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情事》阿修雷

14、十三、轮回

　　蓝光萤萤从她面前闪过，丹桂仙子止住修炼，心血来潮地睁开眸子：“是珠儿吗？”
　　蓝色的小虫滚落在地，化成一个蓝衣女孩，她眸带清泪，楚楚可人：“晶姐，你快去救主人吧。”
　　丹晶蓦地感应起来，啊，小银的气息的确是越来越弱了，她追问着：“小银出事了？”
　　“我不知道啊……”蓝裳的丹珠才说了两句话，就颓然现出了原形。
　　“怎么会这样呢？”丹桂仙子红衫长袖小心地笼起这小小蜘蛛，“小银，我要去看看。”
　　她匆匆驾云而去，错身而过的古藤长老不禁仰天长叹道：“该来的总也躲不过，唉……”

　　对丹桂仙子的骤然出现，沙帆夜毫无反应，他半跪于榻前，装备铠甲护肩的臂膀搂住平躺着的丹银：“你是？”
　　“小银，你，你，怎么会这样？”丹晶双手微抬，丹银的身子就悬空飘浮到了她面前。
　　“姐姐，”丹银缓慢站立，却仍飘在空中，身形也渐渐朦胧起来，“我，我要去了，姐姐你保重。”
　　“是谁，谁能伤你？”丹桂仙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放心这个兄弟，怎么会，千年修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散尽了？
　　“是……”算了，如果说出是炎息天师，丹晶姐姐必会去找他麻烦，何苦呢，“没有谁，那只是我的劫数罢了。”
　　“是不是因为他？”丹晶一进入这屋子，就能感受到他与这凡人，匪浅的关系。
　　“姐姐，我们修行近万年，为了什么？”丹银苦笑起来，好似在自言自语着，“无非是为了去天仙的境界，继续修炼吧？”
　　丹桂仙子微微发愣，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然也不曾与他有过这样交流：“小银。”
　　“既然修炼还是修炼，那么在人间和天上，又有什么分别呢？”银杏树仙的轮廓愈加稀薄，话语却更为真切，“姐姐，与他相处，我才发现以前的记忆都是苍白的，几千年孤独的修炼，我已经不想要再独自修炼了。”
　　“小银，你从来都不是单独一个人啊，你有姐姐，还有长老们哪。”丹晶不解七情，只当他堕入魔障，苦心劝着。
　　“不一样的，晶姐。”丹银的微笑脆弱，垂于风中的衣袖渐渐化去，“我想，这就是情劫吧，躲不过，注定要沉沦凡尘。可我，无悔。”
　　丹银黑色的眸凝望沙帆夜：“我已经找到了比成仙更重要的事。丹晶姐姐，我去之后，你切不可为难他。”是啊，经历情劫，或许痛苦，自己却仍甘之如饴，似乎是九千年，都不曾有过两心相知，此心有托的感觉。

　　丹银轻盈地似一道风，飘忽万里。
　　面前黑气缭绕，这是哪里？
　　自别过丹晶姐与沙帆夜，他像是跋涉过千年的距离，来到这个阴森凛冽的所在。
　　身畔不时晃过白色的影子，有面目可憎，有哭泣含泪，也有平静坦然，每个白影身前，都有一个灰服的差役，手持沉重的锁链，链子的另一端，系着人形的白影。
　　丹银旋身一周，没有，自己身边，没有灰服的人。是了，这些灰服的当是鬼差吧？锁住生魂，押送他们去再世轮回。
　　几个灰衣鬼差注意到了他，纷纷扬起手腕，凌空甩来锁链，却在丹银身前一丈处，蓦地落地。
　　“快去报告阎殿帝君。”有个阅鬼无数的鬼差，回头吩咐战战兢兢的小鬼，“有个魂魄，我等近不了身。”

　　“哦？”听着小鬼的诉说，阎君自书案上抬起头，微黑的面庞上带着些疲惫，伸手凭空画了个圆弧，“远光术。”
　　幽冥路上，那银色的身影，周围似有仙气缭绕，鬼差们无可奈何地观望着。
　　“孤明白了。”阎殿帝君收起法术，，“判官，快去查查。这是何人？为何有仙气护体？”
　　“是，”判官捧起厚厚的生死簿，逐一翻过，却一无所获，他不禁惶恐，“禀阎君，此人并非生死簿上之客，实是查不出。”
　　“哦？”阎殿帝君皱起浓眉，“既如此，尔等自去做事，孤自有判断。”

　　鬼差们四散去了，丹银微微笑得不知所措：“无人引路，我该往何处去呢？”
　　“你想往何处去呢？”浑厚的声音隔空传来，透着几许了然，“踏上幽冥之路，皆是去六道轮回的生魂。你呢？”
　　“我？”丹银淡淡笑着，千年修为却对轮回懵懂，“我亦不知该去何道。”
　　“你生前是黄帝年间得道的银杏古树，仙基深厚，又度过了三灾九厄，若非情劫缠身，必登仙界。”
　　“历情劫，我不悔。”银杏树仙的魂魄银光流转，“请阁下赐教，我该往何道托生？”
　　“银杏树仙，若我说，抽去情丝，托生天界，你可愿否？”
　　“抽去情丝……轮回不是只要饮下孟婆汤即可么？”丹银自是不愿的，“天是无情天，我愿去人间。”
　　“树仙果然有此一选，好，好！”微讶的语气中透出几丝赞赏之情。
　　丹银顿觉面前金光万丈，让他不敢逼视。
　　金光聚顶，玄衣的尊者现出真容：“众生渡尽，方证菩提。”
　　“丹银参见地藏王菩萨！”他听闻这句佛偈多时，此刻多少受了些震动。
　　“银杏树仙，无须多礼。”地藏王慈眉善目，继续先前的话题，“本座特来，再多问一句，你当真不后悔选择人道？”
　　“丹银无悔。”他纯黑的眸子神光绚烂，“独自修炼几千年，这次去人间，希望能再找到同修之人。”
　　“阎君道，生死簿上并无你的名讳，必有缘故。”地藏王已看出端倪，只是不便点破，“本座见你魂魄不全，恐无法再入轮回。”
　　丹银面上一红，知被识破：“丹银斗胆，将三魂之一，托于天命将军，以期来世重叙，望菩萨慈悲。”
　　“痴儿，真乃痴儿。你的内丹已助那沙帆夜脱离凡体，若他登仙去了，还谈什么重叙？”地藏王微微叹息，“情劫于你，果是大劫。如此情根深种，无怪适才不愿抽离情丝了。”
　　“三魂缺一，怎入轮回？”见丹银不语，地藏王也觉不忍，“罢了，念你平生苦修，便为你做一件好事吧。”
　　地藏王双掌合十，掌缘渐渐透出橙色的光辉，弹向丹银。
　　“啊！”他觉得心中多了几分淡然，这是什么？
　　“本座施了借魂之术。”地藏王微微笑着，“此魂乃汝千年前悟道之魂，望你来世妙悟真谛吧。”
　　“借魂？”他低下头，身后被大力推过，口中涌入无边汁水，“啊。”
　　地藏王微微侧首看着刚显身的阎殿帝君：“如此，阎君可放心了？”
　　“多谢菩萨。”
　　“不必言谢，今朝因，来日必有果。”

作者有话说

　　地藏王菩萨：“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