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卸甲》风云水龙吟

1、一

　　霸王卸甲
　　作者：风云水龙吟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第一章、西北望神京

　　（一）

　　己丑四月，荧惑入於大角，中书监曰：“宜息兵燹，修德以禳之。”小明王请北使烈，帝从之，令卜。卦曰：萃。亨，王假有庙，利见大人。
　　※　　　　　　　　　　　　※　　　　　　　　　　　　※
　　北地春迟。
　　风中仍带著料峭寒意，呼啦啦地拂过锦绣华服，翻动十面书著大景国号的青龙旗，以及四十多面锦绣飞云回纹饰边的白虎旌帜，队伍前面的羽节忽上忽下地撩动著，倒有些像是尹重嘉此刻的心境。
　　这盛装徐行的队伍正是大景派往北烈的使节。小明王尹重嘉抬头看了看冰蓝色的天空，向著手心内呵了一口气。
　　此刻，不由他不忐忑。他身负与北烈缔结和约的重任，此行成功与否，不仅关系到景烈两国未来的和战，更会对整个中原的局势产生深远影响。
　　放眼辽阔，草色已然透碧，残雪仍夹在那若有似无的绿色中，与银白的帐房相映成趣。官道如一条巨龙蜿蜒穿越原野，两侧有丘陵起伏。极目处，长长的一道青黑横亘，乃是连绵数里的城墙，即是神京。
　　忽然风紧，一列红黄白黑相间车马队伍自城内开出。长队纵横俨然步履齐整，行进如雷声轰然。百面鲜红旗帜分列两旁，拱卫一顶巨大的明黄华盖，华盖下是一个身著大烈华丽朝服、身佩弓刀的年轻男子；後跟四十余顶白底织锦小盖，盖下皆为双马战车，四十余名身著朝服官带的官员，在二百名银甲轻骑，及数百黑甲重兵的跟随卫护之下，迎著景国使团遥遥而来。
　　两列长龙在相距百丈时各自止步。不待景国开路先骑送上文书，那头顶明黄华盖的年轻男子已抬起左手，银甲骑兵的领队拨马出列，奔至使团队前，打开一卷锦书，大声宣读道：
　　“奉天神武，佑圣昌国。我大烈德威侯封鹿州节度使定远大将军宇文如，乃奉吾皇之命，率神京诸官接迎南朝议和使明王殿下及众。特赐德威侯铁弓金箭，如朕亲临。钦此！”
　　那骑兵领队读毕，卷起锦书，在马上冲尹重嘉抱拳道：“圣旨在手，恕小将不能行大礼。我们侯爷乃是代皇上率众迎接明王殿下，请殿下入城。”
　　小明王勒马点头道：“有劳将军。”
　　他将手一挥，整条队伍继续行进，此时大烈出迎的华丽阵仗亦分列官道两侧，车马兵卒交错而立，一直延伸入城。
　　其时天下诸侯式微，烈景两国分据南北已历九年。景国兵弱战危，多年来屡被侵食边地，此番小明王代帝出使，乃是败战求和，颜面尽丧，原以为必遭北人羞辱，不料一路烈国驿馆皆盛情款待之。神京城外，这迎接队伍更如此隆重，景国使团中有人难免疑虑，已开始窃窃交谈。
　　德威侯宇文如看来不过二十出头，满面少年英气，笑意盈然。他待使节团走近，便掉转马头与尹重嘉并辔，抱拳道：“殿下一向可好？”
　　小明王数年来在沙场上曾多次与他领兵交战，今日却是二人第一次照面。重嘉微微一笑，还礼道：“承蒙将军惦念，小王倒也康健。不知收兵数月以来，将军一向可好？”
　　宇文如笑道：“某是马上活命的人，没有仗打难免寂寞。如今两国交好，看来某得要寂寞一阵子了。殿下及各位远道而来，吾皇有旨，命我先领著入住行馆，今日就不必面圣了，大家好好歇上一歇。行馆已设下盛筵为各位洗尘，还有西疆进贡的歌舞助兴，今儿我等陪殿下一醉方休！”
　　重嘉拱拱手道：“将军莫要客气，小王此行乃负一国民生在肩，岂敢耽於享乐！请问将军，我等何时能够面见圣皇陛下？”
　　宇文如打了个哈哈：“殿下差矣！宴乐都是吾皇的赏赐，殿下可别不领咱大烈这点儿心意呀！至於面圣──哈哈，此乃国家大事，当由圣上钦定，某只受命尽这地主之谊，喝酒玩耍你可找我，若是嫌那侍奉的宫女太丑……嘿嘿嘿，也只需同小弟动动嘴，你看上了哪个，可不要跟我客气哟！”
　　重嘉心事重重，只是微笑不答。
　　使团队伍经过後，迎接队伍自动向内收拢，恢复出城时的次序，井然回城。
　　队伍之尾，有几名黑甲步兵忍不住交头接耳：
　　“明王都死了好几年了，他们南人怎麽还打飞云白虎旗？”
　　“我看那尹重嘉还真当自己是明王了，年年吃咱的败仗，这南蛮子恁软筋骨！”
　　“我听俘虏的蛮子说明王尹重楼不是死了，是成了仙？”
　　“哈哈哈哈那种鬼话你也信哪，你还真是个棒槌脑袋！”
　　“嘘，刚才王伍头一直盯著咱们哥儿几个瞅呢！快别说了……”
　　当队伍中最後一名黑甲兵进入城门的时候，日已沈西。火红的霞光笼罩著青色的城池，城墙之内，等候多时的鼓乐终於响起，为这场历时漫长的迎接落下最繁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