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间少年》杨初曦

4、chapter 4

　　洗漱一番倒了杯水，坐在了藤椅上，时光忽然倒着走。

　　依旧是我的十七岁——

　　“杨曦，我们去跟老师说坐在一起吧？”我上铺的姐妹在寝室夜深人静的时候傻傻对我说。我懒懒翻了个身，沙哑开口道：“嗯”，如细蚊般，却不知为何留下了泪。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由一个人坐第一排换到了第三排与初曦同坐。我的尴尬总发生在英语老师叫同桌一起讨论问题，语文老师叫同桌互相检查背诵。我很感激我的新同桌，也对新同桌的上任同桌感到抱歉。但我仍然快乐地坐在初曦的旁边，裴牧的前面。

　　在这个溢满栀子清香的雨季开始我暮日群岚般的友谊，开始我午后香茶般的仰慕。

　　秋季纷飞的落叶转化为光秃秃的枝丫，砭人肌骨的寒风。初曦利用十几个课间的时间为我打了一条天蓝色的围巾，而我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娴熟的手法，呆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到了后来，我就做我自己喜欢的事——和文字有关的事。我从书里摘下感动自己的诗、文段，更或者是一个简单的词，把它们端正地抄写在一本天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里。那时正迷着《红楼梦》，日日吟诵“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默默流泪，也常常一个人坐着坐着，泪珠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初曦在一旁打趣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才女，三天两头哭哭啼啼，不就一本□□吗？我烧了它看你哭什么去。”

　　我破口大骂道：“暴殄天物！你这厮如此不解风情，我便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哟哟哟！溜起古文来了。欺负我这现代女性。”她笑着将打好的围巾往我头上一套，扬扬眉说：“赏你的。”

　　那条围巾温暖了我生命的所有冬季，即使它在我上大一那年过春节回家时，连同行李箱一起被偷了去。我还记得当时气的在车站哭了好久，最后打电话报了警。结果警察随便记了下笔录就算完事了，把我心中从小到大警察叔叔光辉的形象毁得一干二净。

　　寒假的时候，我和初曦常常牵手逛遍街上所有的书店。电话是每天好几通，其中内容大多是无味的白开水。类似于邻居家三年级小妹妹拿文字趣味题来请教她，她一高中生被难倒了。我嗤嗤偷笑，她不服气地反问道：“你会啊？”还有她爸买饮料狂中奖弄得小店老板满脸冷汗的搞笑情节。虽然是无聊的琐事，却在电话中为我们所津津乐道。纯属浪费电话费的情景有两个人边看电视边煲电话粥。电话那头的初曦兴奋地喊道：“快看XX电视台，有放某某歌。”或者评论某部肥皂剧剧情真恶俗。

　　开学交学费的时候，我把那本天蓝色的笔记本送给了初曦，里面摘满了每个感动我的瞬间。出校门的路上，碰见了正在藤廊间看书的裴牧，站在十几米外的台阶上，我用仅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在唇边溢出他的名字。倏地，他抬起头，惊得我睁大双眼在原地不知所措，还以为他听见了。他看见我站在台阶上，冲我扬了扬唇角又低下头去看书。

　　坐在裴牧前面的日子里，我从来不转过头问他题目，尽管他的成绩永远让人仰视。但我们会聊有关书的话题。他大多看英文原版书，我大多看中文翻译的，遇到难理解的句子，他会用他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敲我的后背问我什么意思。我看了看句子，搜索大脑里的记忆为他解释，却从来不敢直视他的双眸。有时候自己也不懂会想尽办法问身边的人，把自己认为最完美的翻译抄在纸条上，夹在他书句子所在的那页。

　　他是个爱干净的男生，总是把抽屉整理得让女孩子也羞愧，桌面上永远只有一只黑色水笔，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初曦会时常拿问题去问他，我偷偷坐在前面听着他细心的讲解，任思绪翻飞。他在上课时总是最安静的那个，不张扬自己的才智，而当老师叫他回答问题时，他的答案永远完美无缺，解题的思路让我们望尘莫及。他爱穿白色的格子衬衫，深色长裤，白色球鞋。是学妹心目中神话般的学长，学校的风云人物。

　　这样平凡的我，离他那么近而又那么远，何尝不似颦儿对宝玉的患得患失？一行清泪似诉不尽的心事。

　　The second night that I stop making you be my memory when I’m crying.

　　今天是第二个夜晚，我用我的泪水来将你抹除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