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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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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森神社。
“哟,被吓到了吗?”
织姬睁开闭上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哈啊,什么嘛,把眼睛闭上了啊。”看到她睁开了眼睛,男子略有些失望的说道,“不过没看见也挺好的.....”随即他有些别扭的咕哝了一句。
“什么?”她忍不住询问道。
“人类的小姑娘不应该看的东西哦。”白衣男子看着她,笑道。
“诶?”她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我不能看的?......呕!”马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便充满了鼻腔,使她不由得干呕了起来。
——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就在刚刚救了自己。
时值乱世,妖怪横行,她自幼在神社被当做巫女长大,没想到一时兴起到神社后面的森林玩却遇上了几只附在尸身上的恶鬼。一路追逃之下,不仅没回到神社,反而被追进了森林深处。就在觉得自己命不久矣,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世界突然便安静了。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的白衣男子持刀站在她面前,宛若神明。
而她马上也看出了男子身上带着微弱的神气。
这是....神终于听到我的呼唤了吗?她想道,然而尸体的腥臭让她几欲昏死过去,想说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男子发现了她的窘迫,将她一把捞了起来,朝某处走去。
“哈哈,抱歉抱歉,忘记你可能受不了这种味道了。”男子边走边笑嘻嘻的道歉。
直到走了半刻钟左右,织姬才终于从之前那股恶臭和恐惧之中缓了过来。
“非常感谢。”男子带她来到了更加深处的地方,那里有一处纯净的湖,空气也十分的清新。织姬正坐在湖边朝男子致谢道。
“举手之劳。”男子坐在湖边的一棵榕树下,并未采取与世人一般的正坐姿势,而是十分自由的舒展着身体,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之上,似乎这里便是他本来的目的地,一阵山风拂过,他惬意的闭上眼睛。
“那个,冒昧一句,您是?”织姬小心翼翼的说道。
“啊,那个啊,”男子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瞳之中流光闪烁,阳光透过树叶直射下来,投影成无数细碎的光斑在他的身上,周围的草地上,以及织姬自己繁复的裙摆上,来回跃动着。“鹤丸国永,我的名字。”他看着织姬惊呆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什么啊,你那个表情。”
“诶,诶?!!!!”织姬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然后立刻捂住了脸,“您,您是.....”
“是哦,”鹤丸看着少女一副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下去的模样,好笑无比的添了一把火,“就是你每天在侍奉的那把刀哦。”
“那,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也许是在经受着十分可怕的冲击,少女的身形显得摇摇欲坠。
“啊,你是说哪些呢?”鹤丸忍着笑说道,“是今天的菜不好吃,还是这把刀好重,还是啊啊啊好想睡觉啊神官大人也不会过来干脆就在这里睡了算了吧。”
“呜.......”少女捂着脸,发出不成调的哀鸣,要不是身上没有佩刀,鹤丸想少女一定会想羞愤的切腹吧。
“笨蛋。”鹤丸倾身向前,伸出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他笑道,“还想着‘啊今天喋喋不休的抱怨突然没了连一直侍奉的刀都不管了是到哪里去了呢’在后面跟上来才发现居然一个人偷偷溜去神社后面的森林玩,你说,如果我这次没跟来,你可要怎么办呢?”
在人前的时候,织姬一直都是装成一副温顺谦恭的巫女形象,然而在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难免就偷偷的放开了一点。
没想到还有一个爷爷级的付丧神在乐滋滋的偷听啊.....真是恶劣。
然而织姬从小在神社长大,太过单纯的性格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她透过指缝怯怯的偷看着鹤丸,之前因为太过害羞,她都是很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去偷看,现在知道了是自己一直以来在侍奉的刀之后,反而大胆了起来。
“你啊。”鹤丸自然发现了少女的转变,哭笑不得的把她的手从脸上扒拉下来,“要看就直接看,我又没不准你看。”
“鹤丸大人真好看。”织姬的胆子又大了几分,她小心翼翼的抓着鹤丸袖子的一点边缘,讨好的说道。
少女过于直白笨拙的讨好在鹤丸眼里简直就跟一只小猫咪咪叫着撒娇一样,他好脾气的揉了揉织姬的脑袋,十分大方的说道,“嗯?这回不嫌重了?”
.......对于一个还没成年,从来没锻炼过的纤细少女来说,一把太刀,真的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好吗!(╯‵□′)╯︵┻━┻
.......然而鹤丸也不否认那重量是他为了想看少女憋屈的表情特意加上去的。
“嘿嘿。”织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神官大人们看不到您吗?”她问道。
“应该是看不到的吧。”鹤丸说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跟从小在神社里长大,心灵和身体双重纯净的织姬比起来,那些神官的灵力什么的完全不够看,也自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然而就在鹤丸说完之后,少女一脸欣喜的朝他扑了过来,“啊,果然看到的时候就感觉是软软的啊,好舒服~”她把脸埋进鹤丸的衣服里,一脸陶醉的说道。
“喂喂,”鹤丸无可奈何的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之前还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怎么就突然这么欢脱的撒娇了?
“因为啊。”虽然被鹤丸拎了起来,少女一点都不怕的笑道,“神官他们看不见您,我就不需要在您面前装了呀。”
“你就不怕我生气?”现在轮到鹤丸极其的想捂脸了。
“大人讨厌我的话,又怎么会来救我呢?”少女笑眯眯的说道。
“也不一定。”鹤丸将她放下来,抱着双臂,故作正经的叹道,“每天被一个小姑娘嫌弃沉对一把刀来说还是很令人失落的。”
“诶诶诶诶诶真的吗!!!”织姬大吃一惊,捂住嘴,“抱歉我再也不说了!!!”
“哈哈哈哈.....”鹤丸终于破功,金色的眼眸泛着细碎的波光,好看极了。“你啊,”他又点了点织姬的额头,叹息道,“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有大人在一定没问题的。”织姬乖巧的坐好,应道。
“那若是我不在了呢。”鹤丸逗她道。
“这样啊.....”织姬很是苦恼的想了想,“那我就努力提升自己......然后去找鹤丸大人吧!”她一拍手说道。
刚刚听开头还觉得不错的鹤丸被她呛到了,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都什么呀,”他脸上虽然仍然在笑,却失去了几分真实,他带着那样既悲哀又隐隐期望着什么的笑意看着少女说道,“我总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很久的。”少女的发丝柔滑的像水一样从他指间穿了过去,轻柔的仿佛是一个美好易碎的梦境一般。
“为什么?”还不知世间俗事的织姬天真的问道,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鹤丸要悲伤,只是觉得他很悲伤,于是便捉住了那只手,问道,“鹤丸大人不想待在这里吗?”
鹤丸回答她的是一句,“你猜。”
简单粗暴,一击会心。
/
织姬被那句话打击的失落了好几天。
一直以来充盈在耳间喋喋不休的抱怨也变成了偶尔响起的一声幽幽的叹息。
有这么夸张吗。鹤丸不禁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那句话给她的伤害。
虽然很想安慰一下,不过看她苦脸实在是太好笑了,又不想安慰了。
如此想着,鹤丸便选了袖手旁观。
可是旁观了几日之后,织姬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前来侍奉他的巫女换了另一张面孔,鹤丸看着那张不是织姬的脸,莫名的有点烦躁。
这个女孩虽然年龄跟织姬差不多,可是却一点也没有织姬身上的灵气。鹤丸十分嫌弃的想道。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个新来的巫女在第一次给鹤丸擦拭护理的时候,就被正烦躁的鹤丸划伤了手。
“啊!”巫女十分慌张的松开手,让他狠狠的摔在架子上,也顾不上流血的手,便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的忏悔。
啧。
鹤丸最烦听到哭声,原因无他,只是这声音老令他想起不好的回忆而已。
人类啊,最善于制造战争,量产悲伤,然后让无辜者咽下苦果。
这声音吵死了,如何让她停下来呢?
还在哭泣的巫女并没有发现鹤丸的刀身隐隐发着黑光,那是因为在神社的时间太短,从而没有净化干净的戾气。
就在鹤丸泛着黑光的刀身即将朝那个女孩挥下去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少女细嫩的皮肤轻易便被锋利的刀刃割破,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织姬?你?”巫女站起来,“你不是......”
“住嘴!”织姬忍耐着极大的痛楚,低声呵斥道,“我要是你,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会尽快离开此地!”
巫女这才发现在空中飘着的凶刀,脸色瞬间苍白,甚至没对织姬道一声谢,便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见那个巫女已经跑远,织姬才松了一口气,刀刃割开了她的手掌,伤痕深可见骨,她再也握不住,放开了刀刃跌坐在地上。
“你疯了吗!”被鲜血浸染,鹤丸从狂乱中恢复过来,看着少女手上的伤口,呵斥道。
“鹤丸大人回来了啊,”织姬深深看了他一眼,欣慰的闭上眼昏了过去。
“你!......”鹤丸神色复杂的看着昏迷的织姬,俯下身将她抱起来,“真是.....为何要让我有归属感呢?”
就在他被织姬的鲜血染红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自己莫名狂躁的原因了。
他认主了,所以换人时才会狂躁,而饮她的血时才会恢复。
“哈,果然,我是不可能成为神社之刀的么?”他苦笑了一声,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救治着昏迷的少女,同时让自己的本体插在了织姬的床头。
越是有名的事物就越任性,而鹤丸国永尤其如此。
/
森林深处。
“鹤丸大人~”织姬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休养了半个月,除了那只手还绑着纱布之外,已然恢复了大半。
“......还活着啊。”鹤丸坐在湖边,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别扭的扭过头去小小声的说道。
“当然了,您把人类想成什么了啊。”织姬欢快的说道,走到他身边坐下。“大人,您为什么不开心?”
“......”鹤丸没有说话。
“自那之后我便被指定为您的专属巫女。”虽然对他的沉默感到无奈,织姬还是继续说道,“我的伤势也得到了有效的救治....大人,您为什么不开心?”
“你想知道?”鹤丸靠在树上,看着她说道。
“我不想猜。”织姬面无表情的说道。
“哈哈哈哈....”鹤丸忍不住笑了出来,“真记仇啊,那么点事就记到现在。”
“.....”织姬抿着嘴笑,“还不是被大人您戏耍的太厉害了。”
“不怕我吗?”鹤丸突然说道。金色的眼瞳中宛若色彩迅速褪尽的世界一般,淡漠而宁静如阒然的战场。“我是刀,如你所见,是一把会伤人的刀。”
“所谓刀剑,本意不都是伤害吗?”织姬微微一笑,说道,“只不过对着敌人便是保护,对着友人便是伤害罢了。选择刀剑便要有受伤的觉悟,不是吗?”
“下一次,可能就不是饮血便能恢复这么简单了。”鹤丸再次说道,他垂下眼眸不去看少女的脸,“你也许会死哦。”
“.......”对面一片寂静。就在他苦涩的笑笑,以为少女默默的走开了的时候,手上一暖。
“啊.....凉凉的呢。”少女很仔细的握住了他的手,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
“......”鹤丸一愣,少女的一只手绑着粗劣的绷带,与另一只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绷带之下是怎样狰狞的伤痕,他比任何人都要再清楚不过。
“鹤丸大人在来到神社之前,漂泊了很久吧?”织姬说道,“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听神官他们说,鹤丸大人是非常名贵的刀,所以才被很多人争夺?”
“所以?”鹤丸绷着一张脸,压抑下转身逃跑的冲动,问道。
不能停留。
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也不现身。
如果不听她说话,如果不注视着她,如果一直沉睡的话——
那么就可以挣脱这名为她的温柔又安宁的枷锁了吧?
那么就可以继续没有留恋没有羁绊没有遗憾的继续漂泊了吧?
这样下去只会产生不必要的依恋。
这样下去,哪怕不被人抢走,也会因为时间而慢慢将糖果变成苦果。
理智在鹤丸脑海之中叫嚣,可是他却一动不动,既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挣脱她。
冤孽。他苦笑着闭上了眼。
“所以,”少女清澈不含杂质的目光直直的望进了他的心中,如一场狂风暴雨般,将所有理智击溃。“我想给鹤丸大人一个家,至少,在鹤丸大人还在神社里的时候......”她对上鹤丸审视的目光,坦然的笑了起来,“想让您,不会觉得寂寞呢。”
完了。
陷落了。
败给她了。
鹤丸眨了眨眼睛,被握住的那只手反握住织姬的手,同时一股力道从那边传来,织姬被拉进了他的怀中。
“你啊,”他抱着织姬,带着少女不会看到的微笑,“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鹤丸大人的衣服还是跟看上去的一样,软乎乎的啊~”她却如此回道。
你啊。
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的承诺。
完全不知道说出了怎样的话语。
所谓的人类,便是这样,既能肮脏丑恶,又能干净纯粹的存在吗?
以不会伤害到织姬为底线,鹤丸缓缓的收紧了怀抱。
可以哦,我便看着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
时光荏苒。
织姬渐渐的长大了。
“啧啧。”鹤丸看着那一身宽大的巫女服仍然遮不住的曼妙身段,说道,“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因为我是人类啊,”织姬回之以沉稳的微笑,“会成长,会变老,会.....”说到最后一个词之前,鹤丸制止了她。
“嘘。”鹤丸挑眉,“你知道我不想听。”
“......”织姬垂眸微笑。“鹤丸大人.....我明天,就要正式接管整个神社了呢。”
“是啊。”鹤丸抱着双臂点点头,说道,“然后呢?”
“没啦。”织姬语气轻松愉快的说道,“只是有点感慨而已。”
“嗯哼。”鹤丸点了点头,突然说道,“怎么我感觉你之所以这么拼命要做到这个地步是为了偷懒呢?”
“啊呀,被发现了呀。”织姬故作吃惊的说道。
“你能瞒得过我?”鹤丸挑眉,又戳了戳织姬的额头。
“可不能这么戳一位女士的头呀。”织姬捂着额头,小小声的抱怨道。
“什么女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鹤丸戳了戳织姬的脸颊,说道,“你是在跟我讲年龄?”
“唔,失败......!”织姬不甘心的咕哝道。
“放心吧。”鹤丸懒洋洋的躺在她的膝上,说道,“我所经历的,是你无法想象的,也是你无需经历的。”
“诶?”织姬愣了愣,不明白鹤丸的意思。
“所以啊~~~~~~”鹤丸拖长声音说道,突然拍上了织姬的脸颊,说道,“乖,来叫爷爷。”
“爷爷才怪啦!”织姬脸一红,奋力想把鹤丸的脸推开,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手无缚鸡之力的织姬被鹤丸压倒了。
“可恶.....”织姬还沉浸在痛恨弱小的自己的情绪中,鹤丸笑眯眯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是谁每天宁愿在我面前躲懒也不愿出去运动的,如此,可谓是自作自受?”
“你宠的。”织姬瞟他一眼,说道。
“对,我宠的。”鹤丸坦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一个翻身,两人之间的位置瞬间颠倒。
“所以我现在来享受了。”鹤丸眯起眼笑道,同时将她后脑勺一按,两人便理所当然的亲到了。
“唔唔唔唔!”织姬猝不及防,一开始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所以奋力挣扎了一下,鹤丸发现了不对,便松开一点,慈悲的留了点空隙来让她呼吸。
“你....要谋杀主人吗.....”织姬伏在他身上小声的喘着气,说道。
“哈哈,谁知道呢?”鹤丸笑了笑,摸上她的脸,“会比死更可怕也说不定哦。”
“是要将我神隐吗?”织姬眨了眨眼睛,问道,“神隐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谁知道呢?”鹤丸无所谓的说道,“之前可是从来没想过会被凡人看到,也没想过会带凡人神隐,要不你试试看?”
“鹤丸大人又调皮了。”织姬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早就跟大人走了。”
“......”虽然鹤丸没说话,不过他皱眉来表示自己的不高兴。
“鹤丸大人可以带我神隐,”织姬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然而我不在,现世里就没有人能保证鹤丸大人本体的安全了,虽然我的寿命有限,不过在我可以看到的时间里,在我可以守护的时间里,我想守住鹤丸大人,”她笑道,清秀文雅的面容上带出了一丝笑容,“理由的话,鹤丸大人是知道的吧?”
“切。”鹤丸哼了一声。
“不行哦。”织姬认真的说道,“在鹤丸大人的安全得不到保证的时候,我是不会跟鹤丸大人走的。本体受到伤害甚至毁坏的话,您也会消失吧?”
“...是这样没错,”鹤丸皱了皱眉。
“那就劳烦大人您,”织姬笑了,捧住他的脸,说道,“在这段时间里,与我一同待在俗世吧。”
就这样继续相守,一直到......
到什么时候呢?付丧神看着在他上方温柔微笑的女子,心下突然有了一丝茫然。
如果用什么来形容的话,这种感觉便仿佛是软绵绵的云,轻柔,温暖,充斥心间,却没有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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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朝露,去日苦多。
冬天,飘起了小雪,清冷的空气吸入肺中都是一种相当酸爽的体验。
鹤丸国永一脸复杂的看着雪花缓缓飘落在身上,在黑色的手套上。
曾经他最喜欢下雪天,因为雪花的颜色与他最为接近。
然而郎中却说,如果再下几场雪的话,她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类啊....”鹤丸国永忽然捂住了胸口,这个地方,自从听到郎中说的话以后,便时不时的感到一阵钝痛,比刀解还要难受。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呢?鹤丸国永扪心自问道。
这真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不管是她的离开,或者自己的离不开。
鹤丸沉默的拉开了门扉——里面燃着炭火,然而躺在榻榻米之中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温暖多少。
“是大人吗?”昏沉的意识之中听到了门扉拉开的声音,织姬勉力维持着一丝清醒说道。
“嗯。”鹤丸点了点头,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他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要死了。”
第二句——“你是故意的。”
“啊呀.....”织姬叹了口气,“还是被大人您发现了啊.....”
“那个人的到来,以及他的注意力,都是你有意引导的吧?”鹤丸的声音便如刚才的雪一般清冷,凛冽。“你有意要他将我带走......”说到后面,他的声音甚至开始不自觉的发颤,“为什么?”
“......我要死啦。”过了半晌,织姬轻轻的说道,她脸色苍白,仅仅是说话便费了很大力气,“死了之后,便不能完成与您的约定了......所以.....”她说的很是艰难,因为呼吸不畅,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她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又说道,“我希望......”
“真是残酷啊。”鹤丸面无表情的抚上她的脸,“就因为如此,你便要把我托付给别人?”
“咳咳咳......”织姬还想说什么,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大人......咳咳...请听我说....”
“你还要说什么?”鹤丸挑眉,虽然十分的想转身就走,可是身体就是动不了。
“咳咳....看来大人是忘记了啊...”织姬苦笑一声,“在我当上掌社巫女的那一天,我与大人的约定.....咳咳....”
她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超越了她现在的体能极限抚上了鹤丸的脸,“为什么只记得前半段,忘记了后半段呢?”
“你是说?!!!”鹤丸震惊的抓住了她的手,“你要跟我走?!!”
“这是,与大人约定好的不是吗?”织姬带点羞怯的笑了,“非常抱歉,我已经不能守住大人了....”
“我要怎么做?”鹤丸急急的说道,她已经撑不了多少天了,现在是越快将自己的本体交付与那人越好。
“与使者的约定,应该就是在今天吧。”织姬缓缓闭上眼睛,说道。“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你等我。”鹤丸说完,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整个神社现在处于丢失了神刀,而使者即将到来的恐慌之中。
巫女大人平日对他们不薄,如果这件事办砸了的话......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她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所以当他们看到那把任性的神刀突然出现在了它应该在的地方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人还真不好伺候啊,他们想道,也就只有巫女大人能摸清这位的脾气,顺着毛摸.....
本阿弥光的对鹤丸国永赞叹不休,将它视作珍宝,一脸珍惜的捧回去了。
鹤丸确认他的本体被人带走以后,兴冲冲的跑去找织姬。
“织姬!”他拉开房门,却停在了当场。
病弱优雅的女性平躺在榻榻米上,双手在胸前做祈祷状,眼睛紧闭——而且不会再睁开了。
骗人。
你说会等我的。
人类啊........鹤丸国永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真是无比,绝情的生物呢。
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鹤丸国永抱着她的尸体,发出无声而哀恸的悲鸣。
“嗯?”获得了至宝,本阿弥光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大人,怎么了?”立刻有侍从前来询问。
“没事。”本阿弥光的摇摇头,摸了摸装有鹤丸国永的刀匣,刚才听到里面似乎刀鸣了一声,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吧。
身后传来了一阵喧嚣。
“后面怎么了?”他随口问道。
“啊,就是织姬巫女,似乎去世了的样子。”随从答道。
“是吗。”本阿弥叹了一口气,想起与他见面时,带着病容依然不乏清雅的女性,“那可是一个妙人啊......这么年轻就去了吗?”
“是啊。”随从也见过织姬的仪容,也是十分的感触。
“受她所托,”本阿弥说道,“我会将鹤丸托付于可信赖之人的。”
人类的生命终究还是太短暂了,谁也说不清未来的事,不是么?
/
感受到本体正在渐渐远离自己,一旦离的过远,鹤丸便会强制回到本体之中沉睡。
然而他并不在意这些,事实上,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很快,很快织姬的侍从就要前来汇报情况了,他们会发现门大开着,而他们的主人早已死去多时,而到那时,鹤丸便不能像这样抱着她了。
“说起来啊,”他充满感慨的说道,“在你活着的时候,我似乎都没叫过你名字呢,啊啊,这种感情,便是悔恨么?”
没倾吐过爱意。
没称呼过姓名。
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然执着的用敬称来称呼自己。
“你啊,”鹤丸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到最后还是不明白啊,对我而言,所谓的家的意义......”
那便是有你在的地方啊,笨蛋。
不远处传来了侍从的脚步声。
“巫女大人——诶?”侍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刚刚....”
“是雪吧?”身后的人不耐烦的说道,“赶紧的,不然巫女可能——巫女大人!!!”
一如鹤丸之前所想,侍从到来的时候,便看到房门大开着,炭火也被风雪掩盖。
织姬躺在那里,合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