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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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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直开上大路,姜煜州都一语不发。
他扶着方向盘,眼睛前视,身体动都不动。
车厢又黑又安静,只有油表针猩红,红得让人心慌。
拐了最后一个路口,驶上高架,贝听眼巴巴望他两眼,狠狠心嗫嚅开口:“我不是骗你的……”
她声音很小又真诚,“我不是去玩的,是老陈找我有事情要商量。”
“对不起……”
没得到任何回应,姜煜州目不斜视,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
老陈?
老陈的事情比他要重要?
这番话没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姜煜州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又往下挂了些。
贝听自知理亏,说完之后一直看着他,但见姜煜州没有任何动静;又怕自己说多错多,抿抿唇也不再说话,跟着乖乖在座位上坐好。
车继续开,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贝听是个不认路的,所以车窗外的风景在她看来也只不过是一模一样的柏油路。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仿佛回到了四个月之前她被他“捡”到的时候。
她又支着脑袋扛了一会儿,眼前一小片模糊的道路飞速后退,贝听的思绪也慢慢跟着被带走,眼皮也越来越重。
她连轴转了差不多半个月,几乎没一天能好好休息,本来是休假的今天,也因为老陈和姜煜州的事情惊扰一番,现在惊吓褪去,潮水一样的疲惫卷来。
大概是看她穿了短裙的缘故,姜煜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热风,贝听整个人都被吹得懒洋洋的,脸靠在安全带上一晃一晃地打瞌睡。
本来还想着打起精神,但再睁开眼睛,路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膝盖上温温暖暖地搭着件外套,似乎是姜煜州的。
她用手去拉那衣服,眼睛却像是本能一般看向身边的姜煜州,姜煜州没看她,却察觉到了她的苏醒,轻声说,睡吧,到了我叫你。
脑子昏昏沉沉,也分不清究竟是姜煜州原谅她了还是在做梦。
贝听困得难受,点点头“嗯”了一声,把胳膊和身体尽量地缩进外套里,斜靠着座椅闭上了眼。
梦境又长又深,贝听也无暇顾及姜煜州说的到了是到哪里。
在她又一次坠落进梦里之前,她想,如果是姜煜州的话,带她去哪里都可以。
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车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只她一人。
贝听坐起来,摸到手机:一点五十。
后知后觉,才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披了外套下车,姜煜州正靠着车抽烟,听见声响,把手里的烟掐灭,问她:“醒了?”
有夜风,吹得他发梢逆着脸扬了扬,看不太清楚眼睛。
贝听点点头。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察觉到了他那一刻的落寞。
夜风凉得有些怪,贝听披了外衣,却还是觉得冷。
她走到姜煜州身边。
今晚踩了双细高跟,两人之间稍近的距离令贝听觉得有些陌生。
似乎再近一点点,再稍微仰起那么一点点头,她就能够吻到姜煜州的下唇……
冷风又卷过来,贝听打了个哆嗦,脑子里的错觉瞬间烟消云散,手指不自觉收紧了外套。
姜煜州扫她两眼,视线多在宽大外套下的两条腿上停了停:“冷吗?”
贝听往下拽拽衣服,声音有些委屈:“冷。”
他盯着她良久,不咸不淡地说着“活该”,却弯身为她系上外套的衣扣,刚想提醒她夜店的危险,就听见她继续说:
“但是好看。”
姜煜州按在扣子上的手顿住,最终眯着眼睛缓缓抬起了头,表情难以捉摸,但实在称不上友善。
眼前人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是得意,眼睛弯弯的,坐上他车时的可怜模样荡然无存。
倒真给了她得寸进尺的机会了。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姜煜州捏着扣子的手用了点力。
忍了半晌,没再搭腔,再低下头时,手腕用了些力气,拽着人用猛劲朝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贝听小声惊呼,朝前趔趄了几步,虽然勉强扶住了他的肩膀,两人身体还是小小地撞了下。
“出门连个人都不带?胆子挺大。”姜煜州说。
“见老陈,带人不方便。”贝听盯着姜煜州发红的耳尖,神游着回答。
他冷哼:“被拍你就等着哭吧。”
“不怕。”贝听随口回答,脑子里思绪乱飞。
漂亮的耳骨,尖上缀着点红。
看着看着,心头一动,伸出袖子里的手掌,默不作声地用手包住了他的耳朵。
她的手不大,但意外地很温暖,碰到他冰凉耳朵的那一瞬间,两人皆是顿了一下。
“好冰。”贝听的声音轻轻的。
“我外套在你身上,能不冰吗。”
姜煜州语气平平。
说话时,最后领子上的那只扣子已经系好了。
他却没直起身子,用一种有些别扭的姿态与她平视着。
前所未有的距离。
印象里,姜煜州是不抽烟的,而这也是贝听头一次,嗅到他身上的烟草味。
很淡,并不让人排斥。
“那我……帮你捂捂。”
贝听眨了眨眼睛,搓了搓手掌,又打算重新盖住他的耳朵。
姜煜州看着她,在那两只已经没了温度的手将要触碰到自己脸颊时,拽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指腹摩挲着手腕的内侧,姜煜州声音有些低:“干嘛呢?”
贝听向前走了几步,用了几分力气把手掌心贴上他的耳朵。
于是被堵住的耳朵里,是模模糊糊的柔软声音:
“别生气。”
再拿下她手的时候,姜煜州没好气地笑了笑。
他们在西郊,像是贝听梦的终点,在姜煜州的家。
姜煜州先一步进门,却看她还站着,于是回头问:“这次也不进来?”
贝听鼻尖发红,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睛跟四个月前的一模一样,明亮,干净。
只是这一次,她身上多了种意外的坦诚和直率,反问他:
“会发生奇怪的事吗?”
*
姜煜州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如果换做其他女人,他一定会觉得这是某种晦暗的邀约或调情。
但她不一样。
或许上一次她在心里也是这样问的,这次,即便他们已经熟识,她还是选择不假思索地问出口。
她有种近乎自然的坦率,天真让她把事情挑明,仿佛只要把事情放在台面上,一切就是清白的。
似乎面对这样的情形,他是该说些什么,来表明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可扪心自问,他不想。
离自己只不过三两级台阶,眼前就是自己多年的梦寐以求。
明明已经演了四个多月,但姜煜州突然没了兴致去配合她惺惺作态。
因此,他看着她,只是说:
“谁知道呢。”
贝听唇微张,看着姜煜州转身进屋,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也是,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一厢情愿跟过来的了。
她抿抿唇,随后也跟上。
房间里显然要比外面暖,贝听环顾了一下房子。
两层楼,是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压抑也不会感到冷清的大小,没有浮夸华丽的水晶吊灯,也没有巨大的落地窗,整个房间的装饰都简单又舒适。
客厅桌子上摆着个方形的鱼缸,里面养了条红鱼,不大,这会儿正在水底。
姜煜州从厨房走出来,瞥她一眼,视线故意打量了她外衣下的短裙,打趣道:“来了?”
贝听脸一红。
姜煜州递给她杯热水,不知是不是有意,收回手时蹭了下她的手背。
贝听还没反应过来,姜煜州已经先一步起身:“我去二楼洗,一楼也有浴室。”
说罢,直接去了二楼。
贝听:“那个……”
姜煜州立在二楼的楼梯上,慢悠悠回过身,见她半天也说不出个名堂,了然道:“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来二楼和我一起洗。”
贝听因他反常的态度羞愤不已,索性也不再回话,赌气一样站起来脱了外套往浴室走。
一直到要关上门,才听见姜煜州含笑告诉她:“一楼房间里有被子,饿了冰箱里有东西。”
回应他的只有浴室哗哗的水声。
姜煜州挑挑眉,也回到了二楼的房间。
气归气,等贝听真的套着浴袍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心里还是犹豫的。
客厅里明亮而空荡,姜煜州没在。
理所当然。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最起码还希望能够坐下来再好好解释一下夜店的事情。
她走到沙发边,又看了看那只小红鱼,用手轻轻敲了敲鱼缸。
手机上有两条楚嘉的消息,问她在哪里。
去夜店是小阳送的,说了是私事,也没让她跟着,现在好了,连楚嘉都来查她的岗了。
贝听擦了擦头发,慢慢打字:【家】
楚嘉:【那给我开下门。】
贝听:?!
她迟迟没有回复,长久的沉默耗尽了楚嘉的耐心:【行了,私人时间我不管,别违法乱纪明天上新闻就行。】
大约是“违法乱纪”这四个字听起来太严重,贝听想了想,站起来拉上了客厅窗帘。
楚嘉那边又简单交代了下后来两天的工作,告诉她电影那边基本上已经要杀青了,片方邀她去参加发布会。
当然,主创在台上,她在台下,如果足够幸运,可能会被提一句,有一两个镜头。
随后,楚嘉又煞有其事地提醒她,别打扮得太招摇。
贝听纳闷,问了才知道前两天林晓晓出席某个公益晚宴,独她一人穿得花枝招展,被网友们骂了个底朝天。
林晓晓这个名字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到,现在猛一听见,居然还有些陌生。
兴许是不放心,说完林晓晓,楚嘉又提醒:【真碰上她了,千万别胡来。】
贝听自然不是鲁莽的个性,想到楚嘉的担忧,也没多解释,应下来。
刚想找着机会提一提发单曲的事情,楚嘉那边又发过来一条:
【过两天有个综艺找你上。】
【我听导演的意思还请了林晓晓。】
贝听打字的手骤然停住。
怨不得无端提起了林晓晓。
她一时间,又是郁闷又是可笑。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推了不去不行吗?】
【不行。】楚嘉避重就轻地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
贝听几乎能想象到楚嘉干脆利落拒绝时的表情。
【老节目了,有观众基础,而且这次是电视台出的特别主题,专门请了你们这些新生代。】
【大把人挤破脑袋也想进去,你才刚起来一点,别耍些莫须有的做派!】
【没理由拒绝。】
贝听闭闭眼,心烦。
现在无论任她说什么楚嘉估计都能堵住她的话,也只能答应下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
姜煜州第二天早上被饭香叫醒,原始的米香,热气腾腾煎蛋味顺着门缝溜进屋子里,几乎能让人直接想到煎锅上“噗噗”响着卷曲的蛋白。
他没有早起的习惯,最近休了假,基本上都是睡到自然醒。
厨房里,贝听穿着围裙,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正把滚烫的指尖揉上耳垂降温。
“醒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就随便做了一点儿。”
大概是不熟悉环境,她看上去手忙脚乱,说话时只顾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没回头看他。
姜煜州却很喜欢份笨拙,仿佛这样的清晨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常态,仿佛他们的每个早晨都是这样度过的。
他一身家居服,靠在厨房门框上,目光灼灼。
贝听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垂着眼睛推人去洗漱。
姜煜州嘴上答应,手接过滚烫的瓷锅,左挡右挡,笑眯眯地不让人出去。
贝听忿然,想从他身旁钻过去,又担心热粥烫了他,站在原地直急得脸红。
姜煜州眼见要把人给堵急了,才往餐厅挪,等再从洗手间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东西。
煮好的皮蛋瘦肉粥泛着诱人香气,余温未下,还在锅里“咕嘟嘟”翻着小泡,餐盘里金黄的蛋包热三明治,火腿边脆黄正往外冒着热气。
干他们这一行的,在外面吃饭吃惯了,再好的餐标尝起来都是一个味道。
就算有空,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有这种绣花的功夫给自己做顿早餐,因此一顿饭吃下来,姜煜州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满身的起床气消散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质都像是他身上的那身家居服一样,舒展松散又温和。
做这顿饭,一来是想谢他收留,二来是为昨晚的事情道个歉。
两人坐在餐桌边上吃早餐,空气里却意料之外地流动着别别扭扭的甜蜜。
贝听盯着自己的粥,听见姜煜州叫她,一抬头,他似笑非笑的:
“把我喂刁了,以后剧组的饭怎么吃得下去呢?”
“饿着你呗。”贝听吐吐舌头,跟着他不正经。
“那可不行,”姜煜州吃饱了肚子,开始跟她打趣,“不行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吧,或者我跟着你也行,我自费。”
贝听哼哼两声,喝了口粥,不咸不淡地说:“行啊,过两天跟我去撕头花。”
上节目的事一直绕在贝听心头,林晓晓不是个吃素的,呆在一起保不齐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一直到吃完饭,她都忧心忡忡。
姜煜州听完她说的,饶有兴味,甩着车钥匙把贝听送到公司还不算完,跟着就要上去。
贝听拗不过他,带着人进了公司。
一进门,公司里几双眼睛瞬间黏在了他们两人身上,贝听大家都认识,关键是她后面跟着的那尊大神……
嘶——怎么长得跟姜煜州有那么点儿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