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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藤井阳视角】黄——含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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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阳,醒了吗?”
熟悉的嗓音伴着敲门声传来。依旧在熟睡的藤井阳翻了个身,扯过被子盖住头。
门开了,有人走进房间。
“说了几次了,空调温度不要调这么低。”
安室透拿起桌上的空调遥控器,连着按了好几下,然后把藤井阳的被子往下扯了扯,直到露出她的脑袋。
“我走了,早餐在桌子上,记得吃,别又睡到中午。”
拨了拨藤井阳脸上凌乱的发,安室透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
藤井阳是被窗外的蝉鸣声吵醒的。盛夏的知了们总是显得格外热情,它们放声歌唱,此起彼伏,交替巡演,仿佛永远也不知道疲倦。
藤井阳摸过床头的手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13:17
扔掉手机,又闭上眼,好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本来说好今天要和安室哥哥一起吃早餐的,结果昨天晚上动漫看嗨了,一不留神天都快亮了。
又是这样,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懊恼地甩甩头,藤井阳翻身起床。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眼神就忍不住向大门瞟去,待看到玄关处整齐摆放的拖鞋后,藤井阳眼底浮现出一抹深深的落寞。
她顺着雕花的红木楼梯走下楼。四周安静极了,唯有拖鞋撞击地板的“哒哒”声在空气里回响。
似是为了排解这令人发疯的寂静,藤井阳掏出手机放了一首自己非常喜欢的《花鸟风月》。很快,舒缓而不失活力的少年音便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いつまであなたのそばにいられるかな
我能一直陪伴你到什么时候呢
止まない雨はないと信じて步けるかな
要相信没有不停的雨才能继续走下去,
私は何も忘れたくないの
我什么都不想忘记……』
藤井阳走进洗漱间。
自来水从拉开的水龙头里喷洒而出,在池底溅起一朵朵水花,继而流入下水管道内。
藤井阳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快速向水流切去——连续喷涌的水柱因外力的阻挡而间断了一瞬。藤井阳收回手,然后再次切了过去。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她才拿起漱口杯和牙刷……
餐桌上放着一块三明治和一杯牛奶,以及一张字条。苍劲有力的熟悉字体跃入眼中——
小阳,今天估计很晚回来,所以晚餐你自己解决。冰箱里还剩一些咖喱,热热就能吃,不要烫到自己。
午饭不回来就算了,现在连晚饭都不回来吃了。
捏住字条的手不自觉用力,很快,原本平整的白纸便布满了皱痕。赌气似的将牛奶倒进水池,将三明治扔进垃圾桶,藤井阳抓起钥匙直接出了门。
正值日头最烈的时候,白刺刺的阳光无情地照射在泊油路上,连片荫都没有,街上的行人更是少得可怜。
藤井阳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烈日的影响,她一蹦一跳地向前奔走着。
12岁,正是女孩向少女转变的年纪。逐渐长开的五官依旧稚嫩,胸部却已经悄然发育了。宛如含苞的花骨朵,将放不放,欲言又止。
时间将会是最好的催化剂,无论是美丽的花朵亦或是璀璨的年华,终会绽放。
藤井阳去了波洛咖啡厅。
“一份茄汁意面,一块儿熟成生乳酪塔,乳酪塔要冰的。”
熟练地递上年卡,藤井阳顺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jump少年漫。
“安室先生今天又不在家吗?”年轻的店员刷完卡,将其递还给藤井阳。
“嗯,他工作总是很忙。”
藤井阳用脚尖轻轻踢着柜台,复又抬头问道:“你们店经理平时都干些什么?忙吗?为什么安室哥哥总是这么忙?”
“大概是分析季度报表、推进销售计划之类的吧……倒不是特别忙。安室先生的话,毕竟是总店经理嘛,可能事更多一些。”
“好吧。”对于这个答案,藤井阳似乎并不满意。
“对了小阳,我们店最近新出了一个巧克力圣代,三个冰激凌球的那种哦,要不要尝尝看?”
巧克力?冰激凌?三个球的!
藤井阳的脸一下子亮起来。
“要要要,我要超大份的!”
“好的,一会儿就给你上哟~超大份的巧克力圣代~”
吃完午餐的藤井阳没有立马离开波洛,而是坐在窗边,一边翻着漫画,一边舀她那杯超大份的巧克力圣代。
她很喜欢这里。波洛是一间充满活力的咖啡厅,无论是店里进进出出的顾客,还是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或多或少能驱散她的孤独感。更重要的是,这里有许多她和安室透的回忆。
浓郁的奶味混杂着巧克力的微苦,带着夏日里难得的清凉一起在舌尖上化开,末了还留下一丝恰到好处的甘甜。每个味蕾都在起舞,争相庆祝着这场味觉盛宴。
真的是,太太太好吃了!
只一口,就让藤井阳再也无心漫画内容。她开始专心致志地解决冰激凌。
……
“再来一份这个巧克力圣代!”藤井阳两眼放光地盯着柜台后的店员。
后脑勺滑下一滴冷汗,年轻店员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小阳,都已经是第三份了,安室先生嘱托过不要让你吃太多冰激凌的。”
“反正安室哥哥不在,没关系的啦。”
“好吧,最后一份了哦,真的是最后一份了哦。”
“嗯嗯!”
*
直到窗外的霞光铺满整个天空,藤井阳才离开波洛咖啡厅。
她快速奔跑在柏油马路上。不知是跑步喘的还是残阳映的,她的脸颊通红一片。汗水濡湿了额前的碎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看起来有些狼狈的脸庞,却越发衬得那双大眼睛熠熠生辉。
也许,安室哥哥回来了呢?有一次也是说晚点回,结果却意外回得挺早的。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藤井阳打开了家门。
屋里暗暗的,静静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期望的眼神逐渐被失望取代,藤井阳踢下鞋子,爬上沙发,然后她抓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
“……东京都知事神宫健次郎继推行孤儿保护法案后,又与东都药业董事长岛野京平达成合作。且岛野京平本人承诺将会大力资助日本各大幼育院……”
新闻主持人挂着职业微笑出现在屏幕上。
“啧。”
藤井阳不耐地调到其他频道。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就这样悄然而逝。当太阳的余晖彻底消散时,藤井阳倚着沙发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有人拿锤子砸她的肚子,一下一下。刚开始还能忍受,然而那锤子却逐渐增加了力道。她感到自己的内脏被砸碎,一齐往下坠落,她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藤井阳睁开了眼睛。肚子传来的强烈坠痛感让她明白梦里的疼痛都是真的。
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电视屏幕闪着荧光。
藤井阳想起身去开灯。可是她刚站起来,腹部便传来了更加剧烈的撕裂感和下坠感。她眼前一白,直接跌到在地。
疼,真的很疼,实在是太疼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地板上,藤井阳努力地将自己蜷缩起来,仿佛一只虾米。唯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点痛楚。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响起,安室透回来了。
“小阳,你怎么没开灯?这样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小阳?”
电灯亮起的一瞬间,安室透看到了蜷在地上的藤井阳。
藤井阳苍白着脸,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安室透,“安室哥哥,我肚子疼。”
停下正在换鞋的动作,安室透一个键步冲过去,伸手扶住藤井阳,“小阳,能站起来吗?”
“安室哥哥……真的好疼……”
她眉宇间满是痛苦,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汗珠从鼻尖渗出来,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带你去医院。”
没有片刻迟疑,安室透转过身,一把背起藤井阳。
趴在安室透宽阔而结实的脊背上,感受着隔着布料传来的体温,藤井阳安心极了。她闭上眼,将头倚在了安室透的侧颈处。
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鼻息间隐隐传来一丝汗味,混合着成熟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那是安室哥哥的味道。
“小阳你抓紧一些,我要腾出一只手开车门。”
“嗯。”
安室透把藤井阳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接着俯下身为她系安全带。他整个上半身都压了过来,原本淡淡的气息瞬间变得浓烈,包裹住藤井阳。
藤井阳嗖得红了脸,视线也不自觉撇开。
昏暗的车内,安室透并没有注意到藤井阳的异常。他从另一边上车,将车倒出车库,然后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霎时,白色的马自达RX7化为一道闪电,向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驶去。
*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
“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姑娘来生理期了。初次来生理期,经血下不来而宫缩引起的疼痛是正常现象。实在难以忍受的话可以适当服用止疼片,回去以后注意不要受凉。”
听完医生的嘱咐,安室透带着藤井阳到大厅里坐下。
“还疼吗?”
“不是那么疼了。”藤井阳皱眉道,“但还是很疼。”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跟你拿药。”
很快,藤井阳便看到了回来的安室透。
接过安室透递来的水杯,藤井阳抿了一口,顿时一股暖流涌入腹部——水温刚刚好,比口腔温度略高一点,但并不会让人觉得烫。
“直接吞,不要嚼。”
藤井阳又接过药,就着热水吞服下去。
“好点了吗?”
“嗯。”
“那再坐会儿吧。”安室透伸手,习惯性地去揉藤井阳的头。
藤井阳向边上一闪,躲掉安室透的手,“安室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安室透一愣,却没有收回手。随即,他以更快的速度将手伸到藤井阳头上,狠狠揉了两把,“无论长多大,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看着安室透眼里得逞的笑意,藤井阳顶着一脑袋被揉乱的呆毛,仿佛一只炸毛的小猫,“安室哥哥你好讨厌!”
“看来是好了,走吧。”
藤井阳跟着安室透离开医院。他们并没有立马回车上,而是向旁边的便利店走去。
“安室哥哥,我们要买什么吗?”
“对,得给你买点儿卫生巾。”
“卫生巾?”
“就是你生理期要用的东西。”
说着,他们已经走进店里。
“你好!小孩子第一次来生理期,能帮她挑一下卫生巾吗?可以的话,能顺便教教她怎么用吗?”
“当然可以的先生。”
年轻的女店员带藤井阳去了货架。
“这个小一些的白天用,这个长一些的是晚上睡觉用的,用的时候……”
藤井阳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们又回到了收银台。
“谢谢你。”安室透接过年轻女店员递来的塑料袋。
“不客气。话说单亲父亲的确挺辛苦的,你真是一个好爸爸。”
父亲?爸爸?
听到这话,藤井阳皱了皱眉。一股莫名的情绪直冲胸口,她大声道,“他才不是我爸爸,他是安室哥哥!”
女店员尴尬地楞在原地。
“实在是不好意思。”安室透匆匆拉着藤井阳出去了。
“小阳!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很没有礼貌?”
看着安室透严厉而责备的脸,藤井阳觉得很委屈。
“你本来就是安室哥哥嘛……”
她低下头,局促不安地踢弄着脚尖,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去拉安室透的衣角,带着浓重的鼻音,“安室哥哥对不起……”
抬起头,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我不是指这个。我生气,是因为你对那位姐姐的态度。人家刚刚才帮助过你,不是吗?”见状,安室透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错了……”
安室透伸手抹去藤井阳脸上的泪,“去给人家道个歉。”
“嗯。”
藤井阳迈开步子向回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却又忽然转过头来,“安室哥哥,你明天能不能陪陪我……你老是不在家。”她的声音仍旧带着哭过的气音,一抽一抽的。
安室透一愣。沉默了片刻,他温和地说,“好。”
藤井阳立马笑了,然后继续往店里走去。
她果然永远讨厌不起来她的安室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