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誓要磨平神侯府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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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跑的是快，一路上让凉风一吹，仅存的一点醉意也烟消云散，等停下来一看四周，差不多的街道、差不多的房屋，竟是也不知自己闷着头跑到了哪里。
他上回来京城还是快十年前的事，那时也没在京城怎么逛过，如今不认识路好像也不算奇怪。
江淮干脆停下脚步，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
夜半的街道还浸着水汽，稀薄的雾气朦朦胧胧的飘过不甚平坦的街道，除了虫鸣与远处响起的打更的声音，四下静的过分。
江淮甚是喜欢这样的氛围，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响起，颇为悠然自得。
他在城里四下打着转，也不急于寻路，一直走到黑夜褪去，天边微光渐亮，街道上好似蓦然便热闹了起来。
走街串巷的货郎挑起担子，响亮的吆喝远远便能听闻，街边的铺子也已有开门人拾掇，卖早点的摊位上锅已烧热有香味隐约传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便已经从世外无人处走进了尘世喧闹间。
江淮笑了笑，迈开步子在前面的馄饨摊子前坐下，抽出双筷子两相一敲，道：“店家，来碗馄饨再加个饼子，若有小菜也来上一碟。”
这家的馄饨着实不错，馅料实在，汤也鲜美，饼子虽硬了些，但泡在汤里吃也是不错的美味。
江淮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吃饱的肚子，伸了个懒腰，酒足饭饱，现在也该面对他实在不想面对的事了。
再是拖着步子，将往日一步能走完的路拆做两步、三步，到底还是走到了神侯府前。
江淮仰头看着那块匾额挠了挠头，一脸的愁苦，绕着神侯府左三圈右三圈的转悠，就是不敢向大门口踏出一步。
也实在是他对诸葛先生有了心理阴影，不管他笑的再和善，江淮也本能的打哆嗦，想起当年被堆在自己面前的那摞比他还高的书。
事情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将他捡回去的老头子与诸葛先生算是老相识，捡到他的十来年里，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也保持着书信往来。
后来，老头子临死前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带给诸葛先生，顺便在诸葛先生那里学习学习山下的基本常识。他处理好老头子的后事，乐颠颠的便下了山。结果一下山就迷了路，兜里又没钱，最后要不是碰上赴京赶考的大李先生，他怕是会饿死在班导师。
后来蹭了大李的车到了京城，寻到了神侯府的位置，见着师傅的故友是个看上去蛮和善的大叔，江淮那时还是挺高兴的。
但等他住了几天，适应了府中生活后，再看——诸葛先生布置下的课业，那几大摞的比他还高的书，江淮便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用诸葛先生的话说，四书五经、诗词论赋、农学杂书、兵法经意，他不必学的精通但总要看过，略知个一二，以备以后不时之需。
还需学字，托老头子不靠谱的福，江淮那时还处于会说不会写，仅会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常用字的水平，且字写的歪歪扭扭，说是狗爬都是抬举。
于是每日的任务就又添了十张大字。
江淮在山里时野惯了，坐在椅子上活像身上有跳蚤似的坐不住，一张大字写着写着就成了圈圈套圈圈的涂抹的乱七八糟的画，一本书读着读着就忍不住想去捉落在窗外枝头的鸟雀。
当时是先帝刚刚驾崩，朝局一团混乱，支持几位皇子的几方人马每日都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两位大臣调了府兵当街干了一架，牵扯进无辜百姓十来余人，留下了一片狼藉与一地血腥。
所以即使没有课业之时，诸葛先生也不会允江淮出府玩乐。
出不去，那就只好从府中找乐子。
可当时府里就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就是还没成为无情的盛崖余。那时的盛崖余才经历了灭门惨案，又损伤了双腿，心思郁结，封闭自我，无论江淮如何与他搭话都得不到句回应。
久而久之江淮也就放弃了，只没事时拖个小凳子坐在盛崖余边上陪着一起发呆，也当自己是有个伴在。
可等后来，盛崖余振作了精神之后便开始日夜钻研各种典籍学问，勤练暗器与机扩的收发技巧以弥补自己无法修炼内外武功的缺失。
即使江淮跑盛崖余的小院跑的再勤，十次里至少有八次压根找不见人，另两次是他正做着自己的事情，江淮不好意思打扰。
于是渐渐的，江淮便连这唯一一个可以一起“玩”的小伙伴也失去了，剩下的只有各种的无聊和学业、学业、以及学业。
学的烦了，江淮也不是没试过偷跑。只是无论跑到哪都能被诸葛先生揪出来，先不重不轻的敲个满头包再抱回一堆加量的课业，次次如此。
江淮次次说着再不会了，却次次都只是说说而已，甚至变本加厉的在院墙上拿着笔墨肆意涂抹，捉池子里的鲤鱼烤来吃，扯着一堆工具试图凿开院子里的假山造一座秘密基地。
诸如此类作为，不尽其数。
只不管是诸葛先生还是盛崖余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且忙的不可开交。江淮试图找些乐子的行为并不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慢慢的也就不再做了，继而整个人的性子都沉了下来。
大概三年之后，朝局争端总算是争出了个结果。在诸葛正我与蔡京二人的扶持之下，先帝最小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坐上了皇位。只是，蔡京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搅和的朝局乱上加乱，诸葛先生不得不为了护卫幼帝安危而长居宫中。
这就使得江淮寻到了机会。
他留书一封，丢下了所有未完成的课业和满屋子的书，躲进了离京还乡的已经成了大李探花的大李先生的马车，跟着去了保定城，李园。
后来经过了些世事，也知年少时行事有所偏差。所以后来再见诸葛先生，总要绕着道走，恨不能躲得圆圆的。正是因逃学的学生见了老师便如老鼠见了猫儿，总不自觉心虚两分。
江淮又看了看牌匾，再看已经又往头顶上跑了些距离的太阳，一咬牙，心一横，迈开腿——还是跑吧。
“江淮。”
江淮的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无情坐在轮椅上驶到了府门口，正平静看他。说来奇怪，江淮离府多年，不是没有回过京都，他见过诸葛先生，见过铁手和冷血，与追命更是常见的酒友，却唯独没有再见过这位幼时相处过些年岁的朋友。
他走上前去帮他推着轮椅往府里走，一边走一边以熟稔的语气道：“怎么是你出来迎我？”
无情话说的不紧不慢，道：“府中门房管事拦不住你，追命昨日犯了酒禁如今应在房中写文书，铁手一早离京去查一桩案子，冷血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搭上了话，这么长时间的生疏便好像顷刻散了个一干二净。江淮笑了起来，便是即将见到诸葛先生这桩事也阻不了他的好心情。
“除去这些原因来看，我还是挺有面子的。让无情大捕头亲自出来迎接，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无情道：“概因世叔说，若再不去唤你进来，你今日能将神侯府前的路磨去一寸。”他顿了顿又说：“旁人不敢想，是因为我亲自上门大多时候都是为了追捕犯人，而不是款待客人或朋友。”
“你竟然也会开玩笑了？”江淮睁大了眼，嘴里念叨着“不得了、不得了”，继而又笑了起来，“我可不是犯人，却也不算是客人，那我合该是你的朋友了。”
无情没有接话，却也没有反驳。这以足够让江淮心头暖洋洋的，像是有什么要溢出一样。
“待会儿见完诸葛先生，我一定得与你喝两杯。酒就从追命的老楼里取，我再他那放了不少好酒。你若不喝酒，以茶代酒也很好。”
他一高兴起来便喜欢念叨个不停，念叨完酒，又说起这些年的经历，“说来我后来因一些机缘巧合也去学了医，虽然用的方子有时怪了些，常被正经大夫批是旁门左道，但效果还不错。我可以给你写几张方子，你照着做成成药，若有危险可以拿来应急。”
江淮说的起劲，连已到了诸葛先生所做的正堂都不知道，却听熟悉的声音道：“这我知道，你在苦水铺时用的那种能使人浑身酸软无力的药就是你自己配的方子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誓要磨平神侯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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