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常安乐》不途

1、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苏晩终究还是输给了爱情。
　　她第一次觉得那个自己深爱了十年的男人面目可憎。
　　十年感情，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满目荒夷，破败不堪。
　　“韩毅，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她忍住眼眶充盈的泪，意欲将难过与苦涩一并吞入肚喉，但开口却是哽咽。
　　她不想哭啊，那样争强好胜的她即便在这场战争里输得片甲不留，也依旧想骄傲得像个公主，直挺胸膛地离开。
　　可是，她看着韩毅那熟悉的面孔上陌生的疏远，有一瞬间她便想丢盔卸甲，嚎啕大哭。
　　她的青春啊，整整十年，已历人生的二分之一，满满当当地都是这个男人的印记。怎么就到了两看相厌的地步？
　　“苏晩。”韩毅开口。
　　苏晩泪眼婆娑，没看他。
　　“苏晩……”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也没有来日方长了。”
　　“来日方长”两字一出，苏晩的心脏便仿佛被只手狠狠揪住，悲伤排山倒海几欲把她击倒。

　　韩毅看着面前那个强忍眼泪，故作坚强的女人，内心翻起云涌。
　　心疼吗？还好吧。毕竟十年感情，说没有一点心疼倒是假的。
　　但，不爱了便是不爱了。
　　所以才能这般无动于衷。

　　“苏晩，我累了。”韩毅的话虚渺得好像从远处飘来，听在苏晩耳里没有什么真实感。只是她的心一直在下坠下坠，坠落云端时她真想抛下她所谓的自尊去倾身拥抱他。
　　她一直没有看他，等到他转身要奔赴下个车站，她才回身去深深遥望他的背影。
　　最后韩毅好像问她：“我真的累了，你懂吗？”
　　苏晩不知道什么叫累了，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甘之如始，但可能也是沉溺太深，才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没有及时发现韩毅的反常。于是，到现如今，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她失神落魄地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夜幕轻吻这个城市时，她看着窗外熟悉烟火气息的景色，蓄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
　　一回到家便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以此来祭奠她曾精心呵护的爱情。
　　今天是她的生日啊。所以为什么韩毅嘴里的惊喜会是这个模样？
　　苏晩的心脏狠狠揪成一团，她觉得自己会溺死在悲伤里。
　　酒劲上头时，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找到陷在沙发里，就同陷在爱情泥沼无法自拔的她一样的手机，颤抖着去拨那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
　　号码被拨通，可是响了好久，也没能等来韩毅的声音。
　　苏晩觉得自己要崩溃在等待里，可是她现在真的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她的眼泪掉下来，一滴滴砸在手机屏幕，晕湿了那个名字。
　　电话被自动挂断，她胡乱抹了把脸，抽噎着继续拨通，苏晩的心在忙音里已经难过得支离破碎了。
　　“苏晩。”终于被拨通，电话那头韩毅的嗓音听在苏晩耳里如此冷漠与疏离。她刚想开口，声音就哽咽得不成样子，难以出声。
　　“……”韩毅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世界就只剩下苏晩的抽噎声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唉，”苏晩听见韩毅的叹气声，“苏晩，你别这样。”
　　苏晩捂着嘴，没有回答。
　　“苏晩，我们……”电话那头的韩毅深吸了口气，继续他那残忍的言语：“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韩毅，我们在一起十年，十年，你简单一句“就这样吧”，就把以往都一笔勾销？苏晩很想质问他，用不甘的语气，可是她发不出声，只有哽咽。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挂了，你……”
　　“韩毅”苏晩慌忙出声，她吸了吸鼻子，“韩毅。”
　　韩毅等她的下文。
　　苏晩思绪万千，最终只问了句：“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韩毅顿了良久，苏晩听见手机那边的他深呼吸了几次，似是苏晩的话也触到了他。
　　可能，他们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可是，苏晩，我们回不去了……”

　　后来，苏晩没再说话，只一直哭，韩毅也没有挂断，或许，是在等她告别吧。
　　大抵她也哭累了，苏晩最后淡淡地说：“再见。”鼻音浓重。
　　“再见。”
　　想了想，韩毅又说：“苏晩，生日快乐。”
　　乍听这一句，她眼眶又是一湿，却是笑着回答：“谢谢。”

　　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当着全校师生向她表白，那是他们的开端。如今，他们在她二十八岁生日这天结束，大抵，也算有始有终吧。
　　她在酒醉里回忆十八岁的她，借此聊以□□。苏晩抱着酒瓶去了阳台，她记得韩毅说过，今天有百年难遇的流星雨，她是个幸运的女孩子，连流星都赶着来给她庆生。
　　但如果她真的幸运，就不会在这天痛失所爱。
　　也是可惜，她太醉了，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哪里还看得清什么流星。她席地而坐，对着天空又哭又笑，模样疯癫。
　　她还是想看一眼流星的，起码说明，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幸。
　　苏晩声音沙哑：“如果流星真的能实现别人的愿望，如果这场流星雨真的百年难遇，如果我真的幸运，可不可以再眷顾我一次……”
　　失去所爱，远比想象要难受。

　　酒瓶子里的酒被喝完，她随地扔下，摇晃着起身，回屋去抱来两瓶新酒。
　　苏晩真的太醉，她走路没能留神脚下，那只空酒瓶就横在阳台的中间，她也没避开。
　　头狠狠磕在阳台摆放的桌子角时，苏晩脑子一瞬间的空白，这一刻她好像把所有的悲伤和难过都和解，只是这脑壳的痛怎么就愈发清晰？
　　用手捂住的伤口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她瘫坐在地上，一时间没有下文。
　　这时，真的来了场盛大的流星雨，苏晩脑子混沌，本来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下，她又难过又委屈，为啥什么倒霉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先是在生日这天被甩，又在生日这天磕破脑袋？

　　苏晩想要的，无非一心人。
　　但她没有许愿思考的机会了，她有些异样，流出的血比她想象中的要多，苏晩还是决定去处理伤口。
　　苏晩挣扎着起身，可是力不从心，她脑子愈发混沌，朦胧中她看见天空的星星变得很亮。
　　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重现了苏晩历经的一生，她终于还是明白了什么。“怎么？我这就得死了……”
　　不过磕破脑袋，却是严重到死亡吗？
　　她没看到自己的衣物都被血染红了，额头的血仍在流出。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苏晩好像听见有人问她，“你的愿望是，一双人吗。”
　　她没有回答。
　　就这样吧，苏晩的一生就这样吧。他知道消息，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呢……应该不会……

　　于是，苏晩和韩毅的故事真正以这种方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