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不愿婚娶愿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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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飞听闻皇帝如此言说，便猜到了皇帝的打算——皇帝虽说李云与他们往日的恩仇无关，但却没说与他今后的筹谋无关。昌元皇帝最重权势，他怎会放心将兵权交与一个自己控制不了的人手中呢，即使那一人能助他平定外乱。
思绪至此，贺飞不禁偏头瞪了眼一旁仍心有余悸的刘继英，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他用刘继英的平安换来了李云被牵扯其中，这次交易实在不划算。
但李云自然不知他心中惊慌，欣然应下。
一旁奴仆便捧上一早备好的弓与箭。那箭的箭翎被染成了象征着皇室的明黄色，与当年李明锦射向她的那一根一模一样，她微微一怔，又连忙甩甩头——她既厌恶旁人对她提起李明锦，她为何自己又总是不自主地想到他呢！
她拿起那弓，略微试了试手，觉得虽比不上李明锦赠与的那铁弓，但毕竟是皇室准备的武器，比她常用的竹弓趁手得多。
于是她后撤一步，将弓拉直满月，尖锐的箭头直指对着天上旭日，骄傲地问道，“皇上，您若要见识见识我的箭术，也要为我指明一点目标才是。”
皇帝顺着她箭矢的方向望去，今日的阳光好生扎眼。
“你不是已为朕瞄准好目标了吗？”
闻言，李云放下弓箭，跪地行礼，竟是一番难得的恭敬姿态，说道，“禀皇上，这旭日骄阳虽好，但终究与我野心不合。”
“你一小小丫头，能有什么野心呢！”皇上笑道，仿佛忘了方才夸奖她的眼神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李云抬头，朗声道，“西北望，射天狼。”
此言一出，首先动容的竟是一旁打坐的张真人。
张真人仍记得，不久前，有一位故人拜托他，若有一日这姑娘要前往草原与狼氏为敌，他定要帮忙阻拦一番。
但他抬眼望向昌元皇帝，见他神色阴翳，便知此事未必能成。
皇上明白她的意思，她想随父出征，在与狼氏交锋的戟州战场上一展身手。但如此一来，皇上便不能用李云牵绊贺飞，他自然不会应允。
他瞥向一旁的贺飞，冷声问道，“贺爱卿，想必你也不愿自己爱女随自己出生入死吧……”
贺飞无言，李云若随自己出征，便是要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可若留下来，必将成为皇帝手中一枚牵制自己的棋子。贺飞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皇帝威胁，但只怕，千古以来，有哪枚棋子最终落得了一个好下场呢！他只怕，李云留下来后，便是搭上了她自己的后半生。
两番对比之下，他情愿李云能在自己身边，自己对她也好有个照应。
“禀皇上，臣也希望小女能随军出征，一同为国效力。”
“大胆！”皇帝吼道，“军情岂如儿戏！你要顾着你这点家长里短，若要延误了军机怎么办！”
贺飞再伏地无言。
“但朕体恤你挂忧家中稚女的心意，今日饯行，为使你安心上路，朕决意为你女儿定下一门亲事。”
此言一出，道观中数人都是一惊。
而皇帝仍兀自说道，“今日皇后与朕提及要为瑜王和锦王操办婚事，但翼王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朕总不能亏待了家中长子，让天下人笑话——”他转向李云，“朕见你少年英雄，颇为欣赏。朕便许你嫁与翼王，你可愿意？”
帝皇问一句“可愿意”，并不是真的要询问对方的意见，只是为听得一句“好”。
他知晓李云与李明锦关系密切，如今将她嫁与翼王，便是为挑拨他们之间的怨仇。如今李明锦背后的皇后与郑氏即将同盟，若一派独大，势必会影响他的皇权。所以他要扶持李明翼，再挑拨两派对立。只有在下的臣子忙于内斗，相互制衡，他的帝皇之位才能坐得舒心。
如此，他既可利用李云制衡贺飞，又可挑拨李明锦与李明翼，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但偏偏李云不懂得这些道理，她用力地摇摇头，诚实说道，“我不愿意。”
她连那男子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如何愿意嫁做人妇？何况她好不容易重生一遭，不是为了再将自己拘束在某个男子身边的。
皇帝冷笑一声，“你可是要抗旨不遵？”
李云也是个脾气倔的，梗着脖子咬牙道，“如果我说是，皇上您是否即刻就要砍了我的头？”
“果然是从草原带回来的小狼崽子，”皇帝轻蔑地招招手，方才还在道观各个角落警卫的侍卫此时尽数上前，利落抽出随身刀鞘中的利刃，包围着李云。
氛围一时变得剑拔弩张。
贺飞见状，即刻想要代李云请罪，但却见张真人上前，拱手劝诫皇帝道，“皇上，男女婚嫁一事，终究是双方情愿为宜。”
此刻，秋风起，将他广袖吹得鼓涨。
而皇帝向来醉心道术，自然不会轻视张真人的言语，他转换了一副轻柔的言语，对张真人道，“真人，朕今日借你这底盘与我军将士践行，反而叫你看了这笑话，如今你来的正好，你若有兴趣，你帮这小丫头算算吧——”说着，他又轻蔑地看向李云，“算算她到底是要随父出征，还是要嫁为翼王妃。”
皇帝言罢，围着李云的侍卫都放下刀，退在一旁。
张真人拱拱手，走到李云身旁，对她点头道，“李云姑娘，请随贫道来一趟。”
李云与他挨得近，听得他的声音是如此地低沉而沙哑，好似他道观中的那口古钟，但没有丝毫的压迫感，反而稳重可靠，让人不由心甘情愿听从他的言语。
李云点点头，便跟着他进了一间屋厢中。
这间屋厢内家具摆设极为简便，仅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套茶具而已。倒是窗外有些许兰草让李云感兴趣，那些兰草一看便是没怎么经人打理的，在风吹日晒下野蛮生长，甚至缠绕上了支着窗户的叉竿。所以，那叉竿不能擅动，这扇窗户便一直不能放下。
张真人引着她坐于屋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自己撩起广袖为她倒茶，那茶也隐隐泛着兰草的香味。
“不好意思，贫道这间屋子疏于打理，让姑娘见笑了！”
“这原来是你的屋子吗？”李云瞪大了眼睛，“但你这屋子陈设简单，不用怎么打理也叫人看着舒心。”
“姑娘言重了，”倒好茶后，张真人便一抬手示意请她品尝，“贫道自制的兰草茶，姑娘可以尝尝。”
李云捧起茶杯尝了一口，只觉得芳草鲜美沁人心脾，但她虽和李明锦一同品茶这么多年，却始终说不出什么好坏，便像个莽汉一般将那杯茶喝了个干净，以无声的行动表示对这茶的赞许。
张真人不多言，又示意李云伸出手，李云猜想他是要为自己看手相，便将右手手心朝上伸与他看。
张真人细看几眼，便说道，“姑娘命格不佳，半生漂零，一生孤寂。草原是姑娘命中的劫数，姑娘若想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便去不得草原……”
李云隐约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莫名熟悉，但她心中仍是不悦，这番言论与方才皇帝强行要她嫁做人妇有何区别？都是旁人强行要劝阻她做自己一心想做的事情罢了。
“真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谁说我想要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了？如若不能如我所愿，一生安稳又能如何？”
与李明锦相处十年，有五年都处于渴望自由而不得的时刻，因而郁郁寡欢，与李明锦相处也不大愉快。所以，李云自是明白“自由”的重要性，如果千金的好事也不是她心甘情愿愿意做的，那她情愿死也不愿意做，否则与行尸走肉何异。
张真人不由一愣，想不到李云竟有如此想法，只能更进一步道，“姑娘且从那窗户往外看去吧。”
李云走到那扇关不上的窗户边上，看见的正是皇帝与贺飞、刘继英在院中的情景。如今那两人仍跪在地上，刘继英是心有愧罪、不敢妄动，而贺飞身子跪得竟比他更为笔挺而低沉，好似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似的，那副样子叫旁人看了也替他难受。
“贺将军今日本要领兵出征，正是皇帝重用他的时刻，他本不必如此，但却做得比怀罪的刘大人更为谦卑——李云姑娘，你可知这是为何？”
李云怎会不知，他是顾忌自己。如今父女二人解了心结，都将彼此视为最珍重之人，因而在皇帝面前便相互掣肘。贺飞恐皇帝迁怒李云，便态度谦卑，任其拿捏；而李云恐皇帝对贺飞不利，见了此番情景，也实在说不出一定要随军出征的言语。
相比自己的自由，自己珍重之人的安危更为重要。
而皇帝也是深知如何拿捏人的命门，用此招数摆弄下人，屡试不爽。
他今日必要在执掌兵权出征的贺飞身上牵一根木偶线在自己手中不可。
而如今，骑虎难下的李云，便是皇帝选中的那根木偶线。
想通了这点，李云便侧过脸，不愿再去看那情景，也不忍再提及自己的意愿。
张真人仍劝道，“姑娘听贫道一句劝，今日皇帝铁了心要在贺将军面前定你的前程，帝心难违，为了贺将军能安稳出征，也为了你自己，嫁与翼王——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真人话音未落，李云一撩衣袍，在他面前双膝跪下。
张真人不由一愣，“姑娘这是做什么！”
“如果我今日不这么做，来日我定会后悔。方才真人已经把利弊与我分析等透彻，我虽不愿见父亲陷入两难之地，但我终究是不甘自己的命运就此假托人手。我知道，皇帝能听进去您的话，否则不会要您替我算一卦——如今您这一卦便是我的转机。”说着，她便重重地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只要真人能替我说一句假话，圆了我的心愿。来日李云为真人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李云虽是求人之姿，但神色坦荡，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这一跪三磕，她做起来倒丝毫不觉得委屈。
张真人无奈，“你情愿替我做牛做马，也不愿做那锦衣玉食的翼王妃？”
“都是自己选的路，不求脚下舒坦，心中舒坦即可。”
此时，李云竟能理解当初郑晓敏向自己坦白时的坦荡。
“你确定？”张真人又问一声，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抉择。
李云毅然抬头与他对视，“我确定。”
见她决意如此，张真人叹口气，俯身将她扶起来，“姑娘不必如此，姑娘今日在天平观中遇上这等事宜，也算与贫道有缘。既然姑娘不愿自己命运听命他人安排，那贫道便帮你一把。但要姑娘随军出征是万万不可能的，皇帝也不会应允——这一点，想必姑娘能明白，如今贫道能为你做的，只有替你驳回嫁与翼王的命言。”
李云欣然应允，但她心中想到，“没关系，皇帝没准许我随军出征，我自己暗地里跟上便是。”
但她转而又疑惑，“但是皇帝多疑又善弄权，自然不大在乎我与翼王婚姻是否能圆满，真人，你要作何批言才能让皇帝免了我与翼王的婚事呢？”
张真人轻笑一声，“这点你自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不愿婚娶愿出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