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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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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阿尔弗雷德走后没几天,弗朗西斯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法国了。
“亚瑟,我也要回去了。这次可能要好几年才会回来了。旅店给你留着——反正也是你投资的——美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不小,这次危机,很有可能会波及欧洲......你保重。”
刚刚体会了一把“王母娘娘把牛郎织女分开”体验的亚瑟仍然处于木讷状态。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红茶。
弗朗西斯挠挠头,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英国人的肩膀:“小亚瑟,你想看点啊。他自己都说了你们不算是分手,你可以随时给他写信啊。实在不行要不要我再给你介绍几个男朋友?你喜欢什么样的?金发蓝眸?”
“你怎么还是那么肤浅.....”亚瑟漫不经心地说:“我喜欢的是阿尔弗雷德琼斯,并不是其他的什么。”
“我知道。只是你真的要振作一点啊,你可是开银行的,如果危机真的蔓延到了欧洲,那你就有点麻烦了。”
“我知道的,谢谢你弗朗吉。”
弗朗西斯觉得这个英国人可能没救了,他默默叹了口气,随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离开了旅店。
亚瑟呆呆地喝完了一整壶茶,然后猛地吹了一下桌子。
“操,你们怎么都这样!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即使弗朗西斯定期就会写信过来给亚瑟提出各种建议,英国人的状态却一直没有调整过来。
弗朗西斯一语成谶。美国的大萧条引发了蝴蝶效应,迅速淹没了整个资本主义世界。
值得庆幸的是,英国政府十分明智,用一系列政策保护好了市场,虽然英镑大幅度贬值,但却是将英国在此次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
大局上来看,英国确实没有受影响,但是亚瑟在危机中一直处于忙乱状态,某一次的决策失误导致伦敦分行由盛转衰,收入直线下降,几个月后只得关门。
伦敦的失败好似多米诺骨牌,整个柯克兰银行都受到了影响,盈利十分惨淡。在经济不景气的大局下更是越来越艰苦。苟延残喘了两年后终于光荣倒闭。
亚瑟被气炸了的斯科特赶出家门。为了维持生计,他卖掉了他在苏格兰的小房子,给自己攒出一点路费,打算离开伦敦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给别人打打工。
当初有钱任性的柯克兰贵公子被迫成为了居无定所的基层员工。
其实如果他能把小旅馆卖掉的话,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足够让他自己衣食无忧地度过这次危机。
但......这个旅馆是他和阿尔弗雷德相遇相恋的证据,是他和弗朗西斯友情的见证。这里有太多他最美好的回忆。他不想把这些东西交给别人。
这里只能属于他。
1932年,经济危机蔓延到了法国。
弗朗西斯就没那么幸运了。法国政府并没有对经济经济复苏提供资金帮助,导致法国人民深受其害,失业率直线上涨。
亚瑟——那时候他在苏格兰北部,给一些大富豪做一些清洗的家政工作——给弗朗西斯寄了一封信,试图询问他的情况。
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寄信到法国......
亚瑟咬咬嘴角,将信封递给邮差。
事实证明邮政系统还在正常运行。两周以后,他收到了法国人的回信。
“......我倒是还好,毕竟我也是有家族企业的......只要不出意外,撑个两三年不是问题。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实在不行哥哥我可以做点'不正当'的买卖,我对我的颜值身材,还有技术,可是很有信心的,顾客只会多不会少。”法国人一如既往的满嘴骚话。
“......倒是你,银行没有了,过的还好吗?还有,那个美国人怎么样了?美国好像已经缓过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去纽约找他?”
过的还凑合,起码没死。至于阿尔弗雷德......亚瑟忽然注意到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
其实他和阿尔弗雷德已经失联了。
最后一次通信是在他离开伦敦前,阿尔弗雷德告诉他,自己写小说的稿费有不少,在美国那样的经济条件下还可以算是中上等。现在正在恶补经济学,想要为国家做出什么。
字里行间里,没有了一年前堆满了情话的撒娇,也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和张扬。
他变得更成熟了,可以肩负起更多的责任了。
亚瑟哭笑不得。
倒是他自己,失去了财产之后逐渐感受到了诗歌的魅力,在卸下家族的重担之后,他终于可以抛弃他那“成熟稳重”的伪装,可以端着一包茶,在树荫下悠哉悠哉地看一下午《拜伦诗集》。
当初有钱的银行家和穷作家,现在变成了没钱而浪漫的吟游诗人,和有钱又成熟的理论经济家。
命运和他们两个开了个大玩笑。
他们在时间和现实中的暗流中拼命挣扎,想要守护好对方在自己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却逐渐被生活磨平了棱角,逐渐成为了对方之前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次他没有回信。
可能是因为,不想让那孩子知道自己现在居无定所的现状吧。
然后,当他抵达威尔士的一个小城镇,心血来潮创作了一首诗,打算寄给阿尔弗雷德邀功请赏,但几天后,信件却被退了回来。
阿尔弗雷德原来的居住的小洋房,已经被拆迁了。
他猜测,在自己离开之后,阿尔弗雷德可能还给自己写过信,但是他居住的那个小宿舍也被威廉卖掉了,新住户大约不会把这种信件保存好.....
所以阿尔弗雷德也不知道如何告诉他,自己搬走了。
就像他不知道,把信寄到哪里才能找到阿尔弗雷德。
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断开了。
”阿尔在纽约。”亚瑟对自己说。
纽约,一个城市而已。
既然我能在伦敦的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遇,在几万人中一眼爱上了你,我就一定在纽约把你找到。
他站起身,数了数口袋里的硬币——勉强够一张船票。
“我来找你。”亚瑟突然下定决心。
“我会找到你的。”
他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无意中遗忘了他的那本《拜伦诗集》。
书页被他起身时带起的风吹的哗哗响,几张钉装劣质的牛皮纸掉了出来。
亚瑟把纸粗鲁地塞回书中,并没有注意到,那页纸上写的诗,是:
假使我又遇见了你,隔着悠长的岁月,我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