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尤无物》卿何幽茶

3、元武大会

　　江谪出关那天，刚好是元武大会开始前一天。

　　“诶诶诶，师姐出来了！”
　　“二师姐出来了！”
　　“出来了——”

　　江谪闭关前在南山设下的封印被她打开，她从里面走出来，大老远就能感受到江谪身上浓郁的仙气。但是——

　　江谪穿的长袍倒是还算争气，只是头发乱糟糟的打着结，脸也没洗，眼底的黑青清晰可见。

　　江谪打了个哈欠，脚下刚好踩到一块石子，差点绊倒，往前踉跄了一下。等稳住身形，江谪锤锤自己的脑袋，定了定睛，才继续往前走。

　　梁绾薄这会儿刚到南山，就看到江谪脚步虚浮的朝着她走过来。

　　梁绾薄挑高了眉。

　　这丫头......种田去了？

　　“师姐。”

　　待江谪再靠近几步，梁绾薄就感受到江谪与半月前的明显不同。周身灵气大增，即使是这会儿形象邋遢的不行，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上若隐若现的戾气，伴随着几分压迫感。

　　如果说梁绾薄本来对江谪这闭关的半个月没抱有什么期待，这时便是震惊,也很欣慰。看这般样子，江谪怕是在短短半月突破了晴山心法最高层。

　　“嗯。你倒是努力，突破了心法最后一层？”

　　江谪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托出一道掌风，道：“还行，这半个月几乎没怎么睡。就是突破的时候差点火候，有点可惜。”

　　“快些回房休息吧，明早就是元武大会的初试。”

　　“行行行。”江谪有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看向一旁的弟子，“你们还在这干嘛？我邋里邋遢的样子那么好看？散了散了。”

　　那些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朝着梁绾薄和江谪拱手作揖，回了去。

　　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们走了，江谪又打了个哈欠，抓抓头发，看向梁绾薄，似乎有点不明白梁绾薄为什么还在这。

　　“师姐，你怎么还在这？”

　　“看看你闭关这半月，会不会走火入魔而亡。”梁绾薄凉凉道。

　　“我刚才出关的时候你不是看见了，我没有走火入魔，活得好好的。”

　　“......”

　　行。梁绾薄觉得自己就不该专门过来接江谪出关，她就是多事。

　　“那你好好活，我先回了。”

　　江谪朝梁绾薄摆摆手，梁绾薄也御剑走了。走之前还转头说了一句：“别忘了明天的元武大会。”

　　“......”

　　你妈。

　　第二天元武大会，江谪起的挺早，虽然近半月都没怎么睡，但也居然没迟到。

　　例行举行元武大会的北山擂台，各山弟子早已来到，站的整整齐齐，一个个正襟危坐，除了几个打哈欠的，几个睡觉的，都严肃的不行。

　　江谪换了件新的衣服，难得的扎高了头发，却未盘发髻，但也梳得一丝不苟。她和梁绾薄走在前排，领着众弟子，浩浩荡荡的走上前去。

　　对，浩浩荡荡，十几个人也浩浩荡荡。晴山弟子后面拖拉了一大串，个个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除了梁绾薄。

　　梁绾薄扎着以往的发型，一身素白，面无表情的走在前排。大概是嫌江谪走的太慢，微微转头催促了一声：“快点。”

　　“......”

　　江谪正想打哈欠，刚抬起手，哈欠都打出半个了，听到这话，默默地收了手。

　　走到站位，梁绾薄同江谪面无表情地对着两山弟子微微俯身做了个揖，才转身面对主座。

　　待所有人都到齐，晴山仙尊，也就是江谪众人的师尊，走上主座，撩起衣摆，随即坐下。

　　“各位，今日是一年一度元武大会的开始，本座不再多说什么，你们都清楚规矩。至此，元武大会正式开始。”

　　一旁的仙鹤早早化成人身，等仙尊讲完，立马走上前，正色道:“我来宣读一下分组结果。第一轮，晴山江谪对鸠山杨羸，峰山宋齐对晴山白小小......”

　　天气很好，微风拂过，扬起人的发丝。即使是夏天，这么炎热，也让人感受到一丝丝凉意。

　　宣读完分组结果，比赛开始。

　　第一组，晴山江谪对鸠山杨羸。

　　站上擂台，江谪就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杀气。她现在心里特别想骂一句。

　　......靠。这么早起，困死算了。

　　江谪打了个哈欠，右手灵力凝聚，化出佩剑延月，她一把握住，朝杨羸刺去。

　　江谪手腕抖斜，在空中划出“×”形，直冲杨羸胸膛。杨羸差点没反应过来，拿出剑向上用力一劈，挡住了江谪的攻击，向后踉跄了几步，站在原地微微喘息。

　　江谪面无表情，抬起剑，划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地上设下雷血阵，将杨羸困在其中。

　　隐隐开始起风，周围的树出现“哗哗”的声响。乌云集聚，遮住了阳光，顿时暗了一大片。雷声阵阵，一道雷劈下，正中雷血阵，顿时，凄声哗然。

　　“第一场比赛，江谪对战杨羸，江谪胜。”

　　站在梁绾薄身边的三师妹禾漾看着江谪比赛，亮了亮眼，俯在梁绾薄耳边道：“大师姐，二师姐今天状态不错啊？”

　　梁绾薄正了正色：“努力自然有结果。”

　　后面的比赛江谪过的顺风顺水。不是那些弟子太菜。而是江谪太强，以至于江谪这一天悠闲地就差抓一把瓜子来磕了。

　　“第五场比赛，江谪对战齐容，江谪胜。”

　　第一天的比赛渐渐接近尾声，江谪一共比了三场，全胜，顺利进入第二天的比赛。江谪下场时，满眼疲惫之色，她打了个哈欠，一瞥眼就看见梁绾薄站在台下等她。

　　江谪不自觉地拢了拢头发，收起剑，慢步走过去。

　　“师姐。”

　　“明天是第二轮比赛，你先回去歇息。”

　　梁绾薄刚要走，江谪不自禁的拽住她的手，“那你去做什么？”

　　梁绾薄愣了一下，江谪反应过来，立马甩开梁绾薄的手，假咳了一下：“师姐的手冰凉凉的，还......挺舒服。”江谪的耳廓明显染上了一丝红晕。

　　梁绾薄神情也不太自然，左右瞥了一眼，然后吐出一句：“你管我？”

　　“......”

　　江谪摆摆手，“我不管你，你爱干嘛干嘛。”

　　梁绾薄不再看江谪，转头就走。江谪刚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碍于脸面，终于闭上了嘴。

　　其实，江谪对梁绾薄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就像刚才突然牵上手的一瞬间，江谪好像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喜欢梁绾薄，那时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在她们很小的时候，一直生活在晴川的一个小村子里，闲适安逸，日子虽然是苦了点，但很快乐。江谪生在晴川一个很普通的家庭，谈不上富有，但江谪确实比其他孩子多多少少幸福一点。因为她有很爱她的爸爸妈妈。在江谪六岁那年，刚入冬，村子里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听家里人说，她是从琴城过来的，还带了一个女孩子，八、九岁的样子，长相很精致，穿着打扮也不像普通人家。

　　小江谪听着就很羡慕。村里的叔叔阿姨总跟她讲晴川外面的事，琴城是她印象最深刻的。那是个很富贵的地方。她不明白，那个阿姨，还有那个女孩子，怎么就突然来到了晴川，琴城那么好的地方。

　　那女孩就是梁绾薄。

　　没过几天，小江谪就去了梁绾薄家，也就隔了两幢房子，站在门口偷偷瞄了几眼。母女俩没了刚来时精致的打扮，穿着和他们一样，朴素，没戴任何饰品。

　　女人咳嗽了几声，像是病。梁绾薄立刻从母亲手里接过织的剩一半的帽子，温声道：“母亲，您先歇会儿。”随后走出房间，关上门，看向门口。

　　被发现了。

　　小江谪收回目光，躲在门后，没几秒就往家跑了。

　　梁绾薄沉下目光，轻抿了下唇。

　　“娘，那户外来人为什么要从琴城来我们这儿”江谪从厨房拿了根红薯，边剥边问。

　　“那是人家的事，别打听那么多。我也不知道。”江母正洗着碗，看见江谪吃红薯又气不打一处来，“刚吃完饭，你怎么又吃起来了？有这功夫多去温习功课，再让先生罚你，就要被开除了。这学堂一共就没几个免费名额，好好学。”

　　“娘，”小江谪最听不得这话，“我知道我知道。”

　　江谪啃下一大口红薯，烦躁的抹了一把嘴，刚走出厨房就看见门外梁绾薄正倚在自家房门上看她。

　　“你看什么？”梁绾薄没理她，直接转身回房。

　　小江谪也不恼，毕竟她才六岁，能有什么坏心思？

　　安生日子没过多久，大概是在两个月后，村子里突发火灾，火势异常大，根本控制不住，几乎毁了整个村子。又来了群黑衣人，在村子里见一个杀一个。江谪永远忘不掉他们肩膀上绣着的图案，是玄武图腾。

　　“娘！娘你醒醒......”

　　江谪一家四口，爹娘和年长她两岁的哥哥，被剑穿过心脏，当场丧生。江谪本来是被留着命，说要向他们的主子交代的人质，被绑在房间，梁绾薄从窗户溜进来，把她救了出去。

　　“你怎么......”

　　“事情发生前，我刚好出了村子，离得远，没被发现。”梁绾薄随口解释了一遍，拉起江谪就偷偷出了村子。

　　她们躲在小巷子里，江谪坐在地上，梁绾薄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烧饼，递给江谪。

　　江谪没敢接。

　　梁绾薄轻哼了声：“你要是不吃，接下来几天都不一定有吃的。”

　　江谪犹豫了下，接过烧饼，咬了一大口。

　　“这两天我们都得躲着，他们要抓你，也抓我。”

　　小江谪点点头，又继续啃烧饼。刚吃两口，好像想到什么，开口问：“我叫江谪，你叫什么？”

　　“梁绾薄。”

　　“你娘呢？”

　　梁绾薄背对着她的身影明显僵硬起来，她转过身，“死了，比你爹娘死的都早。”

　　想到爹娘，小江谪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擦掉眼泪，问梁绾薄：“你不想你娘吗？”

　　“想，特别想。”

　　“那你怎么不哭？”

　　梁绾薄嘴角挂起一抹轻蔑，“哭有用吗，他们已经回不来了。人迟早要死，他们只是先踏入那一关，死的早了些。”梁绾薄抬头看天，满天星宿，“在这将就一晚，明天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儿？”

　　“睡觉。”

　　第二天来的很快，梁绾薄早早就醒了，江谪还在睡。看得出来，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稳，眼角还挂着泪痕。

　　梁绾薄把江谪推醒，“走了，趁着时间早，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两人本来准备从城门溜出去，却没想到已经有黑衣人守在那一一排查，只好从树林绕一大圈出去。

　　“他们抓我是因为我放走了你，那抓你是为了什么，你对他们没什么价值吧？”梁绾薄非常不走心的说了句。

　　江谪摇摇头。

　　出了城门再走一天的路程就是晴山，梁绾薄要带江谪去的就是那儿。除此之外，她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记住，我们是来拜师的。只有那位仙尊，能保我们平安。”眼看要到山门外，梁绾薄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定定的看着江谪说道。

　　江谪没说话，只点点头。

　　晴山门外一路上几乎全是树林，生的高大，把山门遮住了一半，梁绾薄差点没认出山门在哪。

　　“站住。”

　　“两位师兄，我们是来拜师的，想求见仙尊。”

　　那两人满脸诧异，“师兄不敢当，我们只是仙尊座下的门童。你们先稍等片刻，我去禀报仙尊。”

　　梁绾薄拉着江谪微微欠身行了礼，门童回过礼离开，她们便在山门口候着。

　　过了半响，才见那位门童的身影从里现出，不急不慢，宛然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梁绾薄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墨迹死你得了。

　　她看了另一个门童一眼，对方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丝毫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梁绾薄也不好催那门童，毕竟是仙尊的人，可不好得罪。又过了几分钟，门童才走到两人眼前。哦不，三人，还有另一个门童。

　　“两位，仙尊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