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改之拨云见日》狂歌五柳前

2、天水阁

　　原来进来的白衣公子正是昨日在鹿鸣书院遇见的叶轻舟，夏薇忙抓起团扇挡住脸和若溪小声嘀咕：“不会这么巧吧？真是冤家路窄啊！” 若溪也慌忙扯出来一方绢帕遮住嘴巴。

　　林瑾行向林尚清介绍道：“父亲，这是孩儿在鹿鸣书院的同窗叶轻舟，家里在外地的任上。”

　　叶轻舟忙行礼问候，将携着的锦盒双手奉上：“听闻林世翁善弈，晚辈特奉上玉棋子一副，聊表寸心。”夏薇心想：这人看来跟哥哥交情不错，连爹爹爱下棋这事儿都知道。

　　林尚清说：“你们既是同窗好友，就不必客气，勿需多礼，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些才好。“

　　叶轻舟执意相赠，林尚清只好收下，“既然公子美意，老夫却之不恭，若叶公子肯陪我下上几盘就更好了。”叶轻舟微笑道：“晚辈虽棋艺不精，若世翁不嫌弃，定当奉陪。”

　　林瑾行又给众人引荐，见过杜如峰，向夏薇她们这边走来，夏薇和若溪不免有些心虚，把脸遮得更严实了，林瑾行看夏薇和若溪两人今天奇奇怪怪的，全无往日潇洒之态，只道是再怎么淘气的女孩家也有害羞的一天。叶轻舟从容地一揖，客气地问好，夏薇把圆圆的眼睛眯的细长，仍用扇子遮脸，故意把声音捏得细细软软地回应，若溪也拿着帕子遮遮掩掩。

　　林瑾行摇摇头，妹妹和若溪终是长大了，见到叶轻舟这样出色的人物竟然扭捏起来。

　　夏薇怕叶轻舟当众将昨日之事捅破，发现他眼神并没流露出异样，不觉放下心来：“是啦，那日和若溪扮了男装，还把脸涂得黢黑，想必他认不出我们。”

　　夏薇一眼瞥见父亲，打开锦盒看到棋子，神态颇有些怪异，惊讶里带着激动，今天怎么回事，爹爹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竟会见了一副棋子动容？林尚清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几盏茶过后，叶轻舟向林尚清说到：“晚辈此次前来，还有个不情之请，听闻世翁家中的天水阁，品珍馆广集天下奇书，晚辈有意入内见识一番，不知世翁是否应允？”

　　林尚清沉吟了一下说：“既然叶公子是瑾行的好友，又志在读书上进，老夫岂有不允之礼，只是这天水阁乃是祖上心血流传至今，有很多祖制不敢违，品珍馆更是珍本孤本的藏馆，不轻易示人。今日既然有缘分，就为叶公子破个例，让夏薇带公子按制取阅，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夏薇一开始以为爹爹要拒绝他，听到后来竟然爽快答应了，颇有些不解。来访的好学之人何其多，寻常之辈进入天水阁都困难，爹竟然要自己带这个初次登门的小子去品珍馆重地，那里可是藏有林家几代人积累起来的名家手迹、珍本、孤本，每一件都被藏书人视若珍宝，夏薇转头望向哥哥，瑾行也有些吃惊。

　　水天阁乃是夏薇曾祖林启先登科入仕后所建，广集经史子集、地方志录、野史杂记，代代相传，不断添增，林家每代人的俸禄多花费在采集书籍之上，更是互相换阅，誊写手抄的结果。到她爹林尚清这一代，天水阁藏书数量几乎与皇家藏书匹敌，却并不似皇家藏书那么局限，佛经道法、五行八卦、奇幻玄录之类几乎无所不包。

　　林家祖先为了天水阁传承下去，给子孙后代设了诸多规矩，诸如“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等，苛刻到外人难以理解。到他们这代，比以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限制外人，连林瑾行都因违制，被禁足在了品珍馆之外，夏薇这个女儿，因为细致谨慎，抄录勤勉，反而可以出入自由。

　　夏薇暗自思忖，“这个小子不过是长得略好，也不知什么造化，这么快让爹爹信任有加，哥哥尚且不能到之处，竟准了他进去，真是怪事！”

　　大家坐了一会，林尚清说：“你们年轻人自便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干坐着。”几个人便告辞出来。

　　一行人穿过三进院落，向左一转，便进了藏书阁的花园，杜如峰对林瑾行说到：“听闻你在鹿鸣书院有个浑名叫“琢玉郎”，自己还常以书院第一风流才子自居，今日看来，像是浪得虚名！”杜若溪问道：“哥哥何出此言？”

　　杜如峰看着叶轻舟说：“你看，书院随便来个人，就把他被比下去了，他哪来的底气自夸？”

　　叶轻舟和林瑾行的身高相仿，叶瑾行刚健俊朗，叶轻舟清瘦飘逸。两人其实各有千秋，但杜如峰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奚落林瑾行的机会。

　　林瑾行笑道：“江湖传闻不足信，这些不过是朋友间的玩笑之词。书院之中才俊辈出，谁敢自诩第一呀？再说，在如峰兄面前如何敢耍帅？”

　　旁边的杜若溪看不下去了：“哥哥，瑾行哥什么时候夸过自己，别人夸他，他又不能阻拦，你怎么一见面就挤兑他？依我看这传闻也没什么不妥！”

　　杜若溪自小便喜欢林瑾行，而且她性子直，对自己的喜欢从来不加掩饰，每次她星星眼望向林瑾行，杜如峰的眉头就皱得更紧。

　　偏林瑾行又是个不羁的个性，天生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开朗健谈，对女孩子细心周到，不经意间不知惹出多少相思，他一向被女孩子众星捧月惯了，并未察觉杜若溪的心思。杜如峰眼看着妹妹痴心错付，每次见林瑾行那双桃花眼迷得周围的女孩子芳心摇曳，就恨不得揍他一顿方才痛快。

　　杜如峰经常找各种借口和林瑾行比试拳脚，趁机狠狠教训瑾行，看似用了三份气力，实际却使出七八分力道，把林瑾行这个自认为踏入武行的半吊子打得苦不堪言，浑身瘀紫几天后才显现，外人却看不出他被杜如峰暗暗修理过。

　　后来被夏薇看出端倪，和若溪狠狠告了一状，若溪又心疼又气愤，回到家把杜如峰爱如珍宝的几把名剑拿到柴房一通乱砍，直到砍得卷了仞才罢手，杜如峰心疼得几天食不甘味，从那以后，教训林瑾行才越来越少，林瑾行也不再一见到这兄妹就找机会开溜。

　　叶轻舟见自己莫名卷入他们的争论，便说道：“瑾行兄年少成名，乃是京城最年轻解元，才华相貌在鹿鸣书院谁人不知，在下自愧不如。”

　　林瑾行忙过说，“好啦好啦，轻舟你不必自谦，天色也不早了，藏书阁不能燃火烛，趁着天光尚早，赶紧进去吧。”

　　杜如峰兄妹连忙摆手，“天水阁有什么趣？看多少遍了，我们和夏薇在院里喝茶聊天，你俩一起去吧。”林瑾行神情有些狼狈，说：“轻舟今日要去品珍馆看书，我被禁足了竟没法带路。”

　　杜如峰笑道：“自家的阁楼都上不去，林瑾行你是干了什么好事了？”杜若溪忙替瑾行答道：“瑾行哥不过借书给别人，被别人不小心把书弄丢了而已，这哪里是什么大错，要是哥哥你的话，就算弄丢一百本书爹爹都不会罚你，都怪天水阁的规矩太严了。”

　　夏薇带叶轻舟进了天水阁，叶轻舟说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早知今日相见，我就把姑娘的美须髯带来了。”夏薇一听：原来他早就认出了我，方才都在装傻充愣。夏薇白了他一眼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夏薇打开一个盒子，拿出一双白纱的鞋套，说到：“想来公子也听说了林家此处有着极严的规矩。进此馆鞋底需无半点尘土，以免带入虫卵，破坏藏书，不过公子今日突然到访，想必也没准备，但家中素常并未备有客用鞋套，没关系，来日方长，公子改日到访，夏薇也必定不厌其烦，今日可能就无缘相请了。”

　　没想到叶轻舟笑道：“这有何难？不就是防尘么！”说着俯身将靴子露了出来，原来白色的学子外面还穿了一双护底的套鞋，叶轻舟将套鞋解下来，朝夏薇亮了亮靴底，果然是洁白无尘。

　　夏薇笑了笑，又将第二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张面纱，一双手套，夏薇说到：“阅读里面的书籍必须佩戴面纱手套，以防将汗渍浊气沾染到书籍。”一旁站着的慕慕闻言刚要说什么，被夏薇一个眼色禁住了声响。没想到叶轻舟不慌不忙从衣袖中取出一方白纱戴上了，又从袖子拿出了一双冰鲛手套戴在手上。

　　这倒让夏薇没了主意，见叶轻舟如此有备而来，不好再故意为难，只得带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