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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逢场作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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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辞靠在床边,一幅不知该如何作为的样子,我道了声让他不必拘谨,他却仍然拘束乖巧的坐在床榻的最外侧。
那张染了他血渍的白布正铺在床的中间,床的微微塌陷,使白布看起来有些褶皱,像极了他此时因纠结而发红的脸颊。
我褪下磨脚的矮跟小鞋,我未戴凤冠霞帔,这场婚礼可以说是即简单又盛大,简单留给我,风光和喜悦属于他们。
我愣愣的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果然,今夜他没来。
双手摘去束发用的发冠,一串串穗珠帘盖住了半张面目,二指夹起发间的头钗,那只白玉钗子易碎,加以颗颗美珠点缀,水滴轮廓的白玉内似刻画了云纹,有一种烟雾缭绕的美感。
书辞赧然的笑出声来,小心翼翼的接过此时正在在我掌中辗转把玩的玉钗,细指勾起木柜的一层,将钗子轻柔的放在了一边。
仅仅是对待一个钗子,动作就如此如履薄冰,轻如鹅毛,这让我隐隐约约有些失神。
那是订婚之时,爹爹代替他转交给我的。
代替,多么有深意的一个词儿,我当然清楚爹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不就意味着他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有时候当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傻子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活的那么累。
逆来顺受习惯了,易被人欺,无论是被他人习惯还是被自己习惯,最恐怖的事情莫不过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种逆来顺受的感觉。
人就是这样,喜欢把最坏的一面展露给最亲的家人。而那些个强硬勾起的笑脸,通通都是为了为人处世的虚情假意。
先是最外层的火赤色喜服袖衫脱落,再解开枣赤色丝状腰带,在它扬起坠落的时候,凄凄其清 。
红中镶银的星空款上衣与下裙利落的顺势而下,只露了一块浅浅的深红色小吊带,光滑白嫩的两团香肩显露在外,下层最后的一层遮掩是提前备好的收踝中长睡裤 。
理石地板上倒映着的像面,那红色如开了一大片曼珠沙华般耀眼夺目。
“姑娘可否有衣物可遮掩?”他耳根一片红润,低头目不斜视的样子引我连连笑出声音来,我不慌不乱的跨上床榻,也连同一起跨过了他的身体,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突然闭上了,闭的紧紧的。
然后他又往左挪了一步,我不满的开口道:“你害怕我?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年芳龄二十三,竟还未曾亲近过女子?”
这话语对他来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咬了咬牙,闷声瞪了我一眼道:“别乱说,我不是随便的人。所以...不到礼成,我不会的...”
见他此举,纵然唇齿间发出一声轻笑,毫不留情的将其中一条红被扔在地上。他有些迷茫的看着我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一切,愣了半晌,再十分有眼力见的把我旁边的枕头也一并扔在了地下。
“我也不是随便的人,这么看来,你我的确是很相配呢。对了,都说这八国里,有四国是以女为尊来掌权,你是从何地出来的?你说我们儿时相识,可我并不记得你。”
书辞眼神里有些黯然,炯炯有神的小鹿眼耷拉下来,眼尾还略微细长,抬眼时频频勾起媚意,招惹芳心。
“...没关系,那我就一点点地说给你听。我在谷裕国,离你很远。是八国的最边处的边疆蛮荒之地,咱们小时候只见过一面,你记不清,也是应该的。”
他侧头深深的看我一眼,我才发觉到眼前人,其实与我预料中的他并不一样,他很有耐心,甚至这份耐心已经有转为热情感的趋势。他就这样盯了我一会儿,见我没什么反应之后才又悻悻的低下头去。
我躺在他身边,我俩之间隔着一条大红被衾,我突然拽起被子,向右边背对他夹着被子打了个滚。
书辞见我此举也只是哑然失笑,也只是不作声态悄悄下了床,为了摆平褶皱,那双细长的手指只能开始顺着扫,这动作倒是有股别样的温柔,铺好那一层薄被后也就默默的躺下了。
指扯纱帐,为彼此画了一界隔阂,两边一道淡红褶丝绸双双垂落,掩住了些许光亮,彻夜难眠,红烛高燃不灭,烧至天明才熄。
——
月影隐秘在黑暗中,黎明升起,一个又一个的侍从早已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空气中散发着新煮的乌龙茶香气。
杯盏顺势而倒,茶水从杯口中流淌,水滴与陶瓷的碰撞,泠泠作响。
是书辞正要为爹娘敬茶。
他半跪双手托盘,盘中有一盏精致的茶壶与两只小巧玲珑的茶杯,他单手捏杯倒茶,杯中茶水不满则溢,刚刚好的水平线。
家父饮下他献的茶,伸掌摸了摸他的头,弯起眉眼笑的跟一个花似得:“要永远追随妻主,要记住你是正宫,要宽宏大度,你的地位是稳固不变的。如果以后钰儿有了几个小侍,你也不要动歪心思,保全自己为重。”
书辞放下长盘,低垂起眉眼,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嘴角,弯着腰身拱手作姿:“是。”
我瞥向桌前那层高碟,碟子上面摆着几颗坚果与几块糕点,昨日他献的糕点已落了层薄淡的尘灰,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移身,掩盖住了那未曾动过的点心。
然而他还是看见了,他张开唇,欲要说些什么,反复琢磨思量后,终是合上了。
我对他道:“母后和家父不爱吃甜食。”
书辞轻轻的嗯了一声,我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委屈情绪,蹙了蹙眉。
由于验身的过程在他入宫前就已经做好了,他们进行这等繁杂之事,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检查一下,我们双方的任务到底有没有完成。
“帝上旨令,入玉敛阁检验昨日成果。”一男侍从扯着难听的嗓子说话,刺的我耳朵酸疼,与昨日书辞好听的嗓音成了反比。
然后传上来一张白布,白布上的血渍是书辞的,风把他的碎发束成一缕,挡住他的一只眼睛,我感受到他迟迟的目光后,呆愣地看着他,书辞捋起头发折到耳后,那眼神是我所看不懂的,是惘然?迷茫?或是委屈吧。
只可惜这句对不起,只能一直藏于心底了,我时而想着如果他要走的话,我便会放他走。或许只能等到他老去,等到了被皇室解开束缚的一天,我才会敢跟他风淡云轻的抛上一句:
“是我误了你,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