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生夏凉》醉夜眠江月

4、第四章

　　昏暗的灯光，无人的男生宿舍楼道里，一个身穿黑衣、戴着黑色帽子的人警觉地敲了敲其中一个宿舍的门。不一会儿，门被小小的打开，黑衣人迅速的把东西塞给门内的人便离开了。
　　从警局回宿舍的萧沐正想拿钥匙开门，眼睛瞥到了一个黑色身影鬼鬼祟祟的消失在楼梯转角。个子矮小，身材纤细，看起来是个女的。
　　一直好运加身的陈粟终于被抓了个现行，被教导员狠狠地批了一顿。陈粟在办公室足足待了两个小时才出来，被训得头昏脑涨的她一想到自己的财路彻底被萧沐断了，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陈粟只要心情不好便会到学校附近一家松芝拉面馆吃面。拉面馆的老板娘叫夏寸心，只比陈粟大几岁，是个十分有味道的女人。她黑白分明的眼中透露着超乎年龄的沧桑，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心心姐，一份大碗拉面。”陈粟沮丧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
　　夏寸心看了一眼没有生气的陈粟，说道：“这马上快过年了，你看起来蔫蔫的，是今年考试又挂科了。”
　　“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陈粟急得跳了起来。
　　“吃了面，还不快过来帮忙。”夏寸心正在为新年装饰着店里。
　　“我这吃还没吃完呢？你就要使唤我干活。”陈粟笑嘻嘻对夏寸心说道：“再来一碗……不……两碗，省得再加。”
　　“你呀！”夏寸心无奈的点了点陈粟额头。
　　夏寸心心疼的看着陈粟吃着面，她也知道陈粟的情况。这些年她都尽力帮助陈粟，或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想她经历自己受过的苦，走自己以前的弯路。

　　“何队。”萧沐敲了敲何战办公室的门。
　　“萧沐啊，快进来。”何战见到萧沐很是高兴。
　　何战泡了一壶好茶，对坐在旁边的萧沐说道：“我看了浩清的结案报告，你在这次的偷怕案中的表现很不错。”
　　“浩清虽然脾气不好，人也有很多缺点，但是为人正直、恩怨分明。你们两个多磨合磨合，以后你会发现他的优点和长处的。”
　　“是。”萧沐对何战还是很尊重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父亲的战友，更是因为他的办案事迹。
　　“萧沐，过年打算怎么过？去美国吗？”何战随意的问道。
　　“我可以在局里工作。”萧沐立即回道。
　　“过年嘛！放松一下，见见家人，团聚一下。”何战笑着摆摆手。
　　何战知道萧沐与他父亲萧正天的关系并不好，当年萧沐瞒着家人报考警校，萧正天特意打了电话给他，托他多照顾照顾萧沐。
　　萧沐垂下眼睑，双手交叉用力握了一下，说：“谢谢何队。”
　　何战换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陈粟的。”
　　萧沐有些疑惑，何战为什么会提到陈粟。
　　“你知道199案吧。”何战的脸色有些沉重。
　　萧沐看过199案的档案，也仔细研究过其中的案情，“知道，跨省拐卖儿童案，这个案子当时很轰动，而且当时的刑侦一队队长在逮捕过程中因公殉职。”
　　“不错，他曾是我的上司，叫陈雄，是陈粟的父亲。”何战往沙发上靠了靠，一声叹息，“陈雄死的时候，陈粟才十二岁。她父亲死后不久，她母亲自杀未遂，成了植物人。陈粟一个小姑娘家，这些年也不容易。”
　　萧沐没想到陈粟竟然是陈雄的女儿，陈雄是自己一直很钦佩的一位警察。他心中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丝愧疚，也终于明白陈粟为什么在警校私设擂台、买卖违禁品。
　　“我明白何队您的意思。”
　　“好，好，喝茶，喝茶。”何战高兴的给萧沐面前的茶杯添满了茶。

　　七彩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展现它瞬间的美丽，高楼外墙跳动着新年贺词。
　　除夕之夜，本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萧沐在台灯下看着书，一声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萧沐打开短信，是一条打款短信，心里一阵烦躁。
　　大街小巷人流如潮，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孩子拿着仙女棒玩耍。萧沐走在热闹的长街上，一阵寒风吹过，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心想着此时也只有身上的大衣能给自己带来温暖。
　　嗯嗯嗯……手机响起了震动。
　　萧沐解开锁屏，一看是国际长途。
　　“喂，妈。”萧沐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兴奋。
　　“瑞安，你最近怎么样？”电话里传来悦耳的声音。
　　“我很好，最近忙着学业，也没有时间和您打电话。”
　　“不要太累了，注意休息。你爹地在旁边，你和他说几句？”
　　“妈，我有些事要做，先挂了。”萧沐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大西洋的另一边，萧正天还没来得及和儿子说上一句话，便被挂了电话。
　　坐在身边的萧母摇了摇丈夫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挂了……”萧正天慢慢放下了电话，神情有些沮丧。
　　萧母握着丈夫的手，安慰道：“正天，瑞安他心里是有你的。”
　　萧正天转过头看着温柔的妻子，轻轻拍了拍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点了点头。

　　萧沐沿着街市漫无目的的漫步，突然一只粉红兔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陈粟穿着布偶装在摆地摊，寒风冻红了她的耳朵和两颊，可是她还是尽力的大声叫卖。陈粟的声音已经嘶哑，却没有一个路人停下脚步买她的东西。
　　拖着一身疲惫的她回到了宿舍，摸摸干瘪的肚子，看着兔子头套，安慰道：“晚上虽然吃不上水饺，有泡面吃也是不错的，对吧！”
　　陈粟摸了摸兔子的头顶，笑着点点头。
　　陈粟从柜子里拿出一桶泡面，正拆着包装，一阵敲门声响起。
　　除夕之夜，谁还会在学校里？陈粟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怎么是你？”陈粟吃惊的看着门口的萧沐。
　　萧沐摇了摇手中装着水饺的盒子，说道：“便宜你了。”
　　陈粟虽然对萧沐恨的牙根痒痒，不过一看到热乎乎的水饺，就什么都忘了。
　　萧沐和陈粟相互对坐着，吃着水饺和泡面，看着窗外的烟花。这两个相互不对眼的人竟觉得这个除夕也不是这么冷。
　　因为萧沐的帮助，陈粟顺利的通过了考试，这是她上警校以来第一次不用补考。两人在相处中，对对方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

　　萧沐和陈粟迎来了大四的实习期。萧沐是何战看中的人，所以毫无疑问的被安排到刑侦一队实习，而陈粟也顺利的得到了刑侦一队的实习名额。
　　一年的朝夕相处，陈粟灿烂的笑容和顽强的毅力让萧沐重新认识了这个财迷姑娘。陈粟对萧沐的看法也大有改观，拨开萧沐冷漠的外表，她能看到他内心的孤独和脆弱。这两个欢喜冤家，不打不相识，渐渐生出了朦胧的感情。
　　毕业典礼结束后，陈粟留到了最后，她看着空旷的操场，耳边仍响起刚刚萧沐的毕业致词。
　　回过神的陈粟抬起头，发现萧沐站在讲台中央，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萧沐扬了扬嘴角，向前走去，“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萧沐跳下讲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靠在讲台边缘，问：“为什么拒绝一队的入职通知？”
　　陈粟浅浅一笑，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走到萧沐身旁的台阶坐下，说：“可能基层比较适合我吧！”
　　“还没恭喜你，正式成为刑侦的一员。”陈粟从塑料袋中拿出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说道。
　　“谢谢!”萧沐语气平平。
　　“怎么看起来不高兴？”陈粟察觉到萧沐语气中的冷淡。
　　“当警察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是我爸却觉得警察这个职业太危险，不赞同我的决定。”萧沐回想起前几日与父亲的通话，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对话。
　　“将来你会是一个出色的警察。”陈粟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的说。
　　萧沐挑了挑眉，看着陈粟调侃道：“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
　　陈粟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啤酒，站起身时，身体有些摇晃。她站在萧沐面前，看着他痴痴的笑，然后舌头打着结说：“我曾经以为喜欢你，就是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可是你太优秀了，就是再给我十年、二十年……也许这一辈子，我也不可能追上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萧沐始料未及，他一直以为那些矫情的情爱只会在小说中出现，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陈粟也会因为对自己的感情自卑、苦恼。
　　“我知道我不聪明，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所以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接近你。我那样死缠烂打缠着你，你一定觉得反感吧。”陈粟拼命忍住眼中的泪花，不让它流下来。
　　“陈粟……”萧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或许我应该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这样我……我就可以一直用朋友的身份，默默的陪在你的身边。”陈粟说到最后有些哽咽，“我也幻想着或许我说出来后，会有一丝丝的可能。”
　　陈粟看着沉默的萧沐，低下了头，故作坚强，抬起头笑着说：“看来今天的结果很糟糕！”
　　陈粟侧过身迅速擦干了泪水，然后露出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说：“待会儿有毕业聚餐，我们在这儿……咳……快走吧。”
　　陈粟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萧沐看着落荒而逃的陈粟，心里很复杂，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对陈粟的感觉。一开始帮助陈粟，是因为她是自己心中英雄的女儿。可是，在慢慢的相处中，自己竟觉的这傻乎乎的姑娘还挺可爱的。她强忍着泪水的模样，自己的心隐隐有些刺痛，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