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针》KLK

36、原世界中的2028年

　　盛家老宅，
　　盛帆走进厅堂，薛哲正束手立在墙边凝视着盛父盛母的结婚照。
　　他走上前对薛哲淡淡道：“母亲他们还在世界旅行，坐吧。”
　　薛哲回身，眼里充满了悲伤。“你真的想不起来高中毕业前发生的事了吗？”
　　盛帆怔了怔，答道：“只记得生日那天头部受到重击。”
　　“那段时间你住进医院，伯父伯母因为身份原因没法出国来看。我每天都在想是谁伤了你。”傅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盛帆望向好友，听他声色干哑道：“这件事被国际监察署搪塞过去后，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利能抹平这个案子。”
　　“总统派。”盛帆说出自己的推断。他注视着父母崭新依旧的结婚照，父亲平素不近人情的脸庞上也勾起一抹微笑。
　　盛帆伸手将结婚照稳稳的扶正，手背划过墙壁感受到奇异的触感。
　　“嗯。”傅萧点头，眼神划向薛哲。
　　薛哲见状，声音低哑道。“我获得一份加密音频，是你十八岁生日那天受到袭击前的通话。”
　　盛帆没有回答。他依旧死死地盯着父母的结婚照。
　　半晌后，盛帆伸出自己僵硬的右手，触摸着相框边墙上的花纹。他食指微微颤动，从墙上撕下一片薄如蝉翼的材料膜。
　　墙壁真实的面目展露在众人眼前。
　　密密麻麻的成像数据片覆盖着整面墙壁。
　　盛帆颤抖着按下一块数据片，父母熟悉的影像与声音瞬间环绕在他周身。
　　“盛帆…”傅萧不忍的叫道。
　　仿若没听到一般，盛帆大步扯下各个墙壁上的掩盖。
　　“帆云，我和你爸决定去三国旅行，明天就出发。”两年前，母亲洋溢着笑意对刚拿到博士学位的他说道。
　　原来那只是合成的影像。
　　一幕幕熟悉的对话浮现在盛帆眼前。
　　“帆云，我们计划明年回来。你爸最近在和北国实验室合作。”
　　“帆云，你在D大当上教授啦！研究虽然重要，但你也一定要注意身体。”
　　“帆云，你爸竟然又向我求婚了！我们要去南国度蜜月。你照顾好自己。”
　　盛帆无力地靠在墙壁边。
　　自己回国在D大任教后，鲜少出国的父母却说已经辞了在大学的工作，已经计划前去环游世界。
　　这些年，他们究竟都在哪？
　　盛帆急忙冲进书房。他旋开门边的机械灯，通过思维验证后匆匆下楼到宅中密室。傅萧和薛哲紧紧跟在他身后，讶异的环视着老宅中暗藏的巨型地下室。
　　平日里父亲常用的实验器具全被收了起来。空旷的大厅中只摆放了一台老式DVD机与平板电视，里面一张银色碟片上写道：致亲爱的儿子帆云
　　他慌乱地按下电视开关。
　　“2018年的春节休假结束了。我和老公今天要去实验室进行空间项目的最后审核，帆云也会去参观。”是母亲温柔的声音。
　　从画面来看，她正在用双眼中的智能晶体拍摄这段视频。
　　盛帆失神的瞧着十八岁的自己等待在门槛处，故作平静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欢欣雀跃。
　　盛帆完全无法想起这段记忆。
　　画面一闪，他们已经来到了父亲的独立实验室。十年前的小帆云一脸兴奋地浏览着成品展示区里五花八门的实验成果。
　　多功能通讯手环，微型识别系统，便携式投影薄片还有大量的机械模型。
　　“自从2008年起，盛教授便开始带领大家探索如何应用对撞机的原理在空间穿梭技术上。今年，司科市终于在我派成员的多加倡导下将强子对撞机对外开放。而我们，也终于在上个月正式启动了空间穿梭项目。”一位年轻的研究员笑道。“经过智能计算与筛选，穿梭员前往的目标空间已经在今天定下来。”
　　“科学至上。”在一旁静候的研究员们忽然齐声说道。
　　“科学至上。”父亲颔首笃定道。
　　他抬步走向不远处的操作台。
　　电视机前，盛帆注意到父亲眼中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狂热。
　　“这是我们的研发成果之一，穿梭针。它在轻巧灵便的同时，可以隐匿于特制的智能手环中，进行指定目的地的空间跳跃。”研究员自豪的介绍着一根纯黑的长针。
　　画面外，盛帆震惊地盯着研究员手中与自己的发明极其相似的穿梭针。
　　“经过多项检测，我们认为穿梭针还不能精确到目的地世界的经纬度。在模拟操作中，我们还发现穿梭员的体能需要媲美机械人，才能获得稳定的穿越效果。”他明确的指出。“所以，穿梭员将在3月23日按原计划通过司科市新建造的大型对撞机进行空间穿越。调查发现，目标世界的时间流速与我们不同。那里虽然正处于2023年，比我们的世界前进五年，但时间流速却仅是我们的0.08倍。据估计，穿梭员抵达目标地点后需要至少一小时来完成任务，因此，我们要确保获得十二小时的对撞机自由使用权，并且在此期间不受到外界任何的干扰。”
　　“这样说来，我们的十二小时相当于对方的一小时，而我们的一年就大致相当于对方的一个月。”小帆云当即反应，“不过，对撞机在国家安全大厦下，我们有使用权限吗？”他疑惑道。
　　“帆云，你爸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母亲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问题。
　　小帆云眼神中透露出惊喜，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副银色金属手环。
　　“进行思维验证吧。”母亲道。
　　“这是盛教授近期研发的新型手环，在超远距全息对话，多维观影娱乐和录像定位等基础设计外还加上了生化攻击，自动防御，与清除短期记忆的功能。需要注意的是，因为后三项功能耗能较大，同一时间只可以使用一项。”
　　画面外，盛帆发现父亲眼神柔和的瞥向自己。
　　小帆云惊喜地问道：“连接大脑就可以使用？”
　　“是的。手环还在进一步的技术革新中，因此我们仅制作两副。穿梭员会在跳跃前连接这款手环来接收回程信号。穿梭针也已经被嵌入手环中来增强穿梭的稳定性。”研究员道，左手按下墙壁上的投影设备。
　　“经过初代的活物空间穿梭实验显示，贸然前往平行空间的生物体将会受到那个空间巨大的排斥。这种排斥力具有能将普通人直接降解至原子级别的威力。因此，近些年来我们主要攻克的一大难题便是找到克服空间阻力的方法。通过在不同世界进行活体实验，我们发现，具有与我们世界更高相似度的空间会对实验体有更大的包容度，减弱排斥力。今年三月底，穿梭员的目的地将是我们世界的双胞胎空间，代号影子。那里拥有和我们近乎一模一样的国家，城市与人民。虽然由于影子落后的发展和低等的思想，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影子找到自己的参照物，但这种相似度也足以让影子对我们的入侵有极高的包容度。”
　　小帆云复述道：“你的意思是，选择穿梭到与我们相似的影子能够减缓空间阻力？”
　　研究员点头道，“是的。穿梭员只需穿戴降阻服装，在抵达影子后采用一些特殊方式来彻底消除阻力。”
　　“什么方式？”小盛帆好奇道。
　　研究员瞟向盛教授，见他微微点头才道：“调查显示，如果能毁灭影子中和自己相同的人，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消除空间阻力。”
　　“你的意思是，杀掉另一个自己？”小帆云犹豫道。
　　“是的。”研究员眸子闪动，随即坚定道，“如同之前所说，影子正处于2023年。然而探测器显示，那里的科技水平严重落后，对宇宙的认知极其片面。那些与我们一模一样的人们在无知下只能做出低劣错误的选择，度过庸碌的一生。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已经严重阻碍了科学的发展，违背了我派科学至上的神圣意志。只有我们的到达才能帮助影子获得真理，彻底粉碎那里愚钝的思想。”
　　盛帆神色复杂地看着父母默认的态度。他没有想到，父母所带领的组织是想通过牺牲双胞胎空间的生命体为代价来推翻政府的统治。他回忆起第一天到PU-3041时的情形，自己虽然感受到陌生空间的阻力，但也并没有被强烈的排斥。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那个世界里并没有自己。
　　“邢舒政府在战后一直打压我们的祖辈，阻止我们进行更高层面的科学改革。这些耻辱我们都一直记在心中，只是迫于政治形势与青怪的威胁无法反抗。如今，我们终于可以通过改变另一个世界来逃脱青怪的迫害，为科学的真理抗争。”一名白发皑皑的研究员激动地气息不稳道。
　　一段记录百年前东北两国战役的影像浮现在众人眼前。
　　盛帆留意到年幼的自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段录像。
　　一百年前，东国在长达十年的反抗北国进攻后，因为缺乏人力粮食与成熟的科学技术沦为战败国，签约了领土割让与不平等的经济贸易条款。大战后，东国人在一片生灵涂炭中几乎失去信心。
　　就在这时，一群年轻人毅然决定前往北国学习它们世界先进的各项技术。他们在当地人的嘲笑下忍辱负重，数年后带回了能够重振东国各业的知识。这群年轻人中大有雄才伟略者，在看到民众们一蹶不振的状态后，他们决定自立门户，重建祖国。
　　那时，东国国内政局动荡，竟冒出数个党派自占疆土。受到广大民众支持的有主张平复内部的保守派和主张报复北国的激进派。保守派与激进派都十分重视这群鲜活的血液，希望能够获得他们的效力。
　　然而，年轻人们早已对政府在战乱时软弱的态度与不作为的政策深深失望。他们认为只有大力加强对综合学科的发展，东国才能重新与其他三国并肩。在这种思想的激励下，他们以历史上著名的蓝日战役为名成立了蓝日，分布在各地进行超前的实验计划。
　　1950年，东国与北国签署的二十年不平等条款到期了。东国举国上下强烈反对继续与北国的条约。而蓝日对保守派的安民政策嗤之以鼻，选择为前线的激进派供应大量装备与物资来反击北国的侵略。
　　历经数次战役后，北国终于同意签署休战协议并且废除以前的条约。激进派虽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但也已经损失惨重。为首之人更是在一次偷袭战役中伤重身亡。
　　与此同时，亲民的保守派推举出了一位年轻英俊的总统候选人，邢舒。他迅速地稳定了战后局势，推出多条政策改善人们的生活水平。
　　在万众拥护下，邢舒登上终身制总统的宝座，志得意满的宣布新时代开始。
　　而作为曾经支持过激进派的大型组织，蓝日被政府密切监视并严格管制着。70年代，数百名科学家们被政府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监禁杀害，更有甚者直接在突然消失后便不知所踪。
　　从此，蓝日的成员们只好隐姓埋名，藏匿起自己的真实理想。90年代，东国已经重拾了往日的繁荣与自尊，蓝日也渐渐苏醒，积蓄着力量准备反击邢舒政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2008年，一种形态如同人类的机械怪兽，青怪，作为邢舒政府的鹰犬横空而出。青怪再次暗杀了大量对政府不满的蓝日成员，将组织的核心力量重创。
　　在十余年的卧薪尝胆间，以盛家为首的各大世家不断尝试突破创新，就是为了能让蓝日重新照耀人间。
　　“盛教授，中控室已经准备完毕。”研究员停下影像。
　　一行人通过位置转换门进入实验室的核心。
　　小帆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规模庞大的隐藏基地，超乎他想象的各式仪器旁，近百名身着白袍的研究员向他们致意道。
　　基地正上方，一面绘制着蓝色太阳的大旗挂在墙壁上。
　　研究员扫视一圈众人，斗志昂扬的大声道：“今天，我们的决定会让蓝日重新升起！”
　　“科学至上。”上百人满是激情的呐喊。
　　“科学至上。” 年幼的盛帆云与众人齐声道。
　　他们经过一排排房间，尽头处有一座的透明的独立隔间。一个身穿漆黑防护服的少年正在高压下敏捷的躲避着来袭的模拟怪。
　　“小游正在模拟室进行最后一次训练。他就是本次项目的穿梭员。”研究员介绍道。
　　“这孩子叫游子斌。他比你大两岁，六岁时父母被邢舒政府迫害后便被接进蓝日。他擅长格斗并熟知空间穿梭的要点。”母亲对小帆云道。
　　小帆云羡慕地瞧着少年轻巧的身姿。游子斌正赤手空拳地与怪物撕斗着，他眼神狠厉，身形快速闪避在不断崩塌的空间内，抓住时机便毫不犹豫地一手扭断怪物的脖颈。
　　视频外，盛帆仔细看着游子斌的面容，将他和记忆中的画家联系在了一起。
　　“好！”研究员带头鼓掌起来。
　　“小游是很合适的人选。”盛教授赞赏道。“今晚六点，计划准时进行。”他一锤定音道。
　　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