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虔诚一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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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到福泽茶楼里所学种种，一股子邪魅的笑从他嘴角溢出，因为归海云岐高出他许多，并不曾看到那抹转瞬即逝的狡邪。
那少年仰面露出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眸，清滟无暇如婴孩般纯澈，他抿唇试探地问：“师尊，我有点舍不得”然后头低的更深了些，嘴角的邪魅更深了些。
不过归海云岐只看得到他的后脑，感受到胸膛上抵着自己的那少年的额头，热度透过衣衫，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他听到他说，舍不得。
这份离别，是他所制造，是他想要带眼前这个少年到自己身边来，可原来的他是在父母的身边，是他抢了这份依赖，残忍地让他不舍？在第二次相见，前后相加总共相处不过三个时辰里，他便又伤到了这少年吗？。
一瞬间，归海云岐那颗万年从容淡然的心，一天之内两次愧疚。
一次是翘了万人空巷的秀川谷讲坛，觉得稍微欠妥，但立即坦然。
另一次，是一位少年说，我舍不得，而他久久不得纾解，仅仅一瞬间，那愧疚感便如油入火，彻底翻滚了，仿佛针芒刺痛。
归海云岐眼神有些涣散，恍惚间，他从眼前少年身形中见到了另一个人，他笑着说：“师尊，好舍不得你呀”。
那少年抬起一双微红的眼，盈盈水润仿佛要哭出来，他粲然一笑道：“从前父母弟弟和莫家村族人都极为爱护我，我跟师尊走了，师尊会爱我吗？”。
沉稳清秀的嗓音如雪亮的尖刀插进归海云岐的心，他有一瞬间的慌乱，眼神躲避复又坚定地回望向小少年，大手抚摸过他的后脑，温柔地回一句：“师尊……”。
他犹豫了片刻，好像没有说过这样肉麻的话一般，有点无所适从，觉得怀里的小人比自己还要热，有点烫得慌，但是又怕拂了那小少年一片拳拳思乡情，便又坚定道“师尊……会的”。
上辈子端着揣着，对待顾锡太过冷淡，过分严苛，所以这一次，就当是弥补吧。
弥补在另一个机灵的少年，另一个徒弟身上。
顾锡，别怪师尊，别吃他的醋。
归海仙尊淡雅一笑，他说：“会的”，那少年心脏便跳漏了一拍，为什么呢，师尊说会的，又不是说了一定会喜爱我，我却觉得此刻死去也无憾了。
四海六合唯一的仙神，收我做徒，承诺爱我。
这三年，走过许多山川河流、城镇乡村，见过许多人，听过许多事儿，却从未有人抱过我，抚摸我，承诺爱护我。
即便是套来的，骗来的，哄来的，但是格外珍贵，不想让任何人分享，一个人午夜梦醒，慢慢咀嚼这份美好，也是这十多年来，唯一让我眉眼舒润的温存。
哄骗师尊说出来的这些话，就像是偷偷藏起来的一块糖，躲在被窝里独享，每舔一口，都甜到发慌。
对于亲情的的缺失，对于世人信任的缺口，对于情感的艳羡，对于恩情的依赖……
此刻，我想在眼前这个人，我的师尊这里，找补回来。
只当是仙神的施舍，只当是对徒儿的怜悯……
弥我十年孤寂，填我十年宽慰。
师尊，给我。
他淡然抿唇，十分大方地迎上那一双看起来十分淡漠的眸子，一字一字吐的真切铿锵：“师尊，一言为定”。
那男子眼角柔润，关怀摸摸他的头，轻飘飘地回上一句“一言为定”，右手轻柔抚摸那头墨发，左手掌心攥紧，指甲硌着掌心，留下一排月牙痕。
他这样思忖着，当年自己若是也对顾锡展颜一笑，说上几句附和的话，带上几句关心的词，也给他一个拥抱，是不是那九天魂雷劈下来的时候，自己就能少点痛苦，多些释然。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顾锡，他永远也无法回来了。
归海云岐将自己那股子惆怅压下去，双手捏着他劲力的肩肉，尽量放柔声音，他诚恳地问：“名字，是什么？”
那小少年闻声摇摇头，有些难堪，不知所措的样子，微微别过头去，小声道：“不曾有名字，他们只叫我神童”。
这话有些令人惊诧，前一秒还说着他们疼爱自己，后一秒是自己连个名字都没有。
原形毕露……
小少年想，自己会不会被看不起呀，赶紧替莫家村人辩解：“这没什么的，他们只是觉得我太……”
归海云岐的声音犹如苍鹰俯冲一头扎进水中，划破了那层死寂，涟漪千层。
他说：“姓顾，可好？”
四个字，犹如狂风骤雨过境，一地凌乱。
野藻顺流遇尘泥，露珠散进荷叶，而我终有了姓名，不在漂泊无所依。
归海云岐将手握拳放在唇边，就想在亲吻自己的食指一样，他唇齿微露，赐予那少年一个血淋淋的名字：“顾念”。
顾锡……，顾念……。
当顾念知晓顾锡存在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名字讽刺极了。
但是现在，这两个字，是他的欢喜，是他的期盼，是他的名字。
“顾……顾念？”小心翼翼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觉得两个文字凑在一起，是带有温度的，归海云岐赐予的温度，今日是炽热，往后是无尽孤寒。
师尊赐名，顾念。
顾往念今，千般皆你……
耳边风烈烈，脚下剑微凉，唯有身前这个白衣人，给我无限温暖。
师尊，此刻开始，我便是你归海仙尊最驯顺的仙神首徒——顾念。
顾你师恩，念你温情……
火红的夏装裸露着右臂，手臂的尽头被一只大手攥着，他掌心湿热，我心头温暖。
那村落山庄，清泉河流，田野山丘，此刻都踩在脚下，唯有一人，搁在了心里。
我不懂这种复杂的情绪，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福泽茶楼里说书的颜先生常说的，喜欢。
在福泽茶楼，我每天都会缠着颜先生问那些他讲的故事里那些情情爱爱的人。“颜先生，那林书生到底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上了那万家的小姐呢？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颜先生每次都不堪我扰他，又不敢吼我，只是一边吐着瓜皮儿，一边敷衍地回我：“我给你讲通俗点，喜欢，就是在她身边，你觉得自在、舒服、开怀。想要她一直陪着你，你也想要一直陪着她，全修真界你觉得她最美，最漂亮”。
我想要师尊一直陪着我，眼下，我有也可能想要一直陪着师尊。
天荒荒，地茫茫，鸿蒙深处遥相望，失前身，忘前尘，从此那人是故乡。
“顾念，拜见师尊”这虔诚一跪，红衣似火翻飞灼热，一俯首，青丝流泻眉眼低首。
从此，师有徒，徒有家，雪铺天盖地，自九天而坠下。
顾盼流连，念念，入心藏……
一场御剑空中拜师的帷幕落下，而那跌宕起伏的故事，才悄然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虔诚一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