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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设局 ...

  •   鹏王元谐是当今圣上六皇叔,先帝将死之时,太子仍年幼,先帝便立下遗诏,要鹏王和诚王两位亲王成为辅政王。自古以来,声名震主必定要获罪,新皇登基初期,诚王因拘禁有叛变嫌疑的大臣而遭上表滥权,因而被皇帝任命为扬州刺史,离开京城,那期间,鹏王依然执行遗诏,潜心辅佐皇帝摄政,并极力抵御外戚擅权,外戚之中,顾秦便是其一。

      顾依记得,顾玖出生前几月,家住的府邸经过大整修,面积扩展了两倍以上,殿堂金碧辉煌,马匹也多两倍,粮仓的门还关不住,必须加盖。那时只十岁的顾依,并不知道家里是因何事忽然有此变化,他也不好奇,反正他和七个弟弟们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依然是一起睡在后院的草棚房,吃饭是到后厨领个盛了当日粮食的大碗,带回房里席地而坐,一人一勺地吃,偶尔有少,不会有多。

      顾玖出生后,皇帝下诏举兵南下,顾依随父出征,其实没有军衔,他的任务就是在路上伺候父亲,听令于父亲,父亲让他做什么,他便去做,父亲督军,他就当一个步兵,身子还没长开的他,穿着厚重的铁甲,艰难地跟着大队前仆后继,没人知道他是将军的儿子,只当他是个没有去处的孤儿,为求一口饭而参军。

      顾依就是那时认识他在军营的第一位师父,他师父是个将领,见他夜晚没有去处,窝在篝火旁睡觉,就带到帐里问话,他如实回答是跟着父亲来的,但是已不知道父亲在哪儿?于是,他的话给误解为带他来参军的爹已经战死。顾依知道说多错多,就不多解释,反正他没说谎,他确实不知道大将军的营帐在哪儿?

      顾依这位师父叫李彦,将门之后,其父是前朝大将,鞠躬尽瘁,战死沙场。李彦待顾依非常好,在顾依三年的军旅生活中,不仅监督顾依武功,还教顾依内功心法,甚至给顾依灌输当朝律法知识,还有前朝重大历史,和李彦关系好的部下们常说李彦把顾依当儿子在养。

      顾依拜李彦为师前,以为‘师父’这样的人物是和顾业一样,顾业在家里教导顾依和弟弟们打好武学基础和弓马骑射,偶尔教认字写字,和基本算术,告诉他们这些知识都是生活必须具备。顾依本来对顾业很是感恩,但是,随着他和弟弟们的年龄增长,父亲对他们更加严苛,稍有松懈就要重罚,大多数时候是顾业掌刑,顾依发觉,若父亲在场,顾业下手不会留情,父亲不在,顾业会留点手,但不是一视同仁,他偏心顾尔和顾寺,对顾戚顾霸特别不留情。

      顾戚顾霸有残疾,不能说话,思想到现在依然如小孩,顾依七岁时,这俩四岁的幺弟发声只是哑哑叫,吃饭学不会拿勺子,穿衣不会套袖子,父亲便要把他们投湖里淹死,顾依以为顾业可以救救弟弟,顾业却告诉他,是弟弟没有福分,自那时起,顾依就对顾业有防备,他知道这个人终究不会保护他们八兄弟。

      顾依不擅拒绝人,李彦要收他为徒,他不敢说不,一开始,他对李彦表面听从,其实还是不信赖,是直到他渐渐懂得李彦真心为他好,李彦教他的东西不是为了生活而已,是要他懂得人文伦理,让他明了这世间许多事不是理所当然,人的一生若坎坷,不能归天命的错,很多时候都是因人为造就的不公。

      那年鹏王叛变的事,是李彦告诉顾依的,李彦说,顾秦是告发鹏王的人,皇帝相信谗言,派羽林军把鹏王围困在宫城西北的金邕城,断粮断水数日后,以意图谋反的罪名,赐给毒酒,鹏王遗留的财产尽归顾秦所有,以作赏赐。鹏王死时只有三十六岁,京城百姓哀戚,时王妃仍待产,鹏王遗体运回府时,王妃伏棺哭嚎,痛骂顾秦枉理杀人,天道若有眼,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李彦说到此处很是激动,平复下来时才说,他是王妃的弟弟。顾依听到这些的时候,还没人知道他就是顾秦的儿子,顾依那三年身子发育得很快,十二岁就已经有成年人的身高,十三岁骨架长开,嗓子也变,若戴着头盔,都没人看得出他年少,他武功练得好,李彦带他赴前线,他帮李彦立功,打下守春,李彦给叫去见大将军领赏,当顾依跟着走进大将军帐里,再一次见到父亲,父亲没有马上认出他。

      顾依觉得,父亲可能早以为他战死,所以当他听令脱下头盔、抬起头、报上名字,他父亲的表情像是见到鬼。后来,军中都知道他是大将军庶出的儿子,他随父班师回朝,到家那天,父亲把他叫到跟前,跟他说李彦协助鹏王叛变有罪,接着,羊邢就拖来两条人腿,顾依认得腿上的刺青图腾,的确是李彦的腿。

      顾秦把顾依遣回守春,顾依一心要确知李彦是否还活着,马不停蹄赶回军营,才听闻李彦给送回了老家,李彦的部将也全都给赶走,李彦有留信给他,叮嘱他勤练功、多读书。顾依后来还是找到李彦,李彦没有责怪他,只希望他未来当个正直的人。本来忌讳顾依的身份而疏远顾依的人,似乎因为李彦没有怨恨顾依,而又接受了顾依,顾依才能再拜几个师父习武。顾依后来再探视李彦,不幸被父亲发现,父亲重打了他,以李彦的性命威胁他,他便没再去找,他一直很怕知道师父其实已经死了,直到不久前,师父给他送羊肉,他心里实在感动,同时也感愧疚,他没有遵循师父的教诲,当一个正直的人。

      正直,能填饱肚子?能在严冬御寒?顾依知道不能,他不信赖顾业,但他知道顾业有妻小,若与顾家主人作对,顾业一家就难以谋生,于是顾依不怨恨顾业,因为他和顾业一样,对品格和荣誉没有半点追求,他只想要和他有血缘之亲的弟弟及姨娘衣食无忧。

      顾依跟着陆远来到王府前院,陆远没有带他进屋,让他在原处候着。

      “这是兆王的意思?”顾依问。

      陆远稍停了一下,没有回应顾依,径自走进屋,顾依便跟着踏上阶梯。

      “顾依。”陆远厉声,“你再如此妄为,修怪殿下把你如你二弟一般监禁起来!”

      顾依背着手,昂首盯着陆远瞧。

      “妄为的人究竟是谁?兆王先是企图挟持我九弟,后监禁我二弟,再把我当牛马使,甚至,破坏由我母亲出资打造的白马寺石马还不负责,这种种行为,是否意味对我父亲心存不满?”

      “愚鲁庶子!可知道你是在诬蔑兆王?”

      “我所言都是真事,何来诬蔑之说?”

      陆远深吸了口气,张口便喊:“来人!把这刁民绑起来!”

      四周的王府侍卫听令上前,把顾依团团围住,却没人主动攻击,顾依仍旧背手而立,漠视眼前人,义正词严地说:“我父贵为国舅,岂能容忍几次三番的羞辱行为?今日兆王若不能对我提出的所有指控给出合理交代,就勿怪我父上表,让圣上知晓兆王这几日的荒诞行为!”

      “你!”陆远气得脸面五官扭曲,厉声再吼:“你们做什么?想抗令?赶快把这人拿下!”

      侍卫们这一吼下总算冲前来,顾依姑且出声警告几句,抬腿踢了几脚,回身试图逃脱,但最终还是‘不敌’侍卫人多,给摁倒在地,并五花大绑,他一边挣扎,一边质问, “陆远!你有何权力拿我?”

      “我是王府长史,王府的事都归我管!你来王府闹事,我自然能拿!”陆远走上前,往顾依的脸就是一揣,他的武功虽然平平,但当武将的好歹是有些腿力,不然怎么驭马?他这一脚,令顾依听见下颚一阵骨骼错位声响,紧接的剧痛自不在话下。

      顾依忍着疼痛,见事已成,就不再多言,也不费力挣扎,任由侍卫把他带进地牢,关进一个窄小牢房。顾依来时的计划是惹怒兆王,凭他这几日见过兆王的经历,他认为兆王暴躁易怒,一定会把他关起来,他只要等到父亲上奏皇上,告兆王拘禁无辜子民,然后派人来王府抓现行就大功告成,没料到,兆王还没现身,长史陆远就沉不住气,加速了顾依走的棋。

      陆远跟进地牢,顾依以为他应该去禀报兆王才对,可显然,这陆远是个表面言听计从,实则恣意擅权的人,他遣走几个侍卫,只留下两个,并命他们把顾依拖出牢房,用镣铐锁住顾依手腕,镣铐扣上牢顶的锁链,收紧锁链,把顾依给悬挂至双脚离地,又铐住了顾依脚踝,脚踝接着一块重石,一个人如此被悬吊,只需片刻就痛苦难当。

      顾依料到会被用刑,但不至于会是酷刑,兆王虽顽劣,但还是个文人,做不了残暴的事,他之前对顾尔虽极尽羞辱,但没有用重刑,拉马车那事,他显然不觉得顾依做得到,碍于王公贵族说的话不能收回,才任由残忍进行至结束。

      陆远对侍卫下了几个指令,是要准备刑讯用具,有荆条、鞭,还有烙铁,随后便说:“扒光他衣服。”

      顾依面无表情,心里也不至于恐惧,他只是疑惑,这陆远对他,或者是对顾家,看来是有不小的怨恨。

      陆远的指令很快就执行妥当,顾依全身衣物给褪,除了手和背的纱布留着,其他都无防备地展示。烙铁已烧红,两个侍卫一人持荆条,一人持鞭,分站左右。

      “大公子这臀腿的伤,是家里打的吧?哼,你就是顾秦养的狗而已,还有胆子来乱吠?”陆远抬手一挥,那俩侍卫便开始轮流往顾依身上鞭笞,没有章法,胡乱地打,顾依咬牙安静地承受,他看得出陆远没有顾忌,更不会有怜悯,他便选用他最习惯的方式来接受这些皮肉之痛。

      感觉全身除了脖子以上都无可幸免地打个遍后,陆远叫停,顾依知他拿捏得很刚好,这样的抽打只会带来痛楚,不会要命。

      “给大公子清理一下。”陆远说,俩侍卫应声离去,回来时就提着一桶水,还有一个碗,碗里装的白色晶状物看着就是盐。

      顾依见侍卫把盐倒进水里混匀,心里只觉得浪费……这盐啊。

      “那顾秦老儿,当年上表诚王监禁良臣,后来又使更恶毒的手法,诬告鹏王杀害忠良,图谋反叛,鹏王最终给赐死,牵连了所有家将,那包括我,所以啊,顾依,我很清楚你究竟想做什么,顾秦那老家伙,十年如一日,用的方法不曾改变!我今天就要你亲口承认!是顾秦指使你来陷害兆王!”

      陆远这话,总算令顾依明白为何有这般发展,是泄愤啊。

      “泼!”陆远一声令下,那盐水就一勺一勺地往顾依身上泼,顾依已经全身是伤,这水一泼一个准,没有半滴是没沾到破口。

      经历着浑身如有虫蚁钻入血肉咬噬的折磨,顾依闭上眼,一声未有吭。

      “不给你厉害,你是不肯认啊?”陆远用铁钳从火盆夹出块拳头大小的铁饼,走到顾依身前,把烙铁逼近腿部向内的嫩处。

      “啧啧,大公子看着清瘦,没想,脱光了才露出精壮,这条腿如此结实,烧过后肯定香,能喂饱王府的看门狗。”

      顾依半撑开眼皮,随即又合上,烙铁这苦确实不好受,但是一样只会痛,不会伤重,对他来说,不是威胁。

      铁饼接触到沾湿的皮肤,发出滋——地一响,身体本能因疼痛抽搐,待烙铁拿开,顾依睁眼看了看,腿内一块焦烂印记,依稀看得出些线条,似乎是个‘奴’字。

      往后让王药给削掉吧,顾依这么想,父亲的棋至今没乱,他只要撑过今晚不死,就可以继续走他想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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