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挂了五百年》赵叔秋

14、旧事

　　夜。
　　江霁晃悠着穿进观澄派的地牢。
　　树枝婆娑，疏影横斜，不见月亮。
　　绣着大红安息花的衣摆出现在三长老眼前时，三长老猛然直起身体，有些颤栗，没有抬头。
　　“三叔叔。”张口唤了一声，他勾了勾唇。
　　神情温和，清冷里偏偏透着狰狞。
　　“为什么要故技重施呢。”盯着三长老的眼睛，他穿过栏杆，俯下身来。
　　“你是来索命的？”瑟缩一瞬，三长老打量他一圈，吃吃笑道，“你究竟死在我前面了。”
　　脖颈突然被掐住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笑到最后只剩气音，“江霁，恨吗？”
　　恨。恨什么。
　　江霁皱皱眉。
　　恨他换给他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恨他让他问刑台十三天筋脉尽断？恨他让他后半辈子都困扰在魔气里？恨他让他只活了八百年？
　　隐隐头痛，意识有些模糊。
　　“都是……我。”三长老得了空隙，喘一口气，“江霁！你来啊！怕你不成！一个邪祟，待我做了掌门，镇你永世不得轮回！”
　　原来我是你的梦魇。
　　眼睫低垂，江霁放开来甩甩手，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我就是来瞧瞧你。”他叹口气。
　　看你活成了什么样子。
　　没想寻仇。
　　指尖滑腻，可能是他吐的血。
　　虞兮下手丝毫没有留情面，也对，对要伤害自己性命的人不需要留情面。

　　那年三长老给了他一个除祟任务。
　　一个小国，传闻有炼活人为祭接续灵力的妖魔。他入了城，多番周折下与妖魔正面相遇。熟料那妖魔竟是仙门世家的小公子。
　　宗门上面有仙都，仙都里面有世家。仙都有一仙门世家灵力枯竭，派自己的小公子下界来运转。
　　数万人命为祭，炼一道灵气充裕的符。
　　小公子要杀他，他提起初晴挡了一挡，小公子的剑碎了，一枚碎片中他眉心，小公子当场毙命。
　　随后他用一身精血，逆转了整个阵法，十四天把那一个国家的魂渡了个干净。
　　第十五天仙都来人，带他上了问刑台。罪名是杀小公子，炼祭人阵。
　　虞啸卿一路三跪九叩从仙都主街到正殿，只求得他一个全尸。
　　问刑台上碎了全身灵脉，引入身体的魔气时刻缠绕着他。
　　从观澄派的无双公子，到问刑台上的囚犯。
　　但他没死。他入魔了。
　　那一天雷火为引，他淬了体，逃出仙都。
　　用五十年血洗魔界，做了魔君，与仙界抗衡，逼仙都低头。
　　正道入魔，寿元减半。
　　魔气时刻流窜在他的身体里，疼痛难忍。
　　终是短命而亡。
　　他其实委实算不得一个好君上，躁郁阴沉，杀人成性，手段恶劣。
　　是三长老啊，换掉了他的任务，让他有去无回万劫不复。
　　他只是为了做掌门而已。砍掉虞家一脉，他就该做掌门了。
　　可惜虞啸卿做了掌门，虞兮即将做下一任掌门。
　　所以虞兮也该死。他又换掉了她的任务。
　　他那年偶然碰见前因后果时，都快死了。也不想给刚做掌门的虞啸卿添乱，一边吐血一边告诉自己算了，安排好后事，安安静静等人家上门杀他。
　　这是为什么呢。三长老又不领这份情。
　　“为什么呢，三叔叔。”他揉了揉肩膀，被小公子贯穿的剑伤仿佛又隐隐作痛。
　　“现今做掌门是为了镇压梦魇，那当年又是为什么。”
　　那时雨很大，地上也很凉，他痛到失智，嘴里都是咸腥。
　　“本来我想算了的。”江霁慢慢起身，三长老也被从地上提起。
　　如果你，不再碰虞兮的话。

　　收了初晴走出牢门的时候，三长老终于有了片刻清醒。
　　“江霁……地狱见。”
　　江霁没回头。
　　地上的人，灵脉全碎。

作者有话说

　　小江魔君：给脸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