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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怂是一种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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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晚上,江淮随便找了个还算站得住脚的屋子眯了一会,修养精神。
等天光微亮时又把村子里翻了一遍,还扩大了些搜索范围,终于让他又有了新的收获。
在离着村子有段距离的地方,他发现了一枚马蹄印。行凶者已然足够谨慎,马蹄铁用的是平常制式,这没什么可当线索的,但这马蹄印的大小却给了江淮一些思路。
最好的马要么是上贡皇室,要么就在几位王爷府中,次一等的马常做军备。民间市面上的马最好的也肯定是集中在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人家,平常百姓来说,他现在骑的那匹马便算是其中顶尖了。
好马踏地稳健,耐力足,个头也大,相对的马蹄比普通马也要大上一圈,就如江淮面前的这枚蹄印一样。
这么看来,行凶者不去灭口倒是不一定是因为半道有人插手,害怕计划暴露了。更可能是背后之人认为,无论幸存者如何,他都又把握让消息传不进当今的耳朵。
江淮悠悠一叹,摇头晃脑道:“麻烦喽,准是和陆小凤与楚留香混的时间久了,弄得如今连我都开始被麻烦主动找上门了。”
他又回了趟破庙,叮嘱了几句。这地方离行凶现场太近,村民的诸多活动日后难免遭人发觉。保险起见,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还是换座山头谋生为好。
村民对此也无他法,抱头痛哭一阵接了江淮给的银子,再三道谢之后,还是收拾起行囊,接受了必须背井离乡的决定。
有了这桩事在,江淮骑着马,顺着马蹄印所在的路一路摩挲,竟发现如之前的村子那样的事并非个例。倒不如说,如先前那个村一般能有人逃生的,才是个例。
所有遭难村寨皆在深山偏僻处,方圆人烟稀少,便是一村被灭也难以被人发觉。
江淮寻到的其中一个村子中,遍地焦尸,尸体还都被砍去了头颅,难以分辨死者面目。且从尸体腐坏的程度来看,他们被杀起码已有两月。
看尸体体态,勉强分辨,死者中少幼童与妇女,也少有青壮,许是遭行凶者一并掳走。
于是问题便又来了,伪装成土匪的行凶者斩去死者头颅或还可能是为了杀良冒功,抢掠女子可能是为了营中所需,男子可做对敌时的人墙,但掳掠孩童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淮一手持笔,一手拿着册子,少年时玩闹学的书画总算派上了用场。他一桩桩一件件将所见所闻一一画下记下,连带着所寻到的一星半点的证据一并贴身放好。
待到回了京都,他保准将这些东西亲手的摆到当今的桌案上。
不过,牵着马看了看城门,江淮陷入了沉默。
沉迷查案造成的后果就是,他真的把本来一个月的路程拖到了两个半月。
离京时他给花家相熟的花五童去了信,说最多一个半月就到,到时候找他借住,让他别忘了帮自己收拾个房间。
而上一次去信是在两个月前,信里他信誓旦旦的说行程比预计的要快,顶多再有个十来天他便能到了。
再然后他就碰着了那个灭村的案子,从此一头扎进山林里,完全将寄信说一声的事抛在了脑后。
嘶——
花五童这人是他当初在七童的小楼里做客的时候碰上的,可以算是一见如故了。他这人也不会武功,但一张嘴已经比什么绝世神兵都要管用。
除了自家媳妇不说,外头的人,哪个触着了他的霉头,被直接说哭都是轻的。他的最高纪录是一张嘴说的一个动了歪心,妄图给他送美人走花家后门的小商人撞了柱子。
倒是没撞死,但也够花家的五童一战成名了。
当然,江淮也不是怕,就是想跑,十分想跑。要不江南的事就这么算了,他还是直接回京找小皇帝吧,人命关天,岂容耽搁。
但是,钱使他止步。
江淮摸了摸兜,略感心酸的想,这都走到城门口了,准早有人给花五通风报信去了。所以他今儿要是敢拍拍屁股溜了,恐怕明儿他往花家银庄存钱的票据就都能变成白纸。
还能怎么办,买点礼,抓紧的上门赔罪呗。
花家,花五童坐在自己的园子里,捧着一卷书,手边的矮几上放着一盘剥好的瓜果,别提多自在了。
近了看,他捧的那哪是书啊,分明是账册,看的还正好是江淮户头下存银的明细。
一袅袅婷婷的女子从屋内出来,走到他身后,道:“你那朋友若是不来,你真要吞了他的银子?”
花五童回握住夫人的手,道:“吞了银子倒是不会,毕竟有损银庄名声,但封个几月,好好的给他个教训还是可以的。”
“你呀,”花五夫人笑道:“那我便不在这留了。我不会演戏,你那人精似的朋友容易看出破绽。我呀,上前面与几位嫂嫂还有母亲说说话去。”
“是该陪母亲说说话的,”花五童微微皱眉,担忧道:“七童无故失了踪迹,至今还未有信传来,母亲整日心忧,饭食难安。”
恰在这时,一仆从垂首进来,道:“五少爷,您嘱咐要盯着的客人已经到了府里,正往这处来。”
“好的很,终于来了。”
送走了夫人,又打发走了下人,又将院门一闭,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花五一个。
过了半晌,院门口传出几声轻轻的叩门声。
花五不理,又过了一会,院门吱呀的开了条缝,从门缝里推进来几坛子好酒。
花五“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免了,我夫人近来有孕,我也跟着禁酒。”
门口磨磨蹭蹭的,一会又推进来几本志异话本。
“看过了看过了,你从城里买的书,怎么可能有我没买过的。”
又过了一会,门缝里又推进来一张纸,上面写的是药方。江淮小声补充道:“才写的方子,给嫂夫人调养身体。”
花五站起身,走过去拿起那张方子看了看,半晌才又冷哼了一声,把东西往袖子里一塞。
行嘞,这赔礼就算是收下了。
“还不进来?”
门缝里挤进颗毛茸茸的脑袋,江淮“嘿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磨磨唧唧的走进去。
他先拱手连说了几声恭喜,眼睛瞥到花五神色稍松以后,才正正经经的鞠了个躬道:“此事确实是我的错,您就大人有大量,先听我解释几句呗?”
“你还能有解释,不错,”花五慢悠悠的绕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平静道:“我还以为你又是想前几次似的玩疯了忘了时间,又或是半道被哪个热闹牵着跑了。本还想着,你这一消失就是一个多月,也可以连续人找寻你的遗体了。你存在银庄的那些账目,你在天有灵,我将它们捐出去修路造渠,对你想必也是种告慰。”
“没热闹,真没有,也没玩疯,这次是真半道遇上了正事。”江淮挠挠头道:“只是这事我还不知道他牵涉到底有多广,所以实在不能告诉你什么。”
“花家的家财本就引人眼热,你从我这知道的信息,我怕有一天会成为某些势力用于威胁花家的把柄。”
花五微微抬眼,道:“真如此严峻?”
江淮道:“确实如此,你若不信,我还能发个誓。”
“行了,你虽说顾左右而言它的事做了不少,但说谎的事却没做过。”花五瞥了他一眼,道:“既然那样,那就别说了,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暂且没有,只一件,你可有发现江南地区都何来路不明的资金流向,又知不知道它到底流向了哪里?”
花五微微思索片刻,“有道是有,且不止一条线,其中一个运的珠宝首饰,另一个运的香料,而最为可疑的那条出了海,也不知运的什么,只是出海后便再无音讯。”
“出了海?”江淮一边思索着,一边在矮几的另一边坐下。
花五问道:“有何麻烦之处?”
江淮道:“麻烦可大了。虽不知到底如何,但花家或许可以收缩手中财产,以免被风浪波及。”
“此事我一会便和几个兄弟去信,最迟七天,花家业大,需我们几个好好商议一下应如何操作。”
花五又问:“你要住几天?”
江淮道:“本是为了追查一个杀手组织,准备在你这里住个半月,但现在怕是不行了。我得立马往关中阎家去一趟,他家以珠宝闻名,金银目标太大,换算做珠宝也许更容易遮人眼。关于运珠宝的那条线,他或许会知道什么。”
“香料一事我心里没底,但往海里去的那条线,我也会找白云城的叶城主帮忙注意。”
江淮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进,“时间紧迫,立刻便要启程。”
花五道:“很好,正好我也有一事要拜托你。”
“何事?”
“七童半月前失去踪迹,疑似遭人掳掠,往北去了。”花五将花家查到的几张纸的线索交到江淮手上,道:“我需你帮我查实此事,若事情为真,帮我保证七童安全。”
江淮一笑,道:“花满楼也是我的朋友,他出事,我帮忙,再分内不过的事了,何须你拜托。只是事情一多,我就得先去找个帮手了。”
无垢山庄,位于姑苏一带,与花家所在之处相距不远。
当代无垢山庄的主人名为连城璧,六岁时便已有神童之誉,十岁时剑法已登堂入室,十一岁时便能与早已成名的高手论剑道,且历三百招而不败。
自此之后,其神童之名闻名于外,连海上扶桑等国亦知其名,可以说是即西门吹雪之后又一冉冉升起的武林新星。
他就是江淮要找的帮手,也是江淮又一偶然认识的朋友。
江淮找到无垢山庄时正是黄昏,这时的连城璧应该在练剑,而他也确实在练剑。
江淮轻者熟路的进了无垢山庄,攀在院墙上,见着连城璧一剑落下快如闪电,当今鼓掌道:“好,真是一招好剑法,看来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连城璧收剑入鞘,用手帕将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干净,才抬起头看向江淮,笑道:“你怎么有空前来拜访?”
他腰间还悬着长剑,人却看上去更像个书生。
斯斯文文的少年人,还带些稚气的脸有些秀气又过分温柔。玉树临风,当如斯。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燃着少年人的意气。
江淮手一撑,从院墙上翩然落下,轻快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不止让人将你看做神童,也将你看做一个高手的机会?我现在就是来给你送这机会了。”
连城璧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摇了摇头,道:“以你的行事,我不信你有这般好心。”
江淮道:“哎呀呀,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他一摊手,“好吧,我说实话,我遇到一个有意思却很麻烦的大事,所以急需一位像你这么靠谱又有本事的朋友和我一起去闹上一通。”
连城璧看着他,又笑了,他一向少言,而今日说的话已算多。所以他只握紧了剑,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