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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有一点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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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整层楼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走廊里偶尔传来脚步声。我躺在小床上,看着从门缝里投进来的一点亮光。
“尚铭阁,你睡着了吗?”我轻声问。
“没有,你想睡了吗?”
“没,睡不着,把你手伸过来。”
病房里关了灯,但还是有一点光亮。尚铭阁的手伸过来捏了捏我的脸,“伸过来了,怎么了?”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了我的小床边边上,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拉着手睡,这样你就会感觉安心多了。”
空气中静了两秒,尚铭阁才说,“有你在,我就很安心了,不过拉着你的手就更安心了。”
“其实想了想,我还觉得多好的。”尚铭阁往我睡的小床方向移动了两下,声音离我更近了。
我也侧过头看着他,“为什么这样说?”
“这一个星期爸妈都在陪着我,我好像又回到了幼儿园的日子,那时候我妈还没上班,我爸也没有现在那么忙,他们好像时刻都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他们也很愧疚,你住院的第二天,我来医院的时候,在楼下碰到阿姨刚买早餐回来,她和我说着说着就哭了。”
尚铭阁说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其实这几天我在心里责怪过他们,虽然我从小在爷爷奶奶家的时间要比在Z市多,他们工作上也很忙,但是他们给我的爱不会少,只会多,我理解他们,没有怪过他们。只是这几天觉得,原来时刻有他们陪伴着的感觉更好。”
他总是那么懂事,明明从小到大更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却从也没有抱怨过。
我玩着他的手指,像是在给他做按摩一样,“我懂。”
也许这样的夜晚更容易催生出人的某一个神经。我以前偷偷想过我和尚铭阁第一次同床共枕的样子,却没想到会是在医院里,而且生病的那个还是他。
这一个星期,我们独处的机会很少。他的病症特殊,不待在病房里,我就会想到那天他呼吸急促喘气困难的样子,心里很慌,特别没有安全感。
思来想去,我想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我说,“突然想起来这一个星期我都还没亲你呢。”
尚铭阁忽然笑了起来,“巧了,我也在想,都快一个星期没和我的女朋友亲吻了。”
他松开我的手,突然起身向我靠近,看着我吻了下来。
亲了一会儿,他在自己的床上躺好之后说,“现在应该说都快三十秒没和我的女朋友接吻了。”
我被他逗笑了,这好像还是这一个星期来我心无杂念发自内心很开心的笑容。
忘记了我们在医院。我们聊了很久的天,天南地北地聊、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在说,好像永远说不完,要说到天亮为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尚铭阁还在熟睡,他睡着的样子看着更乖了,额角的头发有一些长,有几根都快到眼睛了。
我拉开一丝窗帘看了看天边,Z市的高楼大厦里总有彻夜不熄的灯光,把远方的天映得一片红。
阿姨来之后,我就回学校军训了。今天天气很晴朗。这些天里,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像在做梦一样。
中午和周思敏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放眼望去,食堂里全是清一色的军训服,一些脱了帽子,一些还戴着。在这人群里,想认出或寻找一个人,实属不易。但奇怪,我在排队时,一眼就看到了我右边那排队伍里的廖君。
她左手拿着帽子,右手在看手机。因为尚铭阁的关系,我对她总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其中不夹杂着敌意,而是一种莫名的关注。
大概是他和尚铭阁初中就认识,她也是喜欢尚铭阁的人当中,很优秀的一个。
周思敏站在我前面,回过头和我说话,“怎么又在发呆呢。”
我回过神问,“怎么了?”
“没事儿,你快看看,要吃什么,今天的菜品好多啊。”
快到我们了,我身体前倾往窗口看了看,今天的菜好像真的很丰富,还有尚铭阁很喜欢吃的回锅肉,每次去小餐馆吃饭,他都会点一份。
说起来我和尚铭阁还没有在学校的食堂吃过饭呢,等他回学校了,一定要拉着他把各个食堂都吃一遍。
尚铭阁发消息和我说今天不要去医院了,他爸妈两边的亲戚都去医院了,不算大的单人病房都快站不下人了。
我还是很想去医院,明明才一个星期,却像是习惯了。军训解散之后就快速回寝室洗完澡换好衣服后就去校门口赶公交去医院。
我想,既然去不了医院,就去医院附近的商场逛一逛,买一些织围巾需要的东西,这样来也算去了一趟医院了。
之前出来散步的时候,就发现医院附近有一个大商场,旁边有一条小巷,卖吃的居多,也有一些杂货店。走到街尾一家店时,从玻璃门里看见了店里面是专卖毛衣的,店主是一个阿姨,正在柜台那里织着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说,“欢迎光临,买什么随便看。”
我说,“老板,我想买织一些毛线和工具。你这有吗?”她放下手头的东西,站起来说,“你织什么呀?”
“围巾。”
在店里待了快半个小时,她给我推荐了适合初学者的毛线签和毛线。大概是看我买的颜色都是偏黑或深灰的,我要走的时候老板笑着说,“记住不要太紧,能插进另一根毛线签最好,给男生织的围巾,30针就够了。”
虽然我没有听太懂,但还是很高兴地说,“知道了阿姨,谢谢。”
走出店门,我又在街上晃悠,老板的话让我心情变好了一点。
有时候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情会莫名其妙地低落,然后又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心情又会突然好起来。
今天应该是见不到尚铭阁了。他一直没有回我消息,也不知道来看他的亲人们走了没有。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我顺手搜了一下织围巾的教程视频,看着视频里还很挺简单的。和李枫哥约好了,他晚上有时间,可以教我。
我们约了了一家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兰霖姐也想学。
“好,开始。”李枫教我们怎样拿毛线签。他坐在我和兰霖姐对面,一边说话讲解,一边给我们示范。
兰霖姐学了几分钟,就放弃了,“头都晕了。”
李枫用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语气笑着说道,“我就知道。”
“其实你们知道其实织围巾只需要三种东西吗?”
兰霖姐说,“这还不简单,毛线,毛钱签,手。”我也跟着点头。
李枫哥摇了摇头,一副讳莫如深地语气说,“是毛线,毛线签,和耐心。”
他伸手把兰霖姐的毛线签和毛线拿过去,“看来要戴上你给我织的围巾是不太可能了。”
兰霖姐没理他,看着我说,“他又装呢。”
兰霖姐说,“我买了送给你!”
我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心里也挺高兴的。但织了一会儿发现好像真的还挺简单的。
李枫哥提醒了一句,“你手机响了。”
兰霖姐接了起来,表情不太对,只说,“好,我马上就来医院。”
我现在对医院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她挂完电话,发现我和李枫哥都盯着她看,她说,“尚铭阁突然不舒服,现在已经进手术室了。”
我把毛线这些一团乱塞进包里,站了起来,顿时就想往医院跑。
李枫哥也站了起来,“我们三个去医院去看看。”
不舒服,听起来还有一点云淡风轻,好像就是身体有个什么小毛病一样,可是到底不舒服成了什么样,才会进手术室。
最近不是恢复得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我们在奶茶店门口打了一个出租车,车上三个人都沉默着。我问兰霖姐可不可以问问叔叔阿姨医院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说,“我妈刚才只说进了手术室,现在他们全都在手术室门口。”
兰霖姐又说,“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儿的。”
李枫哥坐在副驾,回过头和我们俩说,“先别慌,去了医院再说,一定不会有什么的。”
从尚铭阁生病以来,我总觉得学校到医院的这一段距离真是太长太长了。明明就才几公里,我觉得已经快过了一个世纪了,怎么还没到呢。
匆匆忙忙地下车,再朝手术室跑去。
手术室门口真的有很多人,大家都好像约好了今天要来医院看尚铭阁一样。
叔叔和阿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除了兰霖姐的爸妈,还有好几个长辈,都很焦急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阿姨在擦眼泪,叔叔在擦眼镜镜框,大家都沉默着。我们三个人跑过去,向长辈们打了一声招呼。
在手术室门没打开之前,好像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此刻只有焦急地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说,“需要肺移植,现在就等合适的肺源,但是肺源很难找,病人的身体能否可以承受移植手术,也需要进一步检查。”
怎么会呢,怎么突然就到了肺移植这一步了。
我原以为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最近都恢复得很好,尚铭阁也有说有笑的,我还从学校图书馆里借了他们专业相关的书,还故意开玩笑和他说,“你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