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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逍遥境 ...

  •   大罗天,逍遥境,一个男子从远处飞身而来,往一处桃花最盛的一处去,而后在入境门前的逸虹亭上方缓缓降下。

      只见他白衫青纱罩,青冠白玉簪,墨发如瀑。他手执象牙骨扇,落在地上走进亭阁,不多时便迎来了一个怀抱一女孩、后领少年的道人——陆压道君。

      “驳骨,这是师父最后一位亲传弟子,你好生照顾,领着她熟悉下门内规矩,给她安置好住处。”陆压道君看见那男子后脸色一变,将怀中的荆歌轻拍了拍便放入男子怀中就要走,表情严肃却略带心虚。“因她年幼,我为她寻了个侍者阿烧,算为散修,也交予你了。”

      “师父且慢。”驳骨口中阻拦语气沉静,手中却略带慌乱的接住荆歌,差点摔了,还是荆歌自己伸手环住他的肩,他才终于将她抱稳妥。“弟子是不是又要替师教学,弟子不是怕这份辛苦,只是师父是不是应该也应该体谅一下弟子。”

      “驳骨啊,这不是为师外出游历,只能托付给你吗。”陆压道君小声辩解。“你可不能冤枉为师。”

      “若弟子没有连续百年替师父退走那些前来讨要说法的人,弟子自然会是相信师父是真的游历在外了。”驳骨回到,抬眼看到悄悄挪的越来越远的师父,叹了口气。“师父先去休息吧,弟子先带小师妹下去了。”

      荆歌有些不安的望向炎潆和陆压道君,陆压道君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传音于她耳中说让她一切安心后便离开了,炎潆跟随在驳骨身后,显的妖孽的桃花眼一挑,握了握荆歌有些冰凉的小手,她才终于缓了缓心绪,乖巧的待在驳骨怀中,任由这头次谋面的师兄略微僵硬生疏的将自己抱在怀中,不知会去哪里。回想着两人言语之间来来往往,先是不由得有些愣怔,而后不着痕迹的轻轻勾了勾嘴角,但也只是片刻。

      “师父他虽然生性打混胡闹,但对弟子是没话说的,你既是被师父刻上了道门印记,便从此就是逍遥境道门中人,安心留下吧。”驳骨看着她沉静漠然的样子和相对其他同龄人纤细瘦弱的身体,又知晓一些消息,心下一软,如今这样纯粹性子在这神仙性子多傲漠的诸天,实在是少见,便不自觉的开口安慰她说。

      “我知道的,他很好。”荆歌抬头,一脸认真,黑漆漆的眼深不见底,可里头的情绪又让人一眼望穿。

      驳骨讶异了一下,随即笑开。

      “是,很好,你也很好。”

      荆歌闻言,弯起了嘴角,极轻浅的笑了,试探着轻靠在他肩颈,这人身上有一股极让人安心的气息,像极了青果用来煨衣香用的木枝气味,清浅又厚重。炎潆见状,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驳骨抱着荆歌,带着炎潆掠过桃花繁盛,苍松竹影,最后三人停落在一处楼宇的庭院中。驳骨将荆歌放下,牵起她的手走进前堂,示意她在一软榻随意坐下,炎潆则自觉的站到了荆歌的身侧。

      “这是我的住处惊风楼,过一会儿,其他师兄师姐会过来与你们见过,你们且等上一等。”驳骨看荆歌坐好后,笑着说道,而后从灵境中唤出一木簪,将其递给荆歌。“这木簪是是古梧桐神木所制,在关键时刻,可护你一次性命,至于它如何使用你日后会知晓。因你不是在这逍遥境内拜师,我无从准备,这拜师礼望师妹不要嫌弃才是。”

      “我是荆歌……谢谢师兄。”荆歌起身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此物最好随身佩戴。”驳骨看她收进怀中,出言提醒。

      荆歌伸出小手,努力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却始终没能团出一个形状来,驳骨无奈的摇头笑,炎潆更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荆歌放下手有些懊恼地看着两人,急的脸都有些发红。

      炎潆笑着上前,单膝跪地,动作看似轻佻实则温柔地为她细细盘起长发,编出漂亮的花髻,将那木簪插在她绾起的发髻中,荆歌偷偷欢喜的摸了摸,而后牵着炎潆的衣袖,抿了抿嘴角,眸子里都是羞怯和欢喜。

      驳骨看她这样子,笑着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她的眉心,刚想说些什么,被门外突然传来一男一女合音说话声打断。

      “师兄,这便是师父从人间骗回来的小师妹吧。”

      这一声的话音刚落,屋中便出现了两个浅蓝色道服的人来,只见他们眉目灵动,唇含笑意,带着一股子清新的味道,像林风穿过山谷,还带着晨雾竹霜的气息。

      “这是你二师姐和三师兄苏木和玄参,他们是双生子,你以后要习惯,他们经常一并说话的。”驳骨起身牵起荆歌,为她介绍来人。“这是小师妹荆歌,你们彼此见过吧。”

      “荆歌见过二师姐和三师兄。”荆歌上前缓缓行礼,眸光却带有一丝戒备与打量,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向着炎潆靠过去。

      “这性子,倒是像极了一只小猫。”二人相视,噗嗤就笑了,随即玄参便从自身灵境中拿出一琴来。“这是我和姐姐外出远游时,机缘巧合偶得的一把上古名琴,名唤泊湖,便算是我和姐姐送你的拜师礼了,也不知你是否喜欢。”

      荆歌看向驳骨和炎潆,看到了他们眼中鼓励,又转头看着这两人真挚的目光,慢慢褪去了戒备,上前接过了琴。她是爱琴的,不过宫中险恶,她的琴也早就在那些坎坷岁月里的刁难中粉身碎骨了。她不自觉的抱琴一拂,琴音震空,沉厚幽深,一如淡泊温柔的幽湖,瞬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谢谢。”荆歌看向两人,眸色流光溢彩。“我……很喜欢。”

      “不用谢,应该的。”玄木微微打量了下荆歌,面露了然。“师兄他送你的拜师礼,应该是你头上的那柄木簪吧。”

      “还真是……”玄参也露出了与苏木一模一样的表情。

      荆歌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看向驳骨,但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她看不出什么玄机来,便又看向炎潆,炎潆也疑惑的摊了摊手,她便看向苏木、玄参二人,等他们的下文。

      “师兄他便是上古梧桐化神,一根木簪,不过只是用上了他的三寸细枝,兴许对旁人来说,这可能是毕生难得,可这个对他来说……”玄木、玄参同时对荆歌狡黠的挑了挑眉,合声说。“轻而易举,他的礼物,万年以来都没变过。”

      驳骨依旧温润,望向苏木、玄参二人时眼色却柔和中夹了森然的压迫,让两人不自觉抱着彼此的胳膊就往角落躲。

      荆歌将手中的琴放入炎潆手中,而后慢慢靠向驳骨,抬起一只手手轻轻摸了摸他垂落的发稍,小心翼翼的碰触,让驳骨骤然收了对苏木和玄参的压迫。

      “……会疼吗。”荆歌淡淡的开口,语气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似的。

      三个人闻言都楞了。

      驳骨不自觉的垂眸,看着荆歌的动作,蓦然想起千万年前,陆压道君伸手扶起他被其他人拗断的枝丫,神色清泊,和眼前女孩的眸色近乎重合,他伸手拂过她的眼,片刻便放下,脸色已恢复如荆歌初见他时那样温和,却又有那么一丝不同的神色。

      “没关系,木簪而已,就像是断了根发丝,没什么痛觉的。”

      “那便好了,不论获得多轻易也是此生难得,既是难得,便是金贵的。”荆歌抬手摸了摸那木簪,冲着驳骨清浅的笑了。

      炎潆眸色暗了暗,苏木、玄参也难得安静下来,他们看驳骨领着荆歌在主位榻上重新坐好,还为她从灵境里唤出一点吃食来,荆歌就用两只小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吃,驳骨就在一旁慢慢看着案牍上的信件。苏木、玄参相视,淡淡笑了起来,而后在一边坐好,喝起茶来。炎潆走过去,将泊湖琴郑重放在一边搁置稳当,而后为她清理不小心落在衣襟上的渣屑。

      不多时,门外有出了声响,几人闻声起身,就看见一个身影直奔而来。

      “这就是师父新收的深宫内院里的小丫头?她哪里有我好。”一个青衫少年愤愤而来,言语中直朝着荆歌而去,眼神却隐藏着好奇和探究。

      “白芷休得胡言。”一英气逼人的女子尾随其后将他拦下,厉声斥责道。而后女子拽着那人向驳骨三人行礼。“见过师兄师姐,空青处理道门事物耽误了些,来的迟了,白芷无礼,莫要怪罪。”

      驳骨听见白芷的话直皱眉,但空青已斥责过,只能罢了,便挥了挥手。“无妨。”

      只是一旁荆歌听闻那青衣道士之言后,整个人愣怔怔了一下,面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刚刚的恬淡欢喜也随之消失殆尽,她默默放下手中不未吃完的点心,退到了炎潆身侧,攥紧了他的衣袖,任炎潆给她擦了擦嘴角和粘着点心屑的手。

      随着荆歌神情低落,她身周缓缓溢出冰冷的煞气来,炎潆立刻护在她身前,心中略有慌乱与焦急,他身形为其心口血肉所塑,能略略感觉到她的心情,那如阴沉天色下翻涌海水般的难过与孤独,让炎潆的心绪也跟着压抑起来,炎潆定了定心神,而后便眸色一冷,直刺白芷而去。

      “我本就不祥,自是称不上什么好的,但道君既然已收我入其门下,那自然是有我可取之处,日后生死病残无论,定不会辱了仙家门楣,污了这道家门风。”荆歌清冷的声音,夹杂着十足的疏远和戒备。

      白芷被炎潆目光一扎,荆歌的言语一回复,咬了咬唇,心下一愧,他向来口无遮拦惯了,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急的红了眼,手指不住的绞着。

      “荆儿,许我如此叫你吧。”驳骨离她很近,须臾就察觉到了那一股煞气和她语气的疏离,他随即就将荆歌抱起。

      荆歌闻言点了点头。

      “白芷他是无心之言,并非真心如此,你小小年纪,身姿轻薄,心怎得如此重呢,你很好,日后切不可妄自菲薄。”驳骨神情严肃,话说的很慢,语气也有些重。“你已过凌仙台,踏九重天,入逍遥境,自师父将道门印记覆于你额际那一刻起,凡间种种对你来说,皆是过眼云烟,从此与你无关,往日劫难亦不会与你相扰,你已非宫墙中人了,虽可追忆,但勿沉溺于其中,你可明白?”

      驳骨语气沉重认真,其中之意让荆歌身周煞气瞬间溃败,消泯在空气中,炎潆几人也瞬间松了口气。

      “嗯。”她看了看白芷的样子,而后认真地对着驳骨点头答应。“荆歌晓得了。”

      “好了”驳骨看她神色不复低沉,反而生出一丝坚韧来,叹了口气,怜惜的揉了揉她的头,放下了她,说道。“荆儿,去见过你四师姐和五师兄吧。”

      “见过四师姐和五师兄。”荆歌整了整衣衫上前说道,礼数周全。“荆歌失礼了。”

      空青看着她不复刚才暗沉的灵动的眼睛,不由得心生喜爱,淡然的受了礼,而后给了她一可驱同等上神威压之势凶兽降兽符。

      “多谢师姐。”荆歌不懂那降兽符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心中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稀罕的物件,便伸出双手,郑重接过来认真道谢。

      “师姐,你那降兽符,我求你那么久你都没有给我。”白芷看着自己求了那么久,如今却被他人轻易得到,而愤然不平道,但眼里却满满的是欢喜,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像是撒娇似的。“丫头,便宜你了。”

      荆歌看透了他的情绪,心下释然,整个人也骤然放松了下来。“这位师兄,心是好的……“她也不由得暗暗对自己说。“这里早已不是深宫,往日种种腌臜也该不复纠葛了。”

      “白芷他啊,这是吃醋了呢,从前整个逍遥境里属他最小,如今你来了,他必定是要失宠了。”苏木笑着为白芷解释说,冲着玄参使了一个眼色。“他啊,不过是嘴上有些坏罢了。”

      玄参扬了扬下巴,表示会意,只见他轻轻走到白芷旁边,趁白芷不备,将其手中刚刚悄悄从灵境里拿出来了物件给抢了下来。“明明最想有个妹妹来照顾,还非要如此说话,嘴硬说是讨厌小师妹,又偏偏拿了好东西出来,白芷你啊,别的没见什么长进,这心口不一的毛病,倒是越来越精纯了。”玄参说着,便笑着将东西向荆歌那边扔过去。

      荆歌一脸无措,她慌张的抖着小手也不知道怎么接,眼见那物件就要落地上了,炎潆叹息一声,闪身轻松接住,他回过身,冲着荆歌张开手掌,掌心躺着的,是一枚上好朱红玉扣,其上雕刻着一支优雅的玉兰花,通体圆润无尖锐之处,还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药香。

      “你…你…你可别想歪,我只是看在同一师门的份上才……我、我可是不会道歉的。”白芷说完赶紧就别开了头去,装作看风景、喝茶的样子,慌慌张张的,透着一股子心虚的模样,傲娇的可爱。

      “白芷他辅修的是药学,这朱玉扣便是药玉,对你修行身体皆有好处,难得白芷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来,你便贴身带着吧。”苏木说着,收了驳骨案上香炉内一缕馝齐香的烟气,用法力断之,将其化成绳穿过红玉,系在荆歌的颈上。

      “嗯,他很好。”荆歌摸着颈上药玉,一双狐狸眼渗透着欢欣,而后冲着白芷,勾了勾唇角,浅淡地笑了笑,看的白芷耳朵都红了,才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众人看见她难得的可爱模样,都不由得笑了开来,玄参和苏木更是忍不住将她拉到身边揉摸,两人突然的动作吓得荆歌先是呆楞,而后挣扎着朝炎潆跑过去,藏在他身后攥紧了他的衣袖,生怕再被二师姐和三师兄抓走揉来揉去,时不时透过炎潆手臂有身体的缝隙看过去,又怕炎潆挡不住,转了转眼珠,又将驳骨拉至身边。

      她这副模样,更惹得苏木和玄参想欺负她,白芷也频频偷看,连一向冷淡的空青都暗笑了起来。

      “好了,都别闹了,人都让你们吓坏了。荆儿,你的住处在后面祈云阁,你今天暂且歇下,明日,我带你熟悉一下咱们道门。”驳骨轻轻拍了拍荆歌的头,眼中带了一丝亲切。

      “好。”

      等他人都离开,驳骨将她与炎潆送到了住处,这里从窗边望出去,如同置身云霭之中。荆歌看着层层云雾,了无边界,再望不见往日时光。

      “师父说,你会喜欢这里的。”驳骨收敛了平日温和,冲荆歌认真的说。“这里望下去,九重天皆在眼底,万物都似若刍狗蝼蚁。”

      驳骨说罢,又嘱咐了炎潆关于逍遥境中吃穿用度的相关之事就离开了。

      夜深,荆歌躺在榻上,望着窗外几乎触手可及的星空银河,想着驳骨说过的话。

      “刍狗蝼蚁,过眼云烟……”她望着流转的银河,最后终于抵不过疲累睡了过去。“终究一切都不同了……”

      炎潆见她睡了,走上前,打算为她盖好滑于肩下的被子,却在靠近的一瞬间,被荆歌用尖刃抵住了脖颈,荆歌迷糊凑上前。

      “是阿烧啊……”荆歌含混的说,将匕首重新藏于枕下,又睡了过去。

      炎潆皱着眉眨了眨眼,而后又笑了。“也不知匕首是从哪找出来的,怎么跟个小兽似的,还认人……”炎潆安抚地拍了拍她,待她睡的沉了,便走到窗前,打算合上窗,却望见祈云阁下窥视的人影,炎潆眸中闪过一丝狠意,而后却状似无意的关好了棱窗,在合上窗扇的一瞬间,他轻掐了一个邪族之术的暗诀,一只黑色纸蝶从窗口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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