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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郎中云缎问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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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睁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
他懒洋洋地从船舱里出来,头顶的骄阳照得水底的鱼都不愿从水草里出来,眼底一片粼粼波光。
“哈~~”他打了一个哈欠。
声音很干净,就像是从不说话的人,略带干涩,瞳孔中映着夺目的光芒,清澈胜了溪水,少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太阳,竟不觉得有半丝刺眼。
看了半晌,他才背过身去,嘴角微微上扬。
这就是人间的太阳?
简单告别艄公,他从桥下上岸,目送着乌篷小船消失在天地之际后从手中化出一根翠绿的竹竿,抬眼看看在自己身上投下阴影的石桥。
一道清亮的白影掠过,惹得桥上的小贩游人纷纷惊呼。
少年笑道:“你们好。”
众人皆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有人脚步微微后移,沙沙声参差不齐。
少年瞳孔略动,仍面不改色道:“我姓白,单名一个羽,字秋澜,近日来此地云游,见过各位。”
听了他的话,人群渐渐有些骚动起来,窸窸窣窣着直到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仙长既是云游,不妨在此地歇些时日,我们也好招待。”
有人小声道:“村长来了。”
白羽歪了歪脑袋,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嘴角笑容更恣意了起来:“云游的,就一定是仙长了吗?”
方才说话的老者一时语塞:“这个.....”
“所以,不必。”少年挥挥手,扬长而去。
桥上的人面面相觑,白衣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缓缓下了石阶。
明明不是仙门中人,却又有如此清逸脱俗之态;一派不染凡尘之样,却又愿在市井中一露尊容……
众人觉得神奇,但也都深知,真正的仙门大家是绝对不可能来他们这个小地方的,白羽既已表明自己身份,又何必再纠结?
“散了,散了。”老者也无奈地摆摆手道。
只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少年在人群中远去之时,竟不曾碰到任何人的衣角。
午后,摘星楼内。
这摘星楼是绫罗城有名的茶酒馆,即便是夏日炎炎也是人流络绎不绝。
“啧......”说书先生捋了捋长长的山羊胡,晃着一面小扇不似经意地在茶馆的中间坐了下来。
“哟,老先生是又要开始讲故事了吗?”一个店小二把一碟花生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
“啧啧。咱今天不讲小说画本了!”说书先生拾起一颗丢进嘴里,咂巴了两下。
一个货郎笑呵呵地道:“可是又有甚奇闻逸事?我前些日里听说邻村王姨家的母羊生了个四胞胎,李叔家的猪拱了他家的大篱笆......”
四周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说书先生眯缝了一下眼睛,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渣。
“你们......可曾听过青丘?”
这句话说的不响,但纷扰的茶馆却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青丘乃是上古圣地,现于天地混沌之时。山中有莲,瓣尖灿金,花瓣雾色几近透明,香气悠然,乃是九尾狐帝最喜欢的一种花。”
“且道这九尾狐帝,法力无边,可纵冰控火,能口吐人言,与龙凤同位。青丘狐族更是承其法力,叱咤仙界数千年......”
“好看吗?”一个客人问。
“这位老弟此言差矣——这狐仙本就是生得极为妩媚动人,狐中之王又怎能不倾国倾城?”说书先生继续讲,“这狐帝还有三好,好酒,好画,好剑,天灯九千,赛画舞剑斗诗酒,彻夜繁华,远胜人间帝王家......”
白羽一手扶额,一手持着雪白的瓷杯,茶水中的莲子浮浮沉沉,看起来别有韵味。
说书先生还在唾沫横飞激动拍桌,台下的听客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极了牛脖子上挂的那种铜铃,台上忘我,台下更甚。
倒也不是白羽喜欢神鬼传说,他只是偶尔想听听故事而已。
“那这狐帝也是神吧?”一个女人问。
“废话!”货郎拍了她一下,“这么厉害,又有这样的雅好,当然是神啦!难不成还会是妖?”
“那,那既然是神,就一定会有什么可以保佑的地方吧?保平安吗?可以祈愿吗?”女人不理货郎,自顾问道。
说书先生听见了她的声音,笑眯眯地捻着自己的胡子道:“那是自然。在九千年前,这狐帝的宫观庙宇可与当今的神君仙帝相比,座座琉璃金瓦,香客络绎不绝。他法力高强,曾一度掌管春生,万物生长皆由他心之所念,乃是我们凡人生活的根本......”
一位听客两眼放光:“要是我是他就好了?有钱有脸长生不老,害怕找不到老婆吗?!啧啧......神仙果然就是神仙......一个字,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羽的嘴角也微微向上翘了一些,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莲子茶。
这故事应该还有别的内容。
他心道。
应该会很有意思........
听客见说不过别人,干脆扭过头去不说话。
“但是,”说书先生低下了声音,“他红颜祸水,还是成为了一介妖神.......”
人们再次静了下来。
白羽挑了挑眉。
“据说,有一日,他狐性大发,化作一个美人到了凡间,人人为之倾倒。可他偏不愿去做良家妇女,跑到京城最大的青楼里去做了花魁。凡是受他染指,云雨过的男人无一不被吸尽阳气,横死于花下。”
“他言之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众人惊叹:“啊!?”
“他可是个男子啊!竟然还干如此肮脏龌龊之事!也不怕脏了自己的脸?!”
“厚颜无耻!”
“脸?这狗东西有脸吗?!怎么没害花柳病死?”
“他本来就是只畜生!”
“祸国殃民......”
.......
“唉……”
最后不知是谁,沉沉地叹了口气。
又安静下来了。
“虽说是这样,狐帝遭到了官府通缉,可他摇身一变就又是一副新模样,谁还认得出来?自然是继续妖言惑众......”
“......”说书先生仍在讲,但白羽已没心思听了。
“后来他还混上了龙床,把一个泱泱大国一点一点地解体,忠臣尽亡,小人苟生......”
“结局,灭国。”
“...........”
“...........”
有人骂了起来:“什么狗皮神祇!我呸呸呸呸!”
“...........”说书先生继续讲着。
“...........”
女人怨道:“怎么搞的?灭国?还灭了那么多个?”
“..........”
白羽烦起来了。
他心中暗道:这里的故事根本不能和那里的比,全是这些穷衰鬼,酸书生意淫的……恶心!
他从竹椅上站起,转身离开。
“胡扯!”邻桌有个少年低低地说了一句,“这故事根本不是这样的!”
因为这句“胡扯”,白羽注意到了他,少年生的挺好看,但是他懒得理,还是顺着自己的路,从柜台旁边经过,一路逛进了进了茶馆的后院。
后院并不大,但是非常整洁。墙角一株木槿郁郁青青,斑驳的树影撒在地上,炎炎夏日中竟带有一丝意外的清凉。
白羽在院里随意地走着,见树下有一张木躺椅,看起来挺舒服的,便很自觉地躺了上去。
嗯,也的确很舒服……
像是檀木?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现在正是未时刚过一半,太阳毒辣半分未减,可这小院儿却是凉爽的很,尤其是在木槿树周围。一只热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大黄狗瞧着白羽附近凉快,便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前爪刚踏进树荫,就舒服得嗷嗷叫起来,待它整个狗都入了树荫底下,就更是直接舒服得在地上打起了滚,贪婪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凉意。
白羽抬眼淡淡地看了它一眼,翻了个身,悠哉地闭上了眼。
天色尚早,那鬼东西不会出来,不妨......睡一觉?
他在心里偷偷乐着。
茶馆里十分吵闹,但这小院倒是清净的很,虽然相隔不过十丈远,但也不失为一个睡午觉的好地方。
反正没人,那就睡吧。
大黄狗举爪赞成。
太阳终于累了,在绫罗城的西山头沉沉落下,空气依旧燥热,但相比于正午时分,也已经开始有了些许晚间的凉意。
起风了。
木槿沙沙作响。
白羽睁开眼,看清了暮色,正在惊奇居然没人来叫他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
“公子醒了?”
“嗯,你好。”他站起来。
妇人温和地笑了笑道:“不必紧张,我见公子睡得正香,便没有叫醒公子。”
白羽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犹豫了一下说道:“......谢谢。”
妇人道:“嘿嘿,公子客气。我听街坊邻居说,公子是今日才到的云缎城,既是刚到,那今晚就不妨在我家住下。今天我丈夫刚回来,我烧了一桌好菜,公子也尝尝我的手艺。”
白羽不喜欢打扰别人,但是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那就多谢了。”
然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问道:“云缎城?”
妇人奇怪道:“是啊,云缎城。公子来了此地,居然不知道此地叫什么?”
“不是绫罗城吗?”
妇人面色微露苍白,解释道:“本来是叫绫罗城的,但那是十三年前在钱老爷去世时的事儿了,现在早就没有人敢这么叫了,我也是听我老丈人讲过,公子你又是从哪听来的这个叫法?”
“为什么突然换名?”白羽道。
凡人敬神鬼,一座城的名字是从它诞生起就存在了的,就如人的名字一般,从不会轻易改,且每一座城的名字都关乎着这座城的风水运衰,好的城池往往是因为风水好,风水好才会有繁盛之景,也才会有一个好的名字。同样,反过来讲,城名的好坏从玄门中看,也决定着它的风水。风水可以是先天的,也可以是后世形成的。吉祥的名字引的就多为人、仙,怨气冲天的名字则易招心有恶欲的妖魔鬼怪,仿佛是一个标签,标明此地是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非人之物则亦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妖物越聚越多,再好的风水也会被乱舞的群魔糟蹋掉,沦为一座鬼城。
妇人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我不知道,公子你还是不要打听这个问题了。我,我听说以前有别的人打听过,但是后来就霉运连连......”她压低了声音,“两年后死在了绫......云缎城西山上的那座鬼宅里。”
鬼宅?
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不打听他怎么去?
白羽笑笑:“我不是为了弄明白什么,我只是好奇。想必当年横死的那位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惹怒了鬼灵才会遭到报复,至于我,安分得很,姐姐不必担心。”
他这一说,就好像是一个邻家少年,活泼听话,语言里都带着细细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应着他的意愿,讨得一个笑容。
这是他的惯用手段,可能不太正当,但是决对管用。
作者有话说:小可爱们好!我又来了,这次有一个事情要说,我现在还是一个学生,因为学习的缘故,发文时间不稳定,学校是寄宿的,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