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林不及你》秋茜

16、番外二

　　佛曰：一千小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而这三千有情小世界，即三个中千世界 ，从几乎可与天界比肩的六道之一阿修罗界至芥子世界不一而足。所在空间越大，时间流逝越慢。

　　九十九阿修罗世界基本与天界相同，芥子世界却是展眼间百年生灵瞬生瞬灭。然而，纳须弥于芥子，色、声、香、味、触、法之六欲 ，喜、怒、哀、惧、爱、恶、欲之七情无一或缺。身在其中时，所感受的时光流转与天界并无不同。

　　是以，在神界的折颜所历一日，于下界的白真而言或是一日，或是一年、十年、百年，不一而足。

　　这些世界之间总存有些能人异士，或人或鬼或妖修，到达一定修为便可携带异宝于大千世界中往回穿梭。日久年深，就算有异闻得以流传，要探本溯源何其之难。

　　白真与叠雍领了寻东方琉璃万象镜之责，从东华帝君前段时间于陈典旧藉中所得蛛丝马迹，自阿修罗界之一的青冥世界而入，遁着草蛇灰线辗辗转转，已寻了近百余世界。

　　这一日，便来到由须弥山上，一株神木枯死后掉落宇宙 ，树干中所生的一个世界，名为若木。按时间流转而言，神界的一日于此间大约十年。

　　万象镜为神界圣物，凡界的人所能使用它的能力也不过十分之一。

　　据东华帝君所寻史料，它在凡界又名“如是知”镜。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而已。表现于外，便是可凭一人足够强烈的执念造一幻镜，根据执念大小对旁人产生不同影响，足够强大者可在一定时内重写历史。

　　然而一切皆为虚幻，一念愚即般若绝，不论时间长短，施术之人必遭反噬，历史车轮终将回归。

　　是以，二人找寻的重点就是在各凡世典藉及传说之中找寻曾有的矛盾之处，再细查是否与万象镜有关，如有关再查当时出现在万象镜周遭人物的生平，以寻查其归处。

　　此中常见一些已有了修为的妖身或鬼魂，若能寻到，便去打听一番。

　　此时，叠雍便能经常见到白真当年做四海八荒第一混世魔王的功力。就算不正面动手，再严的嘴也能被他撬开，方法每每让人哭笑不得。

　　叠雍本是个成熟的性子，从小被培养得一板一眼，可此时却是爱惨了白真这个小样，只管在旁边与他一唱一和地撑场子，和打架时一般配合默契。每每思及这些事，叠雍就笑得合不拢嘴。

　　就说上次，白真吓唬一窝兔子精，收了九尾，化成平常成了精的狐狸原身的样子，对着那窝兔子一阵吡牙咧嘴，把小兔子们吓得瑟瑟发抖。然而还嘴硬，死活不说它家妖王去哪儿了，自己在一边隐着身看着那只玉雪可爱的小狐狸笑得几乎站不住，然后变成了一只威武雄壮的老虎，慢慢踱步过去，道：“小狐狸，本王让你找的午餐可是有着落啦？”

　　只这一句，便是一帆风顺地获知了万象镜的下一个落脚之处。

　　进了若木世界，两人在消息灵通的京都转了一日收了无数正史野史以至于志怪传说，先寻了一家客栈休息，一时上了菜两人一人一部书，边看边吃。

　　白真给叠雍斟了一杯桃花醉，自己也斟得一杯，小口品着。

　　叠雍却奇，问道：“你这酒，从下界起喝到现在，你可是带了多少来才够如此？”

　　白真边看书边笑：“问题不在于我带了多少，那人自有办法将酒送来，却在于他酿了多少才够我如此。”

　　一时间，脑中浮现出折颜在桃林忙着酿新酒以补库存，以及边忙边腹诽自己喝太多的样子，笑意更浓。

　　“从下界到现在 ，估计神界才过了百余天。新酒还不得出，怕那纯阳洞是要空了。”

　　“才百余天么？咱们在这凡界却是实打实过了两百多年了。”叠雍感慨道。

　　白真笑道：“是啊！要真的难寻，再过到芥子世界去转几圈，怕是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要比和那老凤凰还要长了 。”

　　本是句玩笑话，却着实让叠雍的心动了一动。

　　两人于这客栈花了几天时间才把这些史藉读完，互补着理了理时间线，却发现一件奇事。

　　这奇事就奇在这若木世界，从有记载以来至现今，不管是正史野史竟是一派清明，全无个冲突模糊之处，这是之前所历百余世界所仅见，连神族史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众所周知，正史历来由当朝官员记载；而野史则来源多方，记录人角度不同自是不可能完全对应，分析来看，这个世界的相关记录必是被人改过了。

　　叠雍问道：“要查查么？”

　　白真一笑：“当然啦！来都来了，为何不查？”

　　“可是大海捞针，怎么能知道是谁做的？”

　　叠雍又问。

　　白真笑道：“大海捞针，自然也是由它来捞。我自有办法。”

　　第二日，京城所有书摊，读书人的案头，都多了一本野史。与原史藉所载完全不同，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似乎它本就该在那里一般。

　　到了第二日晚上，这些野史便又消逝无踪，徒余口口相传的置疑声。而第三天早上，就又出现在人们的案头，如此拉锯了半月。

　　白真笑咪咪地数着时间三天，两天，一天，来了。

　　白真刚幻出狗尾草叼在嘴里，摆出一副懒散样的子来，就听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道：“何处来的仙家，在此界生事，请到京城向南八百里山中一叙。”

　　白真自是乐颠颠地拖了叠雍就去。

　　京城南部有一片山脉。群峰起伏，不甚高，但有石亦有水，也算得了一脉灵蕴。方进了山，就见有小妖来请，随之进去群山深处一处洞府之前。

　　见从洞府探出头来的却是一条巨蟒，大小如游龙一般。

　　巨蟒口吐人言道：“我守护若木世界气脉已近十万年未得伤生害命，两位仙家为何穷追不舍？”

　　白真咬着草，面上透着委屈，说：“我如何穷追不舍，不过是写了两本野史小说，在其它世界比比皆是，蟒仙就容不得？三番两次把我的心血消除，我还待问蟒仙所是为何呢？”

　　巨蟒冷了一冷，道：“仙家是摆明了来找事？”

　　白真一字一顿地道：“蟒仙可知擅改历史是何等重罪？”

　　巨蟒动物之身，见不得面色，但明显周遭气温升了上来，一时间热浪扑面，桀桀地笑着说：“仙家怕是问错了人。”

　　叠雍接话儿道：“若是问错了人，那我二人不问就是，告辞了。”

　　二人转身假做要走，却见那只蟒飞身而来，张开血盆大口，就欲致人死命。

　　叠雍白真皆已暗暗抽剑在手，那方凡间得道妖身纵是活得年头儿不短，又如何能是对手，一时半刻便输下阵来。

　　白真正欲取其七寸而治之，却听旁边响起窸窸窣窣之声，带起人心里一阵麻痒。

　　叠雍见白真咧了咧嘴，脸上有点儿发白，忙顺着看去，竟是漫山遍野的毒蛇，甚至连天上都飞着一些带了肉翅的毒虫。这些毒物也不多靠近，离着些距离就用法术催出毒气来。

　　巨蟒趁二人一愣之机，逃入了洞穴，再不出头。

　　白真这种走地的灵兽天性里就怕蛇，小时候还刚巧被蛇妖欺负过，一条两条成了精的还能不当事，可见了成千上万的便有些腿软。

　　一时撑起仙障来，虽催动了剑气与它们对峙，可一想到放出的剑要刺在这些滑溜溜软溜溜的东西上头，心里一阵恶心，僵着下不去手。

　　叠雍倒是催动剑气四周给清出了个空间，奈何实在太多，清出一层又上来一层，无停无休。

　　正僵峙间，二人忽觉天上一黑。抬头看时见天边一片乌云黑压压的过了来。再细一看，这哪里是乌云，是不知其数的狮鹫风驰电掣而来，刹时间就把那些毒蛇毒虫吃了个干净，又瞬间退得没了影儿。

　　白真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笑道：“老凤凰，反应还挺快。”

　　叠雍一时不解地问道：“折颜上神如何能知？”

　　白真指了指天边的一个黑点儿，道：“你可识得它？”

　　距离太远，叠雍用了些法力去看，见一五彩斑斓的大鸟在天际循游：“这是…神鸟毕方？”

　　“正是，送酒的那个。”

　　白真笑答。

　　一时，周遭的毒气也散了干净。叠雍见白真脸色不太好，便问是不是先回去休息，改日再来会那条蟒。

　　白真摇头道:"那蟒虽是凡物，也有十几万年修为。若此时放了怕是他日难寻，先问清再回吧。"

　　二人二剑转身便入了蟒洞。

　　那蟒见自己手下毒蛇都被吃光了，知今日是遇了硬茬儿，竟也有些骨气地没有逃，化了人身在洞里等着。

　　别说，这蟒仙人身还真不难看。墨发玄衣、身材高大、麦色肌肤，再带了三分蛇的邪性，给人观感不错。

　　见二人进来，便见了一礼:"两位仙家，方才得罪了。"

　　还没待白真开口，叠雍先道:"嗯，确是得罪了。"

　　见白真歪了头看着他笑，便也笑说:"怎么样？学你学得可还像？"

　　白真装模作样地点头道:"甚像甚像！"

　　那蟒仙在此间称霸惯了，见二人逗趣理也不理他，便透出恼意来，张嘴竟吐了吐蛇信子。

　　白真皱了眉头说:"化生一挺好看的面皮，做出这样的动作便不讨喜了。蟒仙，就方才之事，这账要怎么算呐？"

　　叠雍道：”自然是自己了断，难不成还用咱们脏手？”

　　白真一咧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那剑方才已经够脏的了，交给你吧。”

　　那蟒仙再忍不得，直接就扑了过来，被叠雍回手一剑就架在了脖子上，停了一下，道：“确实可惜了我的剑。”

　　作势便划了过去。

　　就听洞里侧传来一声哭喊：“上仙，不要……”

　　便冲出一人，欲拦在剑前：“上仙，他都是为了我。要赎罪就杀了我吧。”

　　白真和叠雍相视一笑，这正主儿总算舍得出来了。细细看去，那人是一个俊秀青年。唇红齿白，嗯…还挺好看的。

　　那蟒仙在叠雍剑下本是等死，见他出来马上激动起来，也不管脖子上横的剑了，只管挣扎着吼道:"叫你不要出来的。"

　　叠雍吓得反把剑收了收，回头见白真一张俏脸皱成一团，笑道：“确实牙酸。”

　　说完，就把剑收了回来。

　　见那二人抱头痛哭，白真又抖了抖，道“行了行了，没指望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