一条,枪枪致命。
一旁的村中青年没怎么见过猎人狩猎,见到眼前的阵仗,都有些吃惊,一时居然萌生起了拜猎人为师的想法,可想想他算的上是清贫的生活,就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放火烧之前,大伙儿已经拨开了周围的草木,形成了一个隔离圈,所以并没有火势波及到周围。过了不久,就已经没有蛇再往外冒了,剩下的那些,多半是被火给烧死了。
大火逐渐平息,阮生又安排大家到处看看有没有火星尚未熄灭,周遭植物并不少,万一一阵风吹来,火势复起,火星被带到周围,那不禁这周遭要遭殃,可能波及的地方更广。
确定已经安全后,大伙儿就拎着油桶一同回村了。
“秋童,去叫人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事啊,要紧吗?我和你师兄看你那么时间没回来,都怕你出事,这才决定回去看看,路上又遇见了大家。”阮生忽然想起之前的疑惑,关切地望向阿童。
这个小徒弟幼年丧父丧母,和他幼时的经历颇为相像,一直以来又总表现出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沉默,让阮生很是担心心疼。
“呃,没什么的,跑的太着急摔了一跤,腿上可能带了点伤,缓了一会儿没缓过来,就走的稍微慢一点”
阮生这才注意到,为了跟上大家,阿童一瘸一拐的,走的非常勉强,一时之间更为疼惜。
他停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背,“秋童,上来,师父背你。”
“我来。”小狼却是不太愿意,把小师弟拉了过来,直接背到了背上,不给阮生关爱小徒弟的机会。
阮生愣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