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长诀

6、虞舟番外（甘州往事）

　　虞舟在城中徘徊了数日，她不敢投宿，也无法出城，苏歆手下的人把守城内每个关卡，繁城内，她无处可去，他在逼自己现身，可虞舟不想向他屈服。

　　后来，虞舟淋雨发热，是在城西的甜酒巷被人捡回去的。再醒来时，身上药囊，金针和匕首一样不剩，被整整齐齐码在塌前的梨花案上。
　　虞舟再见薛辞便是这副情形，三年未见，眼前这人似乎丝毫未变。虞舟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冒雨在树林找到她时，那人命悬一线，躺成一个舒服等死的姿势，明明是血腥凄惨的场景，却让她忍俊不禁。无他，一个人被射个对穿，勉强侧着身子找舒服的姿势等死，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和搞笑。
　　虞舟没放任她等死，找人把她抬回了住处处理伤口，此间，那人只气若游丝对她说了一句话，“多谢姑娘，但这伤若是不好治的话就找个风水好的地把我埋了。”虞舟一怔，没理解这个不好治是怎么个治法。虞舟把自己和伤患折磨了两天三夜，期间这个等死的人完全清醒了，是痛醒的，那一箭伤了她的心肺，是连着呼吸的痛。当这人终于性命无忧时，似是感激有似是无奈地感慨，“姑娘啊，太疼了”。虞舟恍然，哦，不好治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晚了。
　　虞舟本是游医，原是因为渝水泛滥担心会起瘟疫才来此地，却意外因为捡到一个人而多停留了两个月。薛辞当了两个月废人，命虽保住了，但伤情却不大好，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虞舟看着不禁困惑，这人被射伤的是心肺又不是脑子，好好的人怎么说呆就呆了。

　　其实薛辞除了伤口疼，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毛病，摸摸空荡荡的左耳，她有些不习惯，那里原本有个碧色的水滴状耳坠，是云夫人作为信物留给女儿的，另一只在云夫人那边，她可以肯定，是“那个人”拿走了。如果当时她和谢毓一起离开，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毋庸置疑会被穿成个糖葫芦，想想那个场景，薛辞更想笑了，但是胸口的抽痛让她笑不出口。昭国的人也参与进来了，还好这次毫无破绽，只是这下云夫人那边会有些麻烦了，不过以她现在在昭国的地位，这些应当算不得什么。薛辞摩挲着射穿自己的那只箭矢，黑色羽翎，在脑中将自己知道的昭国贵族的信息一一筛过，没想出哪位有这百里穿杨的实力，何况她还是个喘气的，理论上讲难度应当更高些。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然这种悄无声息出现的后浪才更容易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虞舟想到那个深夜敲响医馆的高瘦的年轻人，背负弯弓，漆黑内敛朴实无华，上面的装饰都不如隔壁猎户的弓，他请自己去树林救治一个女子，然后留下银两就匆匆离去。这村落原本人并不多，但因为洪灾的原因住在山脚的一些人陆陆续续搬到这里，一时也有了些人气，但是医馆就这一家。她原以为是有人被山中野兽所伤，但捡到薛辞那刻发现事情不简单，伤人又救人，怪人，但是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虞舟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

　　看着那夜冒雨求助的男子和薛辞站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模样，虞舟蓦然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是她病到精神恍惚了还是世道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