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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痛下杀口 ...

  •   陈羽失算了,她以为有李愿在她会睡得安稳一些,没想到它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变着法幻化梦境,无可奈何,陈羽只能与它斗争,它布阵她就破阵,好好的午觉硬是变成梦中斗法。一层一层的梦境让陈羽身心俱疲,累得像绕着赤道跑了一圈,最气人的是在上一层梦境一时不慎被它困住了,她现在想醒来都没有那么容易。

      李愿眼睁睁看着陈羽表情转眼之间又狰狞了许多,口中开始不安地呢喃,汗水几乎将她浸透。

      李愿放弃了直接叫醒,转头向外,“来人,宣子离。”

      比子离来得更快的是十三,她递了毯子之后就守在窗外,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连那没有心的长公主都叫医官了,想来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请长公主让开。”十三不顾小凌的阻拦直接闯入,几乎是飞到陈羽身边。

      十三先是在陈羽口中塞了一粒药丸,随后双手按住几处穴位,低声唤着“主君”。

      被梦境困得暴躁的陈羽稍稍安定下来,可仍然找不到生门所在,陈羽知道十三在用药,但是随着它的日渐壮大,那些药不怎么管用了。看着四周走了不知道第几遍的熙攘人群,陈羽又叹了口气,找了个茶馆坐着。耗着吧,它还没强大到可以夺舍,看谁耗得过谁。

      外面子离也很快赶来,见陈羽症状当下有了结论,“殿下,驸马爷应当是陷入梦魇了。”

      李愿退了半步,目光指向十三,“你与她商议诊治,不必照看本宫。”

      “是。”

      子离上前仔细打量了陈羽的脸色,得了十三的默许后伸手掀起陈羽的眼皮,又搭上脉搏。

      啧,这遭乱的脉象。子离悄悄瞥了十三一眼,收获一个恶怨满满的眼神。子离默默低头表示理解,毕竟把她主君折腾成这样的,是她的主君。

      “在下建议施针。”方才应该是喂过安神药,如今按着穴位自然是刺激药物发作,但按压见效显然没有扎针快。

      十三当然知道施针更快,但仍然选择了按着,必然是有自己的顾虑,奈何这一回药真的不管用了,陈羽的牙咬得咯咯响。

      十三无计可施,只好松开穴位看向子离,“你针法如何?”她治伤一绝,针法就稍差一点。

      “尚可……”

      “你来。”话音未落十三一包针就怼在子离面前,随后俯身去解陈羽的衣物。

      子离打开针包抽'出银针,只见那针寒光阵阵,一看就非常好扎。子离暗道一声“好针”,便专心定穴下针。

      喝完第三壶龙井,陈羽无意间向外一瞥,发现外头街景隐隐有崩裂的现象,荧荧紫光从裂缝中溢出,再看那个“掌柜”,面目也逐渐狰狞到虚幻。

      “哦呦,你这长得挺潦草啊。”

      “吼———”伴随一声野兽的怒吼,四周幻象彻底崩裂,又变回黑雾弥漫的虚空,虚空之中一团影子尤其暗黑,朦朦胧胧的,又大了不少。

      见子离扎完所有穴位准备起身,十三嘴巴张合几趟,道:“你最好再加一针,让主君无法动弹。”

      子离收针的手一顿,“为何?”

      话音未落,陈羽突然暴起,大喝了一声“滚”,又狠狠砸在床上,四肢挥舞似要将什么撕裂。

      瞬间紧绷的肌肉将体内银针尽数折弯,有几根甚至断了。

      “主君!”“驸马爷!”十三上前制住陈羽肩头,子离赶忙取针,二人一阵手忙脚乱注意力全在陈羽上身,没顾上陈羽飞起的腿。

      眼看陈羽一脚就要踢到子离后脑勺,李愿疾步上前一把扣住陈羽脚踝,摁回榻上。

      “呜呜……”无论怎么用力腿都纹丝不动,陈羽急了浑身更加用力,原本露出毫厘的断针竟然有被肌肉吸进去的征兆。

      “啧…”这位爷受针不胀的吗?子离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一般人扎针得气之后稍一牵扯到都胀麻得不行,这位还能这样动作?

      “呜……哼……”不满于身体受限,陈羽渐渐由呜咽转为低吼,仿佛整个胸腔都在震颤。

      “不许动!”

      “呜……”被李愿低喝一声,陈羽又呜咽地更委屈,却真的不动了。

      子离稍松了口气,轻轻按压断针处露出银针,用镊子夹出。

      子离看着尽数损毁的好针,闷闷一叹,“如今扎针无用了。”

      李愿轻轻放开陈羽的脚踝,走到前面查看,陈羽还在委屈地呜咽,额头的汗更多了。

      “不能直接敲晕么?”李愿回忆起当年的“经验”,彼时陈羽梦中失控,也是直接敲晕的。

      “……”子离尴尬地看向十三一眼,果不其然收到她杀气十足的眼神。

      十三冷哼一声,继续擦拭陈羽额头的汗珠,“若躺着的是你,在下举双手双脚同意。”

      ——“你就安心睡着吧,明王殿下在外头威风那么久,也该轮到我了。”那团闪着两点红光的黑影竟隐隐化作实体,一只黑手伸向痛苦挣扎的陈羽。

      “做、梦!”可恨陈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黑手靠近。

      ——“安心睡吧,你的美人们,我会替你好好关照的。”

      “去…死…吧!”陈羽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挺身狠狠咬住那只黑手。

      “唔嗯…”

      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陈羽突然暴起一口咬住李愿的右手腕,尖牙瞬间刺'入细嫩的皮肉,饶是教养如李愿,也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殿下!”子离大惊失色便要去解救李愿,可驸马爷咬得实在太紧,若贸然掰开,殿下的手怕是要血肉模糊。

      陈羽嘴上咬得入肉三分,身体却瞬间疲软,脱骨似的向下砸去。为了不撕扯伤口,李愿只能快速俯身跟着陈羽往下倒,二人几乎贴在一起。

      “殿下…”

      李愿轻轻摇头,眼睛始终不离陈羽。她方才明显感到陈羽镇定下来,不知哪来的隐隐约约的直觉告诉她,陈羽很快就会松开了。

      梦中。

      不知为何,方才还气势汹汹志在必得的它突然见了鬼似的发出尖锐刺耳的哀嚎,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徒留陈羽在原地大口喘气。

      刚才破釜沉舟用力过猛,陈羽也没了精力,破解最后一层迷障之后,整个人昏死过去。

      大约过了半盏茶,李愿察觉手臂上的压力渐渐减轻,痛感愈发明显。

      “她松开了。”她几乎和陈羽贴在一起,尽管陈羽松了力,但三分尖牙还在皮肉里,她不能乱动。

      子离闻言愣了一瞬,急忙冲上前去轻轻按压咬合处,将李愿的手腕解救出来。

      没了尖牙的“堵塞”,汩汩流出的鲜血很快汇聚成流在手臂上交错,模样十分骇人。

      脱离了李愿的陈羽仿佛被剔光了骨头,绵软地瘫倒在榻上。所幸十三眼疾手快,才让陈羽的脑袋幸免于与榻沿激情碰撞。

      子离十三各自照料自家主君,十三搭上脉搏,眼皮狠狠一跳,脉象竟是异常地平稳,甚至长久积累的郁结之症也缓解了不少。十三盯着不远处处理伤口的李愿,若有所思。

      子离扶着李愿坐到一边,情形远没有那边乐观,陈羽上下四颗尖牙最少的都入肉三分,如今退出来就是四个骇人的血洞,周围还有一圈的深浅不一的牙印,深的牙痕血肉翻飞,最浅的都是一层黑紫的皮下渗血,伤口在李愿霜雪皓腕的衬托下更显骇人。

      白纱染透了好几条,血还是没有止住的意思,这样的情景下子离更不敢贸然下猛药,一时踌躇。

      “殿下,臣命人去熬麻沸散。”实在不行,只能缝合伤口了。

      “不必,你放心医治,不用顾忌。”服用麻沸散之后头脑会混沌许久,她可受不起那样的副作用。

      子离泯着嘴,又拿了一条雪白的纱布,“您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伤…”三殿下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三天两头见血,自家殿下受的最重的外伤,可能还是上回被驸马爷咬了脖子。

      李愿左手扶着子离的肩,宽慰道:“本宫没那般娇弱,你就将本宫当成意儿,放心治。”

      可是子离的脸色并没有舒缓,不知驸马爷咬到了哪条经络,四个血洞的血竟一时半会止不下来,撒上去的药粉还未溶开便被涌出的鲜血冲去大半,倒了半瓶金疮药,也仅仅是减缓了流速而已。血越流越多,渐渐濡湿李愿的衣裳,月白的长裙染上鲜红,显得莫名凄美。

      寻常的止血法子恐怕是不行了,子离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十三探究的眼神。子离呡了呡嘴,正要去请十三出去片刻就见她拿了个小瓶子过来。

      “用这个。”

      子离接过闻了闻,大多是上好的止血药,可是有几味药材辨不出来。子离正转头向李愿征求意见,就听见身后“切”了一声,“不用拉倒,免得浪费好东西。”

      李愿报以微微一笑,“本宫自然信任驸马。”

      子离于是将药粉倒在伤口上,几息之后血流渐渐缓下,又几息竟然就止住了。

      “好药。”李愿用的已经是最好的金疮药了,可面对刚才的情形尚且收效甚微,这药竟然如此立竿见影。

      “不知这药方…”子离拿起瓷瓶正要询问,手里忽然一空。

      十三将药品放入袖中,“不知道,你想知道就去问主君。”

      君臣二人于是不约而同看向正在昏睡的某人,睡得仿佛死猪,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醒。十三放心不下又回去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认主君真的是在熟睡且睡得很香,才身形一闪去了外面。

      子离不多纠缠,待血流完全止住便拿起纱布包扎,“殿下,稍后是先更衣还是先用膳?”

      李愿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手腕悄悄用了用力,力还未发完手腕便一阵刺痛,雪白的纱布又洇出斑红。

      “……殿下。”感受到子离幽怨的眼神,李愿赶忙卸力,将目光瞥到别处。

      “怕是伤了经络,近日不能用力了。”子离按着止血的穴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老姑姑。

      “嗯…”李愿又把眼神飘过来,闷闷应了一声,“先更衣。”

      子离拒绝李愿转移话题,“殿下不能逞强,至少三日……不对,五日不能写字。”

      李愿又把眼神飘走,“本宫知道了。”

      子离眼里透出深深的怀疑,奈何知道规劝无用,只好在椅边茶案上垫上厚厚的软绸,将李愿的手腕轻轻安置上去,再叫来小凌事无巨细地吩咐。殿下有时倔起来可比驸马爷熊多了。

      李愿本来没觉得什么,直到子离开始交代夜里就寝要在肘下垫着软枕以防熟睡时手臂滑落砸到床板,端庄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纹,“本宫不是三岁小儿。”

      子离只好挥手让小凌暂时下去,她先做好这位殿下的心理工作。

      “三殿下当年伤了手臂,也是如此说的。”

      结果当天晚上就忘了自己手臂受伤,然后一个侧翻身……

      李愿彻底端不住,狠狠一瞪,“本宫也不是她。”更不会发出响彻半座皇宫的嚎叫。

      “是,殿下比三殿下稳重多了。可是臣身为医官,事无巨细地避免殿下受伤是臣职责所在,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万死难辞其咎,殿下圣德,体谅体谅微臣。”

      李愿眼神又飘向别处,“本宫有分寸。”

      子离不再答话,又等了一会确定伤口没再出血,才将衣袖轻轻盖上,“殿下再等一等,若不出血便可更衣了。”

      李愿闻言又瞪向某死猪,恨不得一棍子敲过去,“她上辈子莫不是属狗的。”虽说血是止住了,可疼意还是一阵一阵地传来,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附近血管的跳动,跳一下疼一阵。

      子离回头一瞥,拱手笑道:“臣下回趁驸马爷睡熟将她尖牙磨了去,以防她再伤了殿下。”

      李愿被子离逗笑,便接道:“她如今正熟睡,你去将她的牙磨了。”

      “驸马爷醒来大吵大闹,臣招架不住呢。”

      “你也怕她咬你?”

      “驸马爷清醒时不会咬人。”

      李愿不知何时敛了玩笑,幽幽然道:“谁知她何时清醒何时糊涂,谁知她何时真清醒,何时假糊涂。”

      子离心头一颤,偏了半步挡住李愿视线,正色道:“殿下,大局为重。”

      李愿闷闷一叹,越过子离去看熟睡的某人,“本宫有些招架不住。”

      她才只是提前溜回来,外头就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好不容易安分下去的人又隐隐地蠢蠢欲动,棘手得很。

      “臣坚信驸马爷不会背叛您。”

      “你如何坚信?”

      不能提爱字,子离心下快速绕了两圈,道:“驸马爷与三殿下情谊甚笃,三殿下自不会害您。”

      子离本是借她们姐妹之情打掩护,怎料李愿听了竟露出一丝不悦,“她是本宫的驸马,为何要依赖她与意儿的情谊。”

      “臣只是以为三殿下旁观者清,她如此放心驸马爷,想来驸马爷对您是没有二心的。”她身处漩涡中心,不能也不敢说得太多,但三殿下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若是她的担保劝不住殿下,只能让三殿下背书。

      “她看人向来莫名其妙。”但是又奇准无比,实在捉摸不透。

      “所以殿下不信驸马爷,还不信三殿下么?”

      李愿忽然一笑,“你知道自个劝不动,学会搬救兵了。”这是很让人苦恼的谨慎过头的副作用,她不可控制地因为外界愈演愈烈的风声对陈羽心生忌惮,可是现在的局势不允许她们之间生出嫌隙,必须有人时时警惕提醒,压制住她不断滋生的疑虑。子离身份特殊,规劝也不敢过界,只能搬出意儿。

      子离仍旧只是躬身,“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唉,焕儿快些长大才好。”若她不是一人苦苦支撑,若她不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若是焕儿可以独当一面,……谁人愿意这般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子离沉默了一会,建议道:“驸马爷似乎还是太师。”让这个脱值许久的太师重新上任,既可以让太子殿下快速成长,又可以牵制驸马爷让她不出去闹事,一举两得。

      李愿眼前一亮,随即开始思考,“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她会安心教导焕儿?”

      “会。”有机会与您时时相处,驸马爷怎会不愿。

      “也不是不能一试……”不知那条经络又狠狠一跳,疼得李愿眼皮一抖,“嘶…本宫突然想起,父皇近日违豫,需要清晨花露做药引。”

      子离不解,“此事自有温师叔操劳,殿下为何……”

      “父皇不知如何想的,竟让驸马操持。”

      “驸马爷?”驸马爷那个不到日上三竿不挪窝的,都不用说指望她能早起亲自去采,说不定当时接了旨转头就在温柔乡里忘得一干二净,到时要交差能随手舀一瓢不知哪里的水去糊弄都算她有心。

      子离能想到的李愿当然也想得到,“此事八成还得落到本宫身上。”

      “臣让暗卫去采便是。”

      “本宫担心是父皇对驸马的考验。”采露水罢了,谁采不是采,偏偏找谁都知道指望不上的梦中仙?没点内情谁信呢。

      “可是…考验什么呢?”考验在驸马爷眼里是睡懒觉重要还是他那个老丈人重要?这结果似乎没什么考验的必要。

      “无论考验什么,这个任务对驸马来说都十分艰难。”可不是十分艰难,且不说她记不记得,就算记得,她能寅时就起来,能连着采几个时辰的花露?想想都不可能。

      “您亲自盯着,驸马爷肯定起得来。”此话一出子离眼皮突然一跳,似乎隐隐摸到了什么。

      李愿于是又盯上陈羽,“她何时会醒?”帝王违豫向来隐晦,拖不得。

      子离想了想,答道:“最迟明日午时。”届时几乎睡了整整一天,饿也饿醒了。

      那就是有可能赶不上明早,李愿又闷闷一叹,“让焕儿…不,意儿明日早起一些吧。”

      “是。”

      李愿看了看外头还未完全黑尽的天,又盯着陈羽。或者寅时直接把她拎起来算了,意儿也不喜欢早起。

      李愿思索间又听见小凌敲门,“殿下,子离大人,晚膳需要再热一遍么?”

      李愿看向子离,子离仔细检查了伤口,回道:“命膳房热着,准备伺候殿下更衣。”

      “是。”

      子离转身时看见躺着的那尊大神,请示道:“殿下,驸马爷如何安置?”

      “让她睡着吧。”省得抬到半路抬醒了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是,”子离又弯下腰,轻轻将李愿的手腕托在掌心,“臣带您去寝殿,您别用力,有臣托着。”

      小心翼翼地伺候李愿更完衣,虽然没出什么意外,但子离还是担心万一,思忖片刻转去找十三讨要伤药。子离刚顶着十三杀气腾腾的眼神从她手里匀了半瓶药,转头就抓到正要进书房的李愿。

      “殿下,您的手腕不能用力,更不能写字。”

      李愿面不改色,“本宫知道,本宫只是来看看。”说罢便若无其事地让小凌扶她进去。

      谁信呢。子离把药瓶收好大步跟上去,一进门看见蠢蠢欲动的想去勾笔管的芊芊玉指。

      子离脸色一沉,闷闷一哼,“殿下。”

      李愿手指撇开,左手丝滑地拿起文书展开,平静地看向子离,“本宫只是看看。”

      子离大步走过去将笔墨挪得远远的,“您有何批示,由臣代笔。”

      亥时,子离回去拿药箱的空挡,对面软榻终于传来动静。

      “唔~~”陈羽浑身绷直,抻了个懒腰,双眼迷离地看向窗外,乌漆麻黑的。

      “今天起这么早?”这一觉睡得真舒服,浑身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怎么都不像天没亮就醒的状态。

      见她这样子李愿就知道她又断片了,好没气道:“不是早,是你一觉睡到了亥时。”

      “嗯?!李愿?!你怎么在我房里?!”

      “……”要不是手不能用力,真想一砚台砸过去,“这是本宫的书房。”

      “啊?”陈羽四下看了看,确实是李愿书房,“喔,你早说嘛。”

      “驸马可记得今夕何日?”

      “九月……初十……十一?”

      “主君?”窗外突然飘来一个身影,语气满是疑惑。

      陈羽哐的一拳敲在窗户上,“没你事儿。”

      “喔。”于是十一又悄悄飘走。

      “咳嗯,”跳过那个插曲,陈羽笃定道,“今天九月十一。”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十二了。”

      “啊,我没睡多久嘛。”这都还是当天。

      “你可记得你梦中发生了何事?”

      “梦?”这一个问句陈羽已经能得到很多信息,虽然不记得了,但绝对和它脱不了关系。

      “啊…”陈羽丝滑切换无辜模式,挠了挠脑袋,“不记得了,我梦游了吗?”

      “嗯。”

      “嗯?!真梦游了?!”它什么时候能悄无声息地操控身体了?!

      ““我”梦游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拳打脚踢,听不清嘟囔什么。”

      “哦…”那就是她们在斗法,它还没有到操控身体的地步。

      “殿下,您没有动笔……吧……”子离拎着药箱火急火燎赶来,险些被榻上坐着的某人吓一跳,“参见驸马爷,您醒了?”

      陈羽一翻白眼,“不然我梦游吗——你大半夜拎着药箱干什么?”

      李愿幽幽的声音给了她答案,“本宫不慎被咬伤了。”

      “什么?!”陈羽一把掀起被子窜到李愿跟前,“咬哪了?伤的重不重?哪条死狗咬的?莫颀吗?打狂犬疫苗…呸,吃药没?”

      陈羽见李愿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急得几乎跳脚,“咬哪了你说啊!”

      “手腕。”

      难怪李愿今天坐得这么定,右手更是一动不动!陈羽想仔细看看又不敢轻举妄动,干着急,“你说你没事招惹狗干什么,疼不疼?”

      李愿又不说话,一直盯着陈羽,陈羽被盯得发毛,不安地咽口水,“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真是莫颀?我不是把它栓起来了吗?”

      子离眼见着殿下身上飘的寒气越来越浓,赶忙出声缓和气氛,“爷,您记不记得您梦中……发生了什么?”

      “现在是梦的事吗?没看见李愿……”陈羽突然熄了火,看了看李愿凝霜飘雪的眼神,又看了看她包着厚厚纱布的手腕,嗯……

      “嗯……我咬的?”

      “您下午突发梦魇,殿下一时不慎,被您…咬伤手腕。”

      “疼吗?”

      李愿抬眼一瞥,“你.猜。”

      “唔……”陈羽抓耳挠腮半天,撸起袖子把白花花的手臂递到李愿面前,“要不我也给你咬一口?”

      “本宫不属狗。”

      “唔…”陈羽弱弱嘟囔,“我也不属狗呢……”

      李愿眼里的霜一点没褪,也不说话,小眼神盯得陈羽寒气森森的。陈羽脑袋耷拉着一直不敢起,声音不由得更弱,几乎是咕哝,“我…我明天给你炖汤喝,好好补一补,我那有上好的伤药,我一会给你拿,我…我给你讲故事,注意力分散了就不疼了……”

      陈羽没词了,小眼神飘到子离身上求助。二人目光撞了一瞬,以子离果断飘走眼神为终结。已读不回。

      殿下难得露出孩童心性的一面,趁此机会让殿下放松放松,子离卖驸马爷卖得干脆又彻底。

      被“冷暴力”的陈大猫耳朵愈发低垂,轻轻拽着李愿袖子咕哝,“你…你说说话嘛…你这样好吓人的……”“我在做梦嘛…我怎么知道咬的是你……”

      李愿左手拍开陈羽,冰刀似的小眼神唰唰往陈羽脸上飞,“哦?何人惹得驸马这般憎恨,梦中都要痛下杀口?”

      李愿说话了,一字一句都像带着冰碴子,语气哇凉。陈羽几乎要哭了,怎么这个小长公主闹起脾气来比她还难哄的?

      “你别生气了嘛,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你好好养伤,不要生气。”

      “哼。”

      第二天,长公主府上下惊讶地发现皮球成精的驸马爷突然乖得不要不要的,一早上围着殿下忙里忙外地伺候,把贴身丫鬟的活抢得一干二净,现在正端着玉碗哄殿下喝粥呢。

      其余七个贴身丫鬟还没缓过劲来,纷纷把被惊得外焦里嫩的不知所措的眼神投向小凌,没等小凌回复陈羽一道眼神就杀了过来,明示她滚远点。小凌看了看弯腰赔笑的驸马爷,又看了看不远处随时候命的子离大人,识趣地带着七个姐妹退远。

      李愿瞥了瞥陈羽,余光瞧见被眼神逼退的侍女,沉着嗓子明知故问道:“驸马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陈羽一秒变回点头哈腰的狗腿子样,“咽下去了对吧?再吃一口?要不要配点小菜?”

      见李愿眼神投向桌子,陈羽立马让开一些,“想吃哪个?要不喝点汤?”

      说着陈羽又舀了一勺汤,“炖了一晚上的竹荪排骨汤,很好喝的。”

      见李愿迟疑陈羽又尝了半勺,继续道:“我把油撇了的,不腻。”

      李愿本还想说些什么,被陈羽抓住张嘴的空挡,一勺抵在了唇边,“喝嘛~~”

      李愿只好喝下,在陈羽怼下一勺前挡住她的手,“本宫有事与你说。”

      “食不言,吃完再说。”陈羽眼神明显黯了一些,担心李愿说出什么赶人的话,可是手被李愿抵着,不能用汤堵她的嘴。

      “父皇违豫,需要花露做药引。”

      “哦…”陈羽松了口气,瞥了瞥远处的冉睿,绕开李愿的手继续投喂,“我记着呢,一会儿派人去采就是了。”

      李愿偏头躲开,“父皇分明让你亲自去。”

      “别动,小心牵扯伤口,”陈羽把那口汤喝了,扶着李愿肩膀防止她跌倒,“露水嘛,谁采不是采,不要紧的。”本来就是狗皇帝提条件,给她和李愿创造相处的机会,现在有了更正当的理由黏着她,还采个鬼露水。

      “可是……”

      “别可是了,”陈羽舀了一勺肉粥,“快点吃完,你不去书房看文书了吗?”

      陈羽托着李愿的手向书房走去,整个人飘乎乎的,一点力不敢用。

      “你手腕现在不能用力,要不你说我写?”

      “哦?驸马会写字了?”

      “这…额…这必然是不会的……嗯……”要是会写字了以后还怎么抱着李愿背书,要是不会写字,眼前这么好的相处机会不就没了吗?唉,“说谎”好难。

      “我觉得我可以暂时会一下?”

      “本宫可以写字。”

      “不行!子离说五天都不能写字的,这才第一天,你说我写嘛,要不我批,你看着?”

      李愿一眼刀甩去,“妄想!”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写行了吧?你就把我当一只大号的会自己写字的笔好不好?”

      李愿突然顿了一下,嘴角似乎弯起一些,“你今日不进宫找长安了?”

      陈羽愣了一下,莫名道:“她又不会跑,什么时候找都可以的嘛。”你可不是天天受伤。

      李愿转头盯着陈羽,“她真心待你,你倒满不在乎。”

      “啊?怎么突然提起她了嘛?我就是一天不去找她玩嘛,没事的。”

      “小鱼儿,本宫真心待你,你连提都不愿提起本宫,是不是太没良心了?”没等陈羽吃惊,书房门突然就开了,与李意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门房,“殿下恕罪,三殿下不等通传便往里闯……”

      门房关上门,李意都走到面前了,陈羽还没从吃惊中缓过来,脑袋电风扇似的在两姐妹脸上转,“你们俩联网了吗?怎么她一说起你你就来了?”

      李意面对着陈羽,余光却落在李愿身上,“或许是,心有灵犀?”

      李愿微微向后倚,侧目欣赏皮球吃苍蝇的表情,“长安来了正好,便不劳烦驸马了。”

      “啊?什么嘛?李意,你宫里不是很多事吗?你就来看看就走了对吧?”陈羽真的要跳脚了,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还来了个几亿瓦的电灯泡,还能不能好好地二人世界了?

      “本是来看看,但又突然想起有事与愿姐姐商议。”

      “你有什么事……”陈羽一转头又看见李愿送客的眼神,没错,对着她的。突然觉得脑袋一亮是怎么回事?

      “驸马去忙吧,长安可为本宫代笔。”

      “我……”

      “唰唰”两道送客的眼神,陈羽觉得自己脑袋愈发明亮,还莫名其妙有一种两个后院互刨的感觉。

      “好吧……”陈羽耷拉着脑袋刚跨过小门槛,突然一激灵,两步走回去指着李意,“我靠你们演我吧?!”

      “你,”陈羽手指飞舞两下又看向李愿,“她是你叫来的!”

      李意耸肩,一脸的无辜,“本宫就说她会猜到。”

      “猜到又如何。”

      莫名其妙被演了一顿还要痛失二人世界?不行!“我不管,我就要在这待着。”

      “如此,本宫只好移步偏殿了。”说罢李愿竟然真的想站起来。

      “李、愿!”陈羽真恨不得送李愿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

      “姐姐,”见陈羽快要崩溃李意终于不再看戏,上前拿起一本文书摊开,“姐夫身为一藩之主想来也是事务缠身,不如就让她在这待着办公吧。”省的她出去惹事。

      收到李意的潜台词李愿也不再多说,低头看了起来。

      陈羽还想再说什么,被李意一个眼神瞪回去,“你看什么看?也不看看愿姐姐被你咬成什么样,一口咬得伤筋动骨是真有你的,有瞪眼的闲工夫把你那牙好好磨一磨,省得下次再乱咬人。”

      “你!”陈羽刚想飙国粹又收到李意的眼神,顺着李意的眼神看去,李愿嘴角正浅浅弯着,在偷笑呢。

      还得是你。陈羽回复一个佩服的眼神,又听李意低斥:“我什么我?老实办公去。”

      “喔。”好不容易把李愿哄笑了还要什么自行车?陈羽老老实实掏出一沓公文,坐在软榻上思考怎么让那群老顽固迁坟。

      李意得意地向李愿一挑眉,像凯旋而归的女将军。李愿轻轻一笑,让开了一些位置,李意搬了椅子,姐妹二人并排坐着。

      李意添了水,缓缓磨墨,“姐姐为何不让她代笔呢?”

      “………”

      “还是忌惮?”

      “………”

      “唉,你这是何苦呢——疼不疼?”

      “不疼。”

      “你还没流过这么多血,”李意看着缠满纱布的手腕,眼里是溢出的心疼,“她的牙究竟怎么长的,一口咬得伤筋动骨。”

      李愿一嗔,“老实写字。”

      李意轻笑,“你不说我怎么写呢?”

      “安静一些。”

      “姐夫又听不见。”李意无意一瞥,眼中划过惊讶,“她还真在看公文?”

      李愿抬眼一瞧,笑道:“八成又在苦恼如何迁坟。”

      “迁坟?什么坟?”

      “祖坟——别看了,写。”

      “喔。”

      陈羽终于拟订了大致方案,伸着懒腰看向姐妹二人。这一眼看得她满眼疑惑,她原以为是她思考入神才没听见声音,敢情这两姐妹是只张嘴不出声?啧,这俩脑袋近的,就差脸贴脸了。不过该说不说挺养眼的,漂亮姐姐贴贴……

      想什么呢,陈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后院被人刨了还帮着运土呢?

      陈羽走了两步凝神去听,还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陈羽眼里疑惑刚爬起来,李意声音就传到耳边,“你公文看完了?”

      “暂时看完了——你内力什么时候进步那么多?我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李意向左一瞥,笑道:“本宫为你好不想打扰你,你还不乐意了?再说要是你再闹什么动静,小心被愿姐姐打出去。”

      “说你内力的事呢。”

      “………本宫内力本就比你深厚,照顾这方寸之地还能让你听见?”

      “我之前能听见的。”

      “那是本宫让着你。”

      陈羽一脸重创,想她一代天才,只有她让人,哪有人让她的!

      李愿压下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再吵闹便出去,如此争执,也不嫌幼稚。”

      “姐姐这是喝饱了粥把锅给扬了呢?”

      “闲暇时勤加修炼吧,日后让她心服口服。”

      别说什么日后,陈羽现在就不服,“什么叫心服口服?我要是认真练起来她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李意冲拱火的某狐狸礼貌一笑,李愿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微笑着添了一把火,“本宫相信你。”

      “哎呦~我的手疼,怕是写不了字了……”说不过还赖不过吗?

      “既然如此……”李愿“沉吟”片刻,无辜道,“你去接替子离,换她过来如何?”

      去整理那雪片似的密报?噫,算了算了。“诶,我又好了。”

      “你被她带坏了。”李愿面露不悦,自家妹妹这一言一行简直是那个皮球的翻版。

      瓜在边上吃锅从天上来,陈羽简直戴帽的兔子下葬——冤死了,“喂喂喂,别误伤啊,什么叫被我带坏了?”

      李愿&李意:“字面意思。”

      “嘶——我总觉得你们两姐妹有事瞒着我。”

      “错觉。”*2

      “你看你看,这么异口同声的,你们没点故事谁信呢。你们不是不对付嘛?怎么这么亲这么默契的?”

      李愿浅叹一息,笑道:“驸马公务已竟,是否可以……”

      “不可以!没看完呢。”

      李意:“别看了,你那一大叠看完什么时辰去了,你还是准备午膳去吧。”

      “啊?”

      “准备午膳,还不去?”李意瞪大了眼睛,面向陈羽眼神却一直往李愿身上瞟。

      “喔喔,我这就去。”

      待陈羽走远,李愿才埋怨起李意的擅作主张,“本宫何时说去她处用膳。”

      “啊?”李意似乎很震惊,“姐姐也要一起去吗?我让她准备我的午膳呢……诶诶诶!”

      难得见李愿吃瘪,李意没笑两声腰间软肉就被掐住,“是本宫疏于管教,竟让你学成这样。”

      “别别别,姐姐姐姐好姐姐,我错了,疼……”

      李愿非但不松手,还掐得更紧,“还敢不敢打趣本宫?”

      “不敢了不敢了,姐姐~~我疼……”李意眼睛眨巴眨巴泪花就闪出来了,我见犹怜。

      李愿嫌弃一推,“写。”

      “真是逮着掐的,把我掐坏了看谁给你写。”

      “啧,别废话。”

  •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最后半小时码完了,脑壳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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