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星光》脆豆

54、第 54 章

　　一整个下午，楚嘉那边连着开了好几次会。
　　贝听就坐在公司里翻看网络上的消息。
　　看得眼睛发涩。

　　拟好声明，盖了公章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发出去。
　　不到两分钟，评论上千条，不但没能起到任何作用，粉丝反倒更加愤怒，追着骂到这里。

　　“什么‘我司艺人贝听已与段锐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说得好像是她先甩的段锐一样，好不要脸。”
　　“锐哥还没说话，她先舞上了”
　　“我说有些人别太茶”
　　……

　　她的名字挂在热搜最上面，被带着名字翻来覆去骂了一下午，有人帮衬着说话也敌不过对面大规模集体性的攻势。
　　举报都举报不过来。

　　贝听呆坐一整天，被骂得几乎麻木。
　　本以为放下手机，不去关注那些消息，心里会好受一些。

　　不到半小时，就听见小阳惊叫：“有人说我们放在地铁站的宣传被破坏了。”

　　小阳拔腿就往楼下跑。
　　一边打电话，一边驱车把市里宣传放置的点转了个遍。
　　明明才九点多的时间，人还很多，放置在地铁口的海报已经被划破，人形立牌的头也都被折断。

　　小阳气得发抖：“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去查监控。”

　　楚嘉焦头烂额，支着头声音疲惫：
　　“这都是大粉有组织计划好的，去搞破坏的肯定都是些青少年，抓到了顶多教育一顿。”
　　她把头埋在胳膊里叹气：“他们家每次都是这样。”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悄悄的，没人再说话。
　　贝听张张嘴，觉得累极了。
　　好半天，才只说自己想回去休息了。

　　通告一时半会儿是赶不了了，不少制作方临时换人。
　　楚嘉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先回去休息几天，别看网络上的消息，等有其他安排了再通知她。

　　小阳开车送贝听回家，又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出什么意外。
　　“谁知道那群疯子会做什么，”小阳忿忿，“姐，要不然你还是去姜哥那儿先住几天。”

　　贝听坐在副驾驶上，身心俱疲。
　　“行。”

　　*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从这里离开又返回。
　　如果不是姜煜州，她现在可能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打开客厅的照明，茶几上已经放着一个崭新的水壶。
　　贴着李阿姨留下来的便利贴，把手上甚至用红绸带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贝听取下那节红绸带，滑腻腻地捏在手里。

　　等她喝上热水，姜煜州来了视频通话。

　　接通，他看见这边的背景，顿了顿，随后声音轻快不少。
　　“不是说只呆一个晚上，怎么又回来了？”

　　*

　　他不知道在哪里的沙发上坐着，穿了件套头的毛衫，戴着一副半包的黑框眼镜，温柔不少。
　　许久没见到这张日思夜想的脸，贝听又折腾了一天，心里不怎么是滋味。

　　“舍不得走，就又回来了。”
　　她贴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声音低了不少。

　　姜煜州轻笑一声，盯着屏幕细细看了看她的脸。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低落，他问：“出什么事了吗？”

　　贝听盯着头顶的吊灯，亮晶晶的光折在墙上，闪得人眼睛发酸。
　　她摇了摇头：“没有。”
　　“工作太累了，那些人也太不好对付了。”

　　有意隐瞒，贝听故意把话说的模模糊糊的。
　　絮絮叨叨又念起那些要求古怪的工作人员。

　　“……”
　　姜煜州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虽然只是隔着屏幕，贝听还是被盯得不太自在。
　　揉揉眼睛，她打了个哈欠：“我想睡了姜煜州，我好累。”

　　“困了？”

　　“嗯。”贝听点点头。

　　“真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真没。”

　　姜煜州默了默：
　　“行，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贝听如释重负，把头埋进膝盖里。
　　她不擅长撒谎，心里又憋着委屈，几句话说下来更累了。

　　姜煜州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即便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这种根本就不受控制的情况，说了只会让他分心，像自己一样伤神。

　　与其这样，贝听宁愿自己受着。

　　她手里握着上次喝牛奶的杯子，趴在沙发上转着圈看。
　　若有所思。

　　房间很安静，只有鱼缸里的泵氧器发出小小的电流声。
　　一直到腿发麻，贝听才扶着沙发站起。

　　放下手机，洗了个澡。
　　她心情果然清爽不少。

　　姜煜州的床一如既往，大而温暖。
　　贝听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全身心被他的气息包裹着，连自己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她在松软的被褥里回想一天发生的事情，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还好，最起码她没有真的做错什么，骂声里还有为她说话的人。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谩骂，骂就骂吧，她之前不是没有听过不好听的话。
　　反正总会过去的，她也刚好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好好休个假。

　　只要在姜煜州这里，她就总是有勇气面对一切。

　　她把头伸出被子外，重重吸了口气。
　　拿出手机打算直接关机前，又点进微博看了一眼。
　　热搜已经掉了不少，热度最高的评论还只是那几条，只要她关掉手机，就不会再受这些伤害。

　　她退出词条，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再回到词条榜上，#姜煜州视频这个词条已经登上第一。
　　再刷新一下，“热”标变成了“爆”。
　　衍生词条跟上来四五个。

　　贝听瞥见自己的名字，猛地坐起身，忙不迭点进去。
　　发博的是个初始账号，连头像都是空白，名字是随机生成的字幕数字。
　　看上去像个注册不久的僵尸账号，只有一条博文。

　　是一段视频通话。
　　画面模糊而摇晃，还有卡顿，但一眼就能认出画面里的主人公是谁。

　　大屏是贝听，正抿着唇，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画质或光线的问题，连脸蛋都是红粉色。
　　而右上角的小屏里，姜煜州一身睡衣，大概是刚洗过澡，额前的头发还有些湿着，似笑非笑地问她：

　　“除了我还能喜欢谁？”

　　戛然而止。
　　不过短短几秒，播完立刻开始从头播放。

　　“……”

　　第一视角下，自己羞赧的反应一览无余，贝听脑子一嗡，浑身都跟着烫起来。
　　这段视频是什么，她比谁都要更清楚。

　　那时她刚跟姜煜州确定关系，正处暧昧。
　　他在她面前不正经惯了，爱逗她，指不定说出来什么诨话。

　　但她从没想过会以这种视角看到自己。
　　谁录的？谁发的？

　　一时间贝听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评论区已经摞了几万层：

　　“？？？？？？”
　　“卧槽，真的假的？”
　　“这怎么来的？又是云相册被恶意攻击泄漏吧”
　　“合成的吧？”
　　“我靠，他们俩居然真的是真的？！”
　　“我就知道！！！”
　　“头一次嗑cp 这跟爬床底有什么区别？！”

　　楚嘉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你们俩怎么回事？”
　　“玩玩还是真的？”

　　“……”
　　刚想解释的贝听被“玩玩”两字噎了回去。

　　听筒里能听见楚嘉抓狂的声音：“贝听，我不管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对外解释，你们俩必须是真的，姜煜州要还是像上一次一样摆我们一道，咱们所有人都洗洗睡吧。”

　　跟楚嘉说的一样，姜煜州自身巨大的热度，像一场暴雨，正在冲刷重置着一切。
　　好的坏的一并被覆盖，彻底统一了舆论的走向。

　　字母，符号。
　　两人的名字以各种形式飘散在网络空间里，仿佛一场盛大的赛博婚礼。
　　事到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人为控制的可能性。

　　如果这次真如上次一样，姜煜州站出来否认。
　　连带着这段视频，两人的关系将会成为笑柄和谈资，是成人间提及时相视一笑的默契。

　　在外人眼中，那只会是一份难登台面的、晦涩、灰色的私人感情，对于二十二岁的贝听来说，恐怕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贝听呆坐在温暖的房间里，舒适安宁得宛若梦境，黑暗里她置身虚无。
　　而手中小小的屏幕里却连接整个世界，外面铺天盖地全是与她有关的消息。

　　仅仅一墙之隔，如梦如幻。
　　她第一次被这样前所未有的信息量笼罩，前途未卜，却没有恐惧，也没有任何感受。

　　床对面的墙上镶着一排电子雾化炉，橘红色的火焰凭空燃烧。
　　升起的火光像雾一样化作白烟消散在空气里。

　　她第一次见到时好奇不已，只敢伸出一根指头隔空点点。
　　姜煜州见状，蹲在她身边，引着她的手指去触碰。

　　意料之外。
　　没有灼烫，触感是冰冷湿润的。

　　是水雾。

　　她没能愣神太久。
　　因为很快，姜煜州的工作室以及公司发布了律师声明，以散播个人隐私为由追责该用户。
　　几乎是同时，姜煜州本人的账号发了条新的消息。

　　“因我私人问题打扰大家，十分抱歉；感谢各位关心，相信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祝愿大家平安顺遂。”

　　简单官方，每一句废话。
　　在线时间只不过几分钟。

　　评论区里：
　　“总结：虽然黑客恶意攻击泄漏隐私，但是‘姜贝’是真的。”
　　“……追责但是没有澄清两人的关系哎”
　　“为啥不回应视频里的内容？？？”
　　“避重就轻还是默认了？”

　　“不会是两边在商量对策吧？”
　　“还问啥啊 这就是默认了啊……”

　　“贝听什么命啊 前男友段锐现男友姜煜州”
　　“？？？两个人根本没法比好吧”
　　“拜托，那可是姜煜州哎，干帅的姜煜州哎。干帅懂不懂？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仙畜有别望周知”
　　“同意没见过分手之后屠前女友广场的男的逊爆了”
　　“粉随蒸煮垃圾配辣鸡”

　　“别说什么百大帅脸没说服力，姜煜州轻轻松松排第四你家□□夜打榜也才排七十九，醒醒。”
　　“……”
　　翻不到头的评论。

　　房间里橘红色的火光还在摇曳。

　　贝听眨眨眼睛，一整天的起落，使她再无心于这些虚拟世界里密密麻麻的文字。
　　退出微博，她再次躺了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盖好了被子。

　　嘟声跟心跳此起彼伏，姜煜州接起电话，却没说话。
　　两边一时间都是静默，只有“滋啦滋啦”的微弱电流声。

　　“姜煜州……”
　　贝听叹了口气，轻轻地叫他名字。

　　“嗯？”

　　“对不起，我刚才撒谎了，其实我刚才有事情瞒着你了。”
　　她闭着眼睛，身体放松。

　　“没事。”
　　他轻笑，毫不在意。
　　“我也跟你道歉，明明答应过你的，嗯……不过也不算失信吧，毕竟也没有提到你。”

　　他说得很认真，似是在向她寻求夸奖。

　　贝听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无声地扬起唇角：
　　“没关系了，不过那种东西，有什么可录？”

　　“觉得可爱就录了，”他沉吟，“我还有别的。”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贝听慢悠悠地跟他说话，姜煜州也不急。
　　她断断续续地说，他就一字一句地回应他。

　　“怕我担心就不告诉我？”他语调上扬。
　　“我下次不了。”

　　没怪她瞒着自己。
　　姜煜州只说自己没能在她身边，说那些立牌和海报可惜，说他随后会安排人换上一批新的。

　　宣传照又漂亮又可爱，光试听片段就知道那是他听过的最好的歌。
　　他不厌其烦，转着圈子，一遍一遍变着法子地说爱她。

　　“姜煜州，”贝听脸颊滚烫，突然截住话，语速很快：“我现在在你床上。”
　　“……”姜煜州顿了一下，笑问她，“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在所以肆无忌惮地勾引我？”

　　“没…”她声音柔软，“想你快点回来，和我躺在一起。”

　　“好。”
　　他又一次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