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临水村 ...
-
叶鹤撞上了一个东西。
“砰”地一声,挡风玻璃面对如此大撞击,竟没有一点裂缝,只是溅满了大块大块的血团,混着黄黄白白,疑似脑花一样的东西。
只是这血迹说也奇怪,刚离开身体的鲜血应是血红流动的、喷涌而出。这血却呈黑紫色,凝固在玻璃上,劈啪作响的暴雨也只能将它浅浅晕开。
透过团团乌血的缝隙,她看见密匝匝的绿头红头苍蝇,白花花的蛆虫,附在在离自己几公分的玻璃上,疯狂扭动。
雨刮器在此刻毫无作用,只能将少许蛆虫碾成浆液,随即又有更多蛆蚊补上空位,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在车内,隔着挡风玻璃,她闻到了臭气熏天的腐味,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地呕吐。
想起刚才那个一闪而过,嘴角裂至耳边,五官扭曲的笑容,叶鹤心里一阵发毛,只觉寒气沁骨。
“咔嚓”,天上闪起炽白的强光,霎那间照亮漆黑夜空。
一根根闪电仿佛倾天而至的长矛,接踵而至,劈向笼罩在黑暗中的群山。天好像破了个窟窿,豆大的雨滴不断落下,砸在车棚上噼啪一片。大光灯照着单向车道的路,枝叶在狂风暴雨中簌簌作响,好似群鬼乱舞。
叶鹤坐在驾驶席上,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她盯着滴淌的脑花,左右滑动的雨刮器,一下又一下。
“咔擦”惊雷把她从茫然唤醒,连忙点亮手机屏幕,
“17:49”。
仍没有信号。
山城七月,8点才天黑,但此刻不到6点,已漆黑一片,天空好似一张大嘴,吞噬着光亮。
半响,叶鹤极力遏制住恐惧,打开车门。
刚开车门,雨便灌进车内,“哗啦”一声,又一道闪电劈过。
然而,车轮下,迂回的山路上空空如也;保险杠没有丝毫被撞击的痕迹。
再回过头,挡风玻璃上再也没有任何血迹,仿佛刚刚一切只是幻觉。
再想起刚刚凭空出现的脸。
她吞了口水。
深山老林,空无一人,荒野寂寂,罡风从深林里袭来,“呜呜”声好似鬼哭。
“轰隆”又一道闪电劈过,在瞬间的白亮中,她看见群山环伺,万壑凝幽,目之所及,无边无际,似要在这地方困死自己。
忽然,她感到一股未知视线盯住了自己。
那视线像暗夜里爬动的毒蛇,吐着信子,一圈又一圈,慢慢缠住自己,冰冷,让人透不过气来。
叶鹤马上进车,想要躲避那黑暗中的阴冷视线。
可能因为浑身被淋湿,刚进车就被激起了鸡皮。
打开车内照明,把音乐调到最大。
明明停掉了空调,叶鹤却觉得越来越冷,而那股冰冷视线还未消失。
蓦然,她瞪大了双眼!
车内悬挂的“一路平安”挂坠正在抖动!
挂坠是她那喜好封建迷信活动的妈妈在多年前送给她的。依稀记得这是某高僧亲手开光,虽然挂坠丑且俗,但一定让她挂在车上。
车停。
门窗闭。
制冷关!
而这开过光的挂坠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在抖动!
坠尾铸模而成,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的铜质坐佛像正隐隐发出金光。
眼看吊坠抖动幅度越来越大,叶鹤拧了一把大腿肉,借疼痛缓解恐惧。她快速解开挂坠,将挂绳攥在手里心。
这开过光的挂坠无故抖动,必有蹊跷!
但也同样证明了这挂坠,在即将出现的未知危险里,必定有用!
周围温度越来越冷,车内就像一个大冰窖。
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愈来愈浓。
她咽了口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哗啦”又一道惊雷劈过。
就着一闪而过的白亮,后视镜中,她看见一只残缺得只剩两指的手,惨白肿胀,慢慢伸过来,想要搭上自己的肩膀。
叶鹤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浑身冷汗直飙,一种极度的恐惧充斥着全身。她不受控制地想要尖叫,想要转过头。
刚欲转头的瞬间,突然想起“鬼搭肩,莫回头”。
她从小就喜欢灵异怪谈,曾听说人身上有三盏由阳气凝聚而成的油灯,一盏在头顶,另两盏在左右肩膀上。身体健康,心情安定则阳气足,油灯旺,幽冥之物不易近身;心情惊悸,处于极度惶恐中,则阳气虚弱,油灯欲灭。如果此时有“人”呼你的名,或搭你的肩膀,一回头,那么油灯灭,大罗神仙也难救。
想到这,叶鹤硬生生转回头,深吸一口气按耐住惶恐,同时挥动手臂,把吊坠往肩后一划,打向那手。
那东西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竟被挂坠打中,直直一退。
叶鹤猛然睁大了眼睛,她看见,挂坠打中的地方,赫然出现一道漆黑,被灼伤的痕迹!
果然,这挂坠有用!
趁着它一退,她灵光乍现,又想起污秽之物能够辟邪的民间传说,于是整个身子往后一拧,喉咙间用力,
“hu~tu”!
把口痰直直吐向大半个头颅都已缺损,只剩下脑花滴滴淌下,半截头骨满是蛆虫的东西。
那玩意微微一滞,似被这个举动激怒,本就错位的五官更加扭曲,几息后张着那恶臭无比的嘴,拖着滴滴答答的黄水,就朝自己扑来。
奈何它身体像融化的蜡烛一样瘫软无力,且太多处残缺,所以它的攻势并不迅猛敏捷。
恐惧到极点,已经暴走的叶鹤虽然紧张,动作却无比连贯,拿着吊坠,朝那恶臭的嘴巴,奋力一塞。
顿时,鬼就着刚刚扑咬的动作,僵直一停,似被定住。
“轰”!
整个挂坠以佛像为中心,凭空燃起火苗。
像堆满干柴,点燃烈火,火舌沿着破裂的头骨,肥硕的蛆蝇迅猛而起,转瞬间就爆成一个火球,将它软泥似的残躯包裹其中。
黑烟自腐肉处冒起,狭窄逼仄的车内瞬间火光熊熊,烟气熏蒸。
叶鹤却并未放松,隔着浓烟,死死盯住火团,浑身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
迎着叶鹤的凝视,本被定住不能动弹的鬼物竟冲破禁锢,用力咧开嘴角,嘴里顿时又掉出几只死蛆。那被挤出眼眶,只剩一根神经吊住的眼球竟向上一翻,回以瞪视。
整个表情满是恶毒,嘲讽。
映着熊熊烈火,这冰冷视线却像附骨之蛆,缓缓爬过心尖。
叶鹤已临近崩溃,但身体却异常冷静,面对鬼物的怪笑,她面上并无异色,无惧无骇,没有半分退缩。
直到鬼物被火焰吞噬殆尽,化为呛人的浊烟,塞满车内。那些掉落在车上的死蛆,尸水也都消失不见。
而那挂坠也被烧毁大半,只剩下那尊拇指大小的铜佛躺在后座上。
再三确认那诡谲的视线已经消失后,她紧绷已久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瘫倒在座位上,茫然望着车外。
瓢泼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下来,雨水淅淅沥沥地地滴落着,惊雷和闪电已经远去,天地间也不再是死一般的漆黑,开始有了缕缕微光。
叶鹤打开车门,散去焦臭和浓烟。
浑浊的烟雾慢慢升腾,散进夜空,转瞬间消失不见。
七月闷热的空气混杂着丝丝雨水,涌进冰冷窒息的车内,她如获新生,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半晌,叶知秋高度紧张的大脑开始放松,丝丝缕缕的意识终于全部回笼。
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是因为今早凌晨五六点就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一改往日的散漫拖沓,语气急促焦躁,说老家的外婆昨夜病逝,让她必须马上开车回老家——临水镇,协助同样年岁已高的外公处理后事,自己有事在身,明天就到。
如果不是妈妈的这通电话,她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外婆。
叶鹤努力地搜寻着有关外婆记忆,发现几乎没有,只能隐隐记起外婆是住在一个特别偏远,被重重大山所包围,交通极为不便的小乡村。至于外婆姓甚名甚,长什么样子,她竟一概不知。而这么多年,母亲似乎从未提起过远在老家的外公外婆。
而今天,如此突兀地听到外婆逝世的消息,叶鹤异常惊愕,刚想多问几句,母亲那边似乎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喂”了几次后,便断掉了。再往回拨,却是用户不在服务区。
无奈,她只好压下满腹疑惑,按照母亲的指示,马上起身去临水镇。
异常是在刚进山时出现的。
根据手机导航进入群山时,天气就逐渐阴沉下来,下起小雨,手机信号断断续续。叶鹤一开始并没多想,山城七月的天气本就是说变就变的,这乡村地方偏僻,信号难免不好。好在山路崎岖遥远,但从头到尾只有一条路,两个多时辰也没遇到过岔路。
直到这雨越下越大,仿佛天空倾颓,世界末日降临。
直到她进退两难,被围困在这荒山野岭。
直到她遇到刚才那些诡异惊悚之事。
想到这件从头到尾都荒诞诡异的事,刚刚放松的心又瞬间提起。
她再蠢也知道不能傻傻地继续走下去,没有任何犹豫,发动车,掉头就走,不再顾及母亲的那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