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碧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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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抬头。
看着缓步而来的白衣道人，眼底闪过丝戏谑，不紧不慢地道出句，
“马蹄踏破青青草。”
熟悉的儒音跟随轻风落入来者耳中，剑子瞥眼亭子里悠然吞云吐雾着的华丽儒者，面不改色地跟着道，
“龙爪拏开淡淡云。”
“咳、”龙宿手上一抖，把紫金的烟管放到桌边，扬起两道英挺长眉笑道，“许久不见，好友汝还是风趣如故。”
“耶，又岂比得上龙宿的出口成章呢。”这样说着，便拾阶而上入了亭子。
时值春暮，空气里略有些残存的寒意，桌上安置的除了那紫金烟管外尚有套质地细腻的白瓷酒具。
炉火动摇，小小翻滚沸腾着的水瓮当中放了个描着白萼横斜的细颈长瓶，幽幽清浅的酒香渐渐泛过来，时间刚刚好。
剑子在旁，只见仙凤取了一方丝帕扶着瓶身，斜斜地斟了酒来。偶尔从素帕下露出一两片绯红的指甲，指尖上绘着的葛叶衬着那白瓷的酒器，分外娇俏，很是惹人喜爱。
不由就有些感叹儒门那无所不到的细致贵丽。
龙宿左手擒着杯子，只是很悠闲似地笑着，并不说什么。
倒是剑子先开口：“不知好友找吾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龙宿听了，眯了眯金色的眸子，狡狐般的，“吾只是在想，不知道剑子大仙愿不愿意陪吾去赴场好宴。”
“唉，”剑子低头抿了口香醇温酒，“饮人嘴软，看来吾是不得不去了。”
“麦装了。”
“哈。”
于是两人便起身，悠悠然一路步行，仙凤在后抱了个匣子随着，倒是副十足的晚春踏青之景。
天色近暮，三人漫步于山间小道，薄雾渐渐升腾起来，飘飘渺渺的蔓延林中，如纱如幕。不知行过多久，月光也开始落下柔软的光辉，伴随着雾气，山林显得愈发蒙眬。
而远远地，渐有丝竹管弦之声杳杳而来，龙宿合上手里折扇笑道：“好友，看来吾们是到了。”
“哈，就不知今夜会有什么好戏登场呢。”
“一看便知。”
边进行着这样低声的对话，三个人气定神闲的循着乐音往林子深处而行。
越过几丛密林高草，面前的路径渐渐宽阔起来，此时明亮的月光落在泥土小径上，仿佛铺撒了层晶莹细沙。
越来越接近的，除了乐音，渐渐地还掺杂进了人声笑语，想来绕过眼前这道丛林，便能到达宴会的场所了。
“嗯……看来倒是很热闹。”剑子略停下脚步，眯眼往前望。
“何尝不是呢。”龙宿也停下步子，张开手掌伸向剑子，“好友，莫要吝啬啊。”
“诶？小气寒酸的不就是剑子仙迹么。”剑子无辜状的甩了甩拂尘。
“哦，”龙宿好笑的看着面前白毛毛的道人，“那看来吾是该叫汝慷慨无双的剑子大人了？”
“……嘻。”穆仙凤在后听到这里，不由举袖掩笑。
“唉唉，龙宿你叫得剑子浑身发毛了。”剑子化掌凝出个素色道符，交到仙凤手里，“仙凤你带好便不用担心了。”
“是，多谢先生主人。”红衣的侍女欠了欠身，露出个明丽的笑容。
“不用客气。”
待穿过面前的矮林，管弦人声便倏地清晰起来，眼前可谓豁然开朗。
原来林间深处还存有一池清澈湖水，月色下的湖面波光粼粼，笼着淡淡轻烟，间或有一丛两丛的水草伸出水面，摇曳生姿。
湖畔边是随意坐着的人群，男子俊秀，女子娇美，皆是宽衣长带，或坐而饮酒，或聚之奏乐，清风月下但闻环佩叮咚，乐音玲珑，应着湖面水声清远，宛若幻景。
其实这原本就是幻湖，百年乃得一夜现世，龙宿剑子既居于此地数百年，又是修为深厚的先天尊者，故幻湖之主每次皆会送上拜帖以表重视之意。只剑子多是出游不在豁然之境，龙宿便常是准备了二人的回礼相送，而距上次两人一同往幻湖之会以来，又已经过去了三四百年。
思虑之间，仙凤已经铺好了锦缎在处草地上，又打开随身带来的木盒，里面竟是些精致的小食，酒却是没有的，这也是龙宿的吩咐，只说到那时候自会有美酒以待。
果然不久便有个模样伶俐可爱的女童端了方盘过来，里面放着个青苇编的酒坛子，仔细看，连两个杯子也是采了湖边莲叶做来的，自然随性，颇有意趣。
龙宿略勾唇，席地而坐，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看着不远处的湖面，十分随意悠然的样子。
剑子在他对面坐着，伸手接过仙凤奉上的荷叶杯，“此间的酒，亦有不同的韵味。”
龙宿闻言回眸浅笑，“汝最是喜爱这等的林下之味。”
“呵，你温的酒更是叫吾期待。”
“好友的赞誉，龙宿就收下了。”
“且尽一杯吧。”
两人谈论着轻松的话题，偶有些你来我往的言语之争，虽不是在宫灯帏，却是一般的自在氛围。
至月上中天的时候，人声悄渐平息，湖面中心一层层荡起涟漪，和缓的圆弧荡漾开来，水面起了漩涡，青衣飘雅，暗香浮动，正是幻湖的主人碧姬。
气息清和，姿仪温婉的女子在向来赴宴的众人行过主人之礼后便挥挥衣袖，乐声再起，又是一派欢乐之景。
碧姬款步来到两人面前，双手置在膝前，优雅的一礼后方道：“多谢二位拨冗而来，此期之后，亦不知何时能再会，请一定尽欢而散。”
幻湖的主人因为修行的勤练，而得以提前进入更高程度的清修，未来将有数百年幻湖不会现世，这也是两人此次会前来赴宴的原因。
“此番湖主得道精进，正是可喜之事，吾等同感欢喜。”
“想来再会之日不远，吾等必翘首以待。”
“碧姬多谢二位雅言，稍后会有些游戏，若不嫌弃碧姬奖物鄙薄，也请随意。”女子微笑着再度行过一礼后，便向着余人的方向而去。
“进退适宜，量雅有度。”龙宿低道。
“嗯。”剑子颔首，目光落到远处放置好的四、五件放在锦盒里的物品，眸中闪烁了一下，又低头抿了口酒。
“那么各位请开始吧。”湖心，碧姬正说完了游戏的规则，不外乎逐花一类的风雅之赛。
“诶、主人你看，剑子先生也去了。”红衣的侍女忽道，伸手指向众人汇聚之处，果然见得白衣道者衣袂飘然。
“嗯……伊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了。”龙宿略有些纳闷，倒也没多想，许是看上什么可助修行的物件了吧。
另一方，剑子出马，谁人可挡。拂尘轻扫间，自是手到擒来，众人干脆就等他挑完喜欢的奖品再行相赛。
“承让承让。”只见剑子笑呵呵的朝周围拱拱手，步履潇洒的到一排锦盒前拾起当中一项收入袖中，而后对碧姬笑道，“多谢湖主了。”
“先生无需客气。”碧姬见到他拿去的物件，略有诧异的，随即便是一笑，“先生好生风雅。”
“哈，是吗。”剑子也笑，并不多言。
□□宴，至天色将明的时候，碧姬端庄立于湖心，向四周俱行一礼，“此去时久，诸位请多保重。”
众人径答：“湖主保重。”
便见湖面上袅袅漠漠的青烟扬起，逐渐融入进明亮的天色里，款款散去了……
* * *
龙宿在和剑子至双岔口互别后便回到疏楼西风，默言歆仍旧守立在门口，见到龙宿与穆仙凤回归立即放下扫帚：“主人。”
“嗯，辛苦汝了。”龙宿点头道，“言歆，今日起疏楼闭门三日，吾要休息。”
久不曾的应酬，虽然有趣，却也有些疲惫了。
“是。”
而后剑子再度出游修行，龙宿依旧闲赋疏楼西风，只是在白玉琴奏响时，香案上有依稀的昙香流转。那是龙宿特意调制的，华丽而纤细的优昙之香。
而放置这香品的乃是一方古朴素雅的香筥，这香筥由仙凤告之，正是幻湖之夜剑子赛中所得，其后悄然相赠的物品。
“嗯？伊怎么知道吾需要此物。”
“这……仙凤曾偶与先生言及主人调香一事……”
“喔，凤儿，吾怎么不知道汝何时成了多言之人了。”
“凤儿知错，主人莫怪。”
说着讨饶的话语，红衣侍女面上却显是笑嘻嘻不会改的神情。
而这，也不过是那两个人相交数百年里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碧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