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无名之葬 ...
-
渝国春时节,举国服丧。萧九韶前几日收到了薛辞给云桓写的拜师贴,直觉这将是个麻烦,但鸿蒙书院要在春时节承办祀礼,近日书院事物繁忙,他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去寻薛辞商议此事。
国丧游行队伍从书院出发,经青鹊街到玄桥,百官需执花服白衣,一路咏颂安魂,最终在玄桥举行祀礼,称为“无名之葬”。关于无名之葬的传言,有些说这是为了祭奠千年前守护这片土地的神祇,有些则说渝国创国的国主将自己比作天神,国葬是为了自己,还有说是为了那些守护渝国战死的无名之人,而更多的人相信最后一种。也许因为渝国旧址是国郡之中最风雅别致的锦州,萧九韶觉得这片土地上的人有种深埋在骨子里的浪漫,他们的一生从亲友的歌唱颂吟开始,离别是折花相赠,再次相逢的期待,经历一世悲欢离合后,最后在芳菲落尽的那天和自己告别。
萧九韶在高台远眺一路白衣蜿蜒至前,眼眸低垂,神色难辨。游行队首的是个身量还未长成的少年,面覆莲纹银罩,手执玉牌,服制与后面的人颇有些不同,是云桓,渝国前国主的遗腹子,现任国主的子侄,也是,薛辞给他找的小麻烦。
队伍过青鹊街时,围观的百姓一路执花相伴,有的甚至跟在队尾一起加入游行,所过之处,仿若白色的漩涡,携卷着越来越多的人流一路向前,诡异得绮丽。眼前场景,让萧九韶想到自己还在外游历时听过的传闻,云氏曾是红溪尽头神宫里的隐世大族,因不满天子无为致使民生凋敝,其中一支遵循神谕离开隐居之地建立渝国以还天下海晏河清。这其中,有几分真假已无从得知了,但不论是天降神谕还是笼络人心,渝国短短几十年在启昭两国的强压下扎稳根基都是的不争的事实。
“萧兄许久未见了”,乐子期一身白衣踏上高台与萧九韶并肩而立。
萧九韶并不意外还能见到他,乐子期身份特别,虽然受人所托,但昭渝两国之间的纠葛萧九韶不想参与过多。“乐署正别来无恙”,萧九韶在人流中看到了薛辞,她在云桓后面不远的位置,一张脸上无悲无喜,口中低喃。
注意到他的目光,乐子期朝着薛辞的方向远远一揖,“萧兄更相信哪种传说”
萧九韶收回目光,淡淡看了乐子期一眼,“渝国并无神祠和庙宇”。
乐子期继续道,“是啊,不信神佛,却相信死人会魂归故里,渝国人,表面精明,骨子里却执拗得有些傻气”。
另一边,薛辞已执花踏上了玄桥,脸白如瓷,一袭白衣更是亮得刺眼。萧九韶想到那座桥的另一个名字,子归桥。子归,子归,那个被等待的人最后归来了吗“人活着,谁不为心中执着做过一些‘傻事’,但这几分傻气却可敬可佩”。
“是啊,确是如此”。那天,薛辞拒绝了乐子期的交易,云夫人入昭前收养的孩子和昭国为质的谢家长子暗中勾结,此事若是传入昭国,怕是会掀起不小的风浪。可薛辞是怎么说的,她眼底有不甘,有被威胁的恨意,却云淡风轻地说,“那些甘愿辞别亲友,埋藏过去,远赴千里的人,早已准备好去做历史洪流里的尘埃。乐署正,你阻止不了我,也不够了解商行露,我们这样的人,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就无法停下更无法回头。”乐子期记忆里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公主已经离开她的花园踏上了满是荆棘的坎坷前路,变得独立,强大,坚定不移,不需要谁为她遮风挡雨。既然无法停下,那他就陪她一起吧,风雨也好,泥泞也罢,只要一起走就好了。
乐子期在祀礼结束时悄然离去,玄桥那边聚集的人流也渐渐散去,薛辞还执花站在原地,看着河水载着花束奔赴他们到不了的远方。萧九韶这时才注意到,先生手中的花,已经枯萎了啊,她是在,等着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