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金簪》huta

4、天玄盘

　　流光从箱子里站了起来。

　　她睡了太久，已经不知道如何走路了，于是踉跄了一下，然后被身边那个男人扶住。

　　流光看着他，这个男人眉眼凌厉轮廓俊秀，薄唇微抿似乎有着和她同样的好奇。有趣的是，在这个陌生的躯体身上，流光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扶着她的顾申内心也满是惊异，奇怪于自己面对这个陌生女孩时竟然毫无失去了以往的警惕，就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信任她一般。

　　顾申是军人，是特种兵，对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对一个人不设防备。于是顾申松开了手。

　　流光的目光从另外两个人脸上扫过，看到和彦时，她眼神微怔。

　　那是故人的气息。

　　被流光这么盯着看，和彦有些瑟瑟发抖，因为他总觉得这眼神太过于通透，好像在透过他，看另外什么人一样。

　　好在流光却并没有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她微微抬头，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姑娘，你不是这村里的人吗？”李为先问道。

　　“人？”流光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笑了，“你这道士，我当你解了那符咒该是有些斤两，没想到也是昏昏浊眼啊。”

　　她伸出手指在李为先额间徐徐一点，红光乍起，仿佛在李为先额前开了个口子。

　　“哎呦！”李为先捂着脑袋后退一步，睁开眼时已是满眼惊诧，“你你你……”

　　流光只笑不语。

　　和彦和顾申都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李为先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变得肃穆起来。

　　“你们来这里又是做什么呢？”流光问道，挑了一张完好的凳子坐下，姿态行云流水，又有一点大刀阔斧的凌厉气势。

　　这主动突然变做了被动，就令人有点难以接受。

　　顾申不动声色：“我们是来这山中寻祖先祭祀，得在这林家村中找到一个领路之人，谁知道这里几个月前就出了事，村里人已然不知去向。”

　　和彦只在一旁跟着点头。这气氛不太对，他还是少说为妙。

　　流光微微颔首，目光游移到李为先那儿，后者就开始浑身发颤。

　　顾申与和彦都是普通人所以看不清楚，只有他李为先被强行开了天眼，能看出他们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类。她竟然只有一缕神魂，却有声有色地坐在这里和他们侃侃而谈。要知道人天生三魂七魄，少了一丝一毫都不能完整，从未听说过谁能只靠一缕神魂还能凝成人形且与常人无异的。

　　这趟买卖怕是要砸锅。李为先悔不当初，头顶冷汗涔涔。

　　“巧了，这林家村的人正是因为我才被抓走的。现在我既然已经醒来，自然是要帮着把人给找回来的。你们可愿与我一起？”流光吹了吹指尖。
　　如果是正常醒来她倒不怕什么，只是她现在只是一缕神魂，法术和力量都不能全然发挥出来。要是能顺便找到几个帮手，对她而言也轻省些。

　　顾申看了一眼那仿佛吹弹可破的指尖，立即收回视线：“你知道怎么找到他们？”

　　“嗯。”流光投来一瞥，仿佛埋怨他明知故问，“那我们就这么说定……”

　　“妖怪哪里跑！”木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三个人，打头的正是一袭道袍神色严肃的江鱼，大喊出声的则是他斜后方的师弟刘衍，小师妹刘笙等他喊完了才跟了上来，嘴里喘着粗气。

　　天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从未出过差错的天玄盘像是吃错了药一样，不仅死死指着一个方向，还拼命往前挣脱，像是要自己跑出去追似的。要不是刘衍力气大使劲抱住了，恐怕这天玄盘就要不知去向了。

　　师兄弟三人跟着天玄盘在这山里跑来跑去，浑身沾满了泥浆，直到快跑成了个泥人，才找到了这林家村中的一幢木屋。

　　以刘衍不入流的修为都能看出此处金光大湛，必有不出世的大妖邪！

　　可是等他们都站定了，刘衍才看清这屋子里的人，两个看起来就是普通人打扮的男人，一个老乞丐，还有一个是……十多岁的女孩？

　　呃，哪个是妖怪来着？

　　“小师兄你这么大声真的有妖怪也会被你吓跑的啦！”师妹刘笙在背后吐槽。

　　江鱼却从一进门就只盯着流光看，手中的天玄盘抬起，指针正指着她的方位。只不过一进了这屋子这天玄盘就像死了一般，那股向前冲的力消失了，指针却还在微微颤动。

　　其他三人也愣住了。顾申与和彦从北京来，虽然平时也参观过什么白云观的，但实打实和道士们面对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那一身道服和手里的法器都惊呆了。

　　李为先却是立刻认出这几人身上的衣服是来自江西龙虎山天师一派，更不提那刘衍还是他的熟人一个，只不过暂时因为自己的打扮没认出他而已。

　　不得了不得了。李为先一边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一边悄悄把步子往顾申与和彦背后移。

　　“这是……什么情况？”和彦一脸摸不着头脑，走近江鱼看了看他身上的道服和手中的罗盘，“cosplay？来这深山里玩cosplay啊道长？”

　　刘衍上前一步隔开和彦与江鱼：“胡说什么，我们是正经国家授权的道士，有道教协会证明的！”

　　“啊？”和彦懵了，“还有这种证明啊？”

　　“难道三位也是来调查林家村失踪人口事件的？”顾申上前一步问道。

　　江鱼微微颔首，刘衍已经等不及抢着说了：“不错，我们还是来捉妖的！”

　　一个说捉妖，一个说捉鬼。顾申回头淡淡看了李为先一眼，要不然这些人全都是骗子，要不然就是林家村的事……确实有鬼。

　　有意思。来之前他还真没想到，居然能让他遇到这样有意思的事情。

　　“捉妖？可是哪里有妖啊？”和彦四处瞧了瞧，房顶、地上、角落里，干净得连只老鼠都没有，哪来的妖怪啊？

　　刘衍咽了咽唾沫，指向流光，小声道：“师兄，她……是不是就是妖怪啊？”

　　平时他也和师兄下山捉些小妖，可都是些没修成人形干些鸡鸣狗盗之事的小猪妖小猫妖之类，从来也没见过炼化成人的妖怪。师父说能炼化成人的最少也有五百年以上的道行，绝对不可轻视。可是师父没说……妖怪也可以长这么漂亮的吗？

　　流光笑了一下，刘衍闪花了眼，心里暗道果然是妖怪，都会用媚术迷惑人心了，一边却又完全抹不开目光。

　　和彦也听到了刘衍之前的话，有些纳闷，人家长得这么好看一姑娘，怎么就给你说成是妖怪了？

　　他刚要开口辩驳，就被顾申拦住了。顾申目光沉沉，看着已经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了的流光。

　　流光光着脚，走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姿势曼妙，好像有莲花自她的脚尖绽放。待她走到江鱼面前时，师兄弟三人早已做好了防御。

　　“这个破盘子，你们在哪里捡到的？”她开口就问，这句话却让人大惊失色。

　　“什么破盘子，这是天玄盘！是远古时期遗留的法器，传至我龙虎山天师派已经上千年了！”师妹刘笙大声说，颇为天玄盘愤愤不平。

　　流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可否借我瞧一瞧？”

　　这话说得脸大，她竟然也脸不红心不跳。天玄盘可是他们天师派的不世之宝，平日里都是供奉起来了，也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师父师伯才将它请来用上一用，还处处叮咛他们小心仔细。这个疑似妖怪的女人说什么？借她瞧一瞧？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刘衍正要出言相讥，江鱼却已经把天玄盘递给了流光。

　　“师兄！”两个阻止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江鱼却丝毫不为所动。

　　师弟师妹们都不知道，刚刚流光开口的那一刻，天玄盘周身灵气逆转，在他手中跃跃欲试。江鱼天赋虽高，入门却浅，一双修炼多年的天眼只能勉强看出面前的女孩非人非妖，身上诸多因果，想要再循着这因果线往前或者是往后看却都是不能，眼睛会像针刺一般发疼。

　　流光接过天玄盘，天玄盘也没像刘衍想象当中那样落入她手中会立刻灼伤她这个大妖怪，反而敛了周身灵气，恢复了古朴庄严的本来模样。

　　“哎，”流光叹了口气，“当初不小心把你扔了，后来去找都想不起是扔在哪座山头，没想到是被人拣去了。算了算了，也是命里该有这因果。”

　　天玄盘在她手中不断颤动。

　　刘衍听得气结，合着这天玄盘还成了她的东西，是她不小心弄丢了才被天师派的祖宗捡到了？简直荒谬！

　　“姑娘识得这天玄盘？”江鱼问。

　　流光微微一笑：“实不相瞒，这曾是我的旧物。”

　　“哼！”刘衍翻了个白眼，“你可知这天玄盘在我门派中都多少年了，竟有脸说是你家的！”

　　“刘衍！”江鱼喝道，刘衍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刘笙也很不忿，不忿的同时又有些好奇，这个女孩到底什么来历？要是按照她所说的，天玄盘真是她的旧物，那她岂不是已经好几千岁了？不不不，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她编来骗人的。

　　流光没有说话，两手附于盘上，上下翻转，一道金光逐渐浮现在天玄盘上，片刻之后金光乍灭，天玄盘上已多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印记。

　　“这是……符印……”江鱼低声喃喃道。

　　天玄盘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器，几经颠簸，传至天师派时早已丢失了上面的符印，因而天玄盘虽然传言威力甚大，却有种种功能齐聚多少辈人之力也无法开启。现在这个女孩竟然翻手之间，就给这天玄盘重新加上了符印……

　　江鱼的目光再次投向流光时，那里面已经不只是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