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青柠（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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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小护士手一抖，针头在白生生的肉里动了一下。
等在注射室外的寇睿眉心狂跳两下，两条眉毛立时倒竖。上午在医院急诊碰到了急产生孩子的女人，都没这一声叫的惨烈。
注射室里，杨煦炎硬生生压下抬起的脚，一只手死死扣住护士车，一手攥成拳，额头的汗、毛孔里汗珠争先恐后往外挤，紧闭的眼角闪过水光。
“行了行了，天呐头回见这么大人打针叫这么响。”护士被那一声惨嚎吓得手不停抖，“按着点。”
杨煦炎接过按在针眼上棉签棒，睁眼先往门口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寇睿身影，应该没在诊所里。
脸算保住了。
就是太疼了！
护士应该是个生手，比他大不了两岁，被他一叫脸都白了。
“谢谢，我就是怕疼，你掐我一下我也能叫的这么响。”杨煦炎起身，原地跺了跺脚，找回吓跑的知觉。
小护士让他逗笑了，扯了两张纸给他擦不明显的泪和快流进眉毛里的汗，又提醒，“出去买防水贴，要是沾水的话先贴上。忌腥辣啊。”
“好，谢谢。”
杨煦炎托着已经废了的胳膊慢慢吞吞往外走，脑袋先脚一步伸出门，往左看看，没见寇睿那根竹子，往右看看，卧槽！杨煦炎鸵鸟似的把脑袋缩了回去，又扎进屋里。
他站在门里，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才迈出去。寇睿竹竿子似戳在门右边，比他第一次伸脑袋看时候多了一个表情，皱着眉，一脸纳闷地斜眼看过来。
杨煦炎在心里老大不高兴地腹诽，这人……懂不懂规矩？
“你，”他摸摸鼻尖儿，“怎么不出去等？”
寇睿的视线从他五十万的鼻子上移到像画了一圈红眼线的眼眼睛上，最后移到眼尾，眼尾都红了，眼珠水洗过似的还残留着水渍……整个人惨的，好像被十几条大狗追了几条街的小傻子。
“没有听见。”寇睿所答非所问地胡说八道。杨煦炎呼吸都找不着了，心说你可真会聊天。
他抿唇眯起眼，想了想，非得给自己找补一句，“发育好的人痛感神经都特别敏感，这种感觉你不懂。”
寇睿斜他一眼，心说，矫情成这样的我也不想懂。视线扫过他腿上缠得规规矩矩的纱布，小腿的血已经擦掉，视觉上总算舒服了。
两人并排往外走，经过输液室，里面打针的学生和大人频频往外瞅，一双双锃亮的眼睛不停扫描两个男生，试图在0.5秒内分辨出是哪个男生叫的那么惨。
杨煦炎低头看脚尖，然后轻快地绕到寇睿另一侧，把C位让给他。
寇睿目视前方，似乎感受不到一米以外的人和物。
杨煦炎觉得，他一个人一坐岛，当岛主当的非常之目中无人。
两只脚同时迈出诊所，一脚踏进繁华喧闹的夜晚。
社区诊所面朝西街，所以门外一派人间烟火气，且火气浓的呛人。
“羊肉串羊肉串！现穿现烤嘎嘎好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老弟整两串？”带着新疆六角小帽的东北大哥热情地把手臂那么长的大肉串递到杨煦炎面前，“咋的了！让人给忽悠瘸了？”
“是，整一串补补。”杨煦炎动了动包着纱布的腿，笑着接过羊肉串，转手递给寇睿，“吃吗？”
寇睿皱眉摇头，脑袋里迅速飘过熟悉的念叨“少吃路边摊，什么这个菌那个菌传染的很厉害，严重能致死。那些腹泻，溃疡出血，出现痢疾的多数都是胡吃海塞得的……”
转头看见接过羊肉串的男生，心说，也有胡吃海塞后依旧白胖的羊。
杨煦炎对碳烤羊肉串是真爱。而且这家的羊肉烤的稍微过火，肥肉滋滋冒油，瘦肉微微焦糊，散发着焦香味，再配上足量的孜然辣椒，一口咬下去，满足感蹭地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幸福的一阵天旋地转。啧！
他嗷呜嗷呜啃着羊肉串，转头问寇睿：“吃什么？”
寇睿的视线在他嘴边的孜然颗粒和辣椒碎渣上扫过，最后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宽松的裤衩背心大拖鞋，跟夜市挺配。手里再拿把蒲扇、腋下夹个马扎凳，就可以跟围墙根下的大爷大妈组团纳凉去了。就是露在外面的胳膊腿白的晃眼，他转回头看夜市。
“有忌口吗？”
“别问，问就是没有。”杨煦炎一手搭在后脖颈，手指在背心边缘抓了抓。
“火锅。”寇睿说完直接往牛哄哄走去。
这个时间口碑好的餐厅人满为患，他们坐在等号的椅子上各自玩手机，不，只有杨煦炎一个人玩手机，寇睿在发呆。
杨煦炎边打游戏边拿胳膊肘碰碰紧挨着他的寇睿，“回家为什么要保密？”
寇睿被旁边的女生挤得一再挪，最后挪无可挪，起身站到了杨煦炎另一边。
杨煦炎赶紧暂停游戏，以为自己一句话把人点炸了。
什么情况？问问都不行？这么脆弱敏感吗？
女生对杨煦炎笑笑。杨煦炎回以微笑，后知后觉知道寇睿为啥炸了。
等到两人位已经是十几分钟后，杨煦炎饿的想咬人，特别是寇睿一直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他就特别想给这家伙一口。
坐下后，杨煦炎直接把点单的权利交给了寇睿，草草撇下一句“在我饿晕前点完”就跑去自助区拿爆米花、冰淇淋了。
等他拿着一大桶冒尖的爆米花，和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回来时，寇睿正在跟服务员确定菜品。
“跟上次一样，还加什么吗？”寇睿抬头看要坐下的杨煦炎。
杨煦炎疑惑地一歪头，什么叫跟上次一样？上次是哪次？哦哦是您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
我靠！妖精啊！
他微微睁大眼，抓着两个冰淇淋的手往寇睿面前递过去，“海盐、奶油。”
寇睿摇头，摇完头又拿走了“海盐”冰淇淋。
杨煦炎：“原来你是心口不一这个词的带盐人呐，失敬失敬。”
寇睿垂眼不搭理他的冷嘲。
杨煦炎不满他的不和谐，也有些不满无意间给了他装比的机会。
“上次吃什么还记得，厉害了寇同学。”杨煦炎咬了一口冰淇淋，“说说吧。”
“说什么？”
“为什么‘别说’，总得给我个同谋的理由吧。”他举着冰淇淋筒往前伸，作势要跟寇睿碰一下，脆皮筒轻轻。示意他们曾经隔着千山万水在网上结过盟，是有过小秘密的小团伙。
“你可以说，也可以不同谋。”寇睿吃着冰淇淋偏头看向窗外，从二楼看出去，夜市就是热闹的化身。
“嘿，卸磨杀驴！”杨煦炎不高兴了。
“你是驴吗？”寇睿真诚反问
“……”怎么还人生攻击呢？！
“啪！”杨煦炎一巴掌拍在桌上，爆米花桶蹦了一下，堆在顶端的几颗爆米花掉了下来。
他怒瞪寇睿。
寇睿离开椅背，松开抱着的胳膊，一只手肘搭在桌边，一只手伸过去捡起几颗掉落的爆米花扔进垃圾桶里，垂着眼皮低低地说：“谢谢。”
杨煦炎头顶的小火苗从一巴掌高瞬间变成一指头高，咬了一口冰淇淋后，熄火。
“发现你真够……”神经的。
跟话题终结者吃饭的好处是，能在闹哄哄的火锅店里吃出世界就剩你一个的荒凉感。
不过放在酷爱美食，尤其酷爱火锅的杨煦炎身上，他依旧能吃到嗨翻，煮熟的牛骨髓在油碟里滚一圈，软嫩香滑；吃龙虾球必蘸肥牛汁，而且第一口一定要吃到龙虾肉。
寇睿时不时看一眼吃到忘我的人，叼着龙虾球不停呼气吸气，烫的两片唇又红又肿，比锅里翻滚的亲亲肠还有肉感。
“好笑么？”杨煦炎举着一根筷子，筷子头上扎着刚从锅里扎到的龙虾球。
寇睿茫然抬头，他笑了吗？
“发现你真的很会装无辜，别看说的就是你，笑什么笑？”杨煦炎把最后一颗龙虾球递到嘴边又停住，接着筷子伸过桌面，龙虾球怼到寇睿碗边，“你是不是一颗没吃？”
寇睿看看戳着丸子的筷子，那上面油光锃亮，是油碟里的油。
在火锅蘸料喜好这方面，两个人出奇地与地域特色不相符——杨煦炎一个北方人吃火锅喜欢蘸油碟，寇睿一个南方人喜欢蘸麻酱，还是得配上韭花、腐乳酱的那种。
寇睿欲言又止：“你……”
杨煦炎拿另一支筷子把丸子拨到他盘子里，“放心，没咬。”
寇睿的目光从龙虾球移到那张被热气熏红的脸上，白里透红，头发和瞳孔是纯粹的黑。
“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是不是又想翻墙？”杨煦炎捞了一筷子肥牛到盘子里，筷子戳着盘子，目光直直盯住寇睿。
寇睿毫不避讳地“嗯”了一声。
“真他妈服你了！”杨煦炎把肥牛在油碟里滚了一圈填进嘴里，咕哝道：“明天！必须办卡！再爬墙，我去教务处告你状！”
寇睿咬着青笋抬眼看他，淡淡道：“告状高考加分？”
杨煦炎被油碟里的蒜呛得死去活来，自己的酸梅汤喝光，一把抓过寇睿的酸梅汤吨吨吨喝下去半杯。
寇睿：“……”
杨煦炎拿筷子点着寇睿：“再逼逼把你骑在墙头的照片发学校贴吧。”
寇睿：“你没删？”
杨煦炎：“傻了我才会删。”
寇睿放下筷子瞪着杨煦炎。
杨煦炎奸笑涮肉：“两个条件，一，别翻墙，二，别逃寝。”
寇睿拿起筷子，在杨煦炎夹着熟肉离开涮锅时果断截胡。
杨煦炎怒叫：“你不讲武德！”
寇睿嘲道：“你讲了？”
杨煦炎像被卡住脖子似的通红脸梗着脖子，突然福至心灵，筷子一放抱着打针的胳膊哎哟一声，“疼。”
寇睿夹着肉，撩眼皮看他，末了丢一句：“活该。”
杨煦炎：靠！这同学不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青柠（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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