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瓢饮》余知80

29、不育

　　从非洲回国不到10天，谢正轩早上起床突然感觉身上无力，手脚冰凉，全身发冷，牙齿打颤。不到一个小时，体温上来了，高烧近40度。

　　世界上最可怕的病毒几乎都源于非洲，黄热病、革登热、霍乱、疟疾……还有最严重的埃博拉病毒。
　　谢正轩基本可以肯定，他中招了。
　　躺着床上恶心头晕，神志渐渐有些不清楚，昏迷前挣扎着拨通了顾常恩的电话。

　　顾常恩还在吃早餐，听见电话接通却没有声音，觉得有些蹊跷，让王嫂开门过去看看。
　　王嫂一看这情况，吓坏了，赶忙让他和陈敏过来。
　　顾常恩一看忽冷忽热的症状，感觉大概率是感染了疟疾，马上给吃上青蒿素，才让陈敏联系去医院确诊。

　　谢正轩去非洲的十月，正是雨季与旱季交接时期，适宜的温度和刚刚好的雨水非常适合蚊虫孳生。虽然医院里卫生情况非常不错，但是毕竟周边环境太差，很难不受干扰。
　　他们每间宿舍安装了防蚊门帘，每位队员都发放了大量防蚊用品，仍然不时有医疗队员遭到疟疾袭击。
　　好在出发时医院准备了大量队员自用药品，没有造成重大伤害。

　　顾院士的判断非常准确，给医生争取了大量时间。虽然对身体伤害很大，但好在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传染了疟疾，两年内不能生孩子了。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本就是不能生育的。

　　可外婆和舅舅却不知道。
　　外婆一听正轩病了，不顾入秋风湿腿疼，坚持让带着司机和保姆来医院看大乖孙。
　　舅舅早就给外婆透露了正轩结婚的事，只说是青梅竹马，姐姐去世的时候那姑娘一直陪着。
　　外婆就算不高兴，翕如也已经去非洲了，于是扳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想着孙媳妇儿早点回来给她生个重孙。
　　外婆来的时候，正轩已经要出院了。医生正在给他讲注意事项，说到暂时不能生孩子。
　　外婆一听就急了，探次亲就惹这么大的麻烦，老太太越想越憋屈。
　　谢正轩等医生走了，让保姆到病房外面等着，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姥姥，我和您说件事，您别难过。”
　　外婆一听他这语气，心里犯嘀咕。
　　“即使没有这次生病，我也不能生孩子。去年结婚前就查过，精子太少，不能生育。”越说声音越小。
　　外婆半天没回过神来，谢正轩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半天，眼睛才转了转。
　　“你不能生孩子？”
　　谢正轩低着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翻了翻手机，让外婆看照片。
　　“这是去年的化验结果。”
　　精子存活率0%？
　　外婆满脸不可思议，咱家没这样的遗传啊。

　　“你不能生孩子，你媳妇儿知道不？”
　　“肯定知道啊，婚前检查我俩一起去的啊。”
　　“那人家还嫁给你？”
　　“为什么不嫁？我俩18年的感情，别说不能生孩子，就算我得绝症快死了，她也肯定嫁啊。”
　　“呸呸呸，说什么呢？”外婆嫌晦气，“这嘴咋没遮没拦呢？”
　　“我就这么打一比方呗。”乖孙孙满不在乎。
　　“那能治不？找大夫调理试试，别怕花钱，咱家只缺人不缺钱。”
　　谢正轩一脸失落：“都调一年了，没啥效果。”
　　“没事，别上火。”外婆还安慰孙子，“”我再去打听打听，找找偏方，不能一点希望都没有。”
　　谢正轩突然觉得特别对不起老太太，可这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总不能让翕如去听外婆三天两头话里话外的敲打，趁早断了念头也没什么不好。
　　……

　　谢正轩觉得，这段时间估计把这辈子的长假都休完了。先是非洲一个月，回来住了半个月院，又回家养了三个月。
　　这一折腾，春节都过完了。

　　外婆搜罗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民间偏方，隔三差五就让司机送过来。甚至还包括了跪拜大公鸡之类的精神疗法，让谢正轩哭笑不得。
　　春节过后就是连轴转的忙碌，如果不是走路5分钟就能到家，他真就打算住在实验室。
　　他带的两个博士有点受不住了，导师太拼命，他们体力脑力都不适应。但是想想导师只比他们大三岁，再多怨言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谢正轩没恐艾也没检测，翕如连续测了那么多次都阴性，他自然也没有问题。不是盲目自信，科学家相信科学。
　　……

　　过了中秋节，天渐渐凉下来了。
　　谢正轩似乎也不那么拼命加班了，每晚9点之前肯定回家。两个博士私下向宋潇老师打听。
　　答曰：“夫人回府了。”

　　在非洲的工作就是医生就是多科室实践。从妇产科剖腹产手术、接生婴儿到五官科取出喉咙里的鱼骨刺，再到小腿骨折接骨手术，就是妥妥的全科大夫。
　　两年非洲的历练，虽然连一例心外手术都没做过，但是普外经历为她打下了坚实的基本功。
　　回国总结中，她写道：“一个优秀心外科医生，除了快速判断，快速解决，还要有丰富的临床系统性思维能力。两年的全方位实践，将为我的心外生涯打下坚实的基础。感谢、感恩。”
　　……

　　回国第二天，花小蕊就把她按到了妇产科B超机上。
　　“月经正常吗？”
　　“一年三四次吧。量不多，大约三至四天。”
　　“这次快到经期了吧？能看见卵泡了，还不成熟。我觉得可以加一些西药了，等回家再问问我妈。”
　　顾翕如一脸懵，“我要成熟卵泡干什么？”
　　花小蕊像看怪物似的瞅她：“卵泡只有一个作用，就是生孩子。你说你要卵泡干啥？”
　　顾翕如没敢接话。

　　不用顾翕如自己说，花小蕊那个小喇叭就把消息传遍顾家了。
　　——“妹夫，要是抱娃了怎么谢我？”
　　——“感谢嫂子大恩大德。”

　　谢正轩想了想，还是觉得花小蕊在占他俩便宜，可是辈分压在哪里，心里憋屈也说不出来。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另外的事情：顾翕如有了好转的希望，可是他————绝育了。

　　谢正轩突然觉得，自己肯定是得罪了哪路菩萨，变着花样折腾他。
　　两年前解决的是翕如怀不上孩子自卑的问题，现在风水轮流转，是不是该轮到他闹心了？
　　原本只想让她调理身体，避免由于内分泌失调提前衰老，没想到花爷爷妙手竟然真能回春。
　　就是慢了点，都五年了……刚看到点希望。

　　复通术远比结扎术复杂。结扎术可在门诊进行,手术时间约半个小时;而复通术则需住院,手术大约需2个小时。
　　要是有人问起来，他该咋解释，难以启齿啊。
　　要不，就不要孩子了？可是那是翕如的一块心病，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不能放弃啊。
　　这个手术，必须瞒着所有人，不然万一翕如知道了，又给她压力。她身体状况也只是有能怀孕的希望，时间可能还很长。
　　谢正轩越想越抓狂。

　　终于，机会来了。
　　翕如院里组织集中轮训三天，周五至周日，在北郊的燕溪湖。方便他单独行动。
　　早上送翕如走的时候，看他笑得谄媚，顾翕如挑挑眉，“做什么错事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是有事瞒着我？”
　　“哪能啊，在你面前我就是透明的，没有秘密。”
　　顾翕如问不出来，拉着箱子走了。
　　送走了媳妇儿，谢正轩长长舒了一口气，开车直奔京医三院。
　　手术倒是很顺利，医生每天都要做好几例，手法极其熟练。不过效果可不敢保证，即使通了也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过医院床位紧张，没留住院，观察了一天没什么问题，开了一堆药，就让他回家了养着。其实也还好，下地慢慢走路也不是大问题。

　　周日晚上，顾翕如回家了。
　　好几天没见老公，晚上洗过澡就往正轩怀里蹭。
　　第一晚，谢正轩假装睡着了不理她。
　　第二晚，谢正轩说累了不爱动。
　　第三晚，谢正轩说实验忙没回家。
　　第四晚，谢正轩和朋友聚会喝的神志不清。
　　第五晚，……
　　顾翕如冷眼看着。你就编吧，我看你还能编出多少理由。

　　顾翕如还真是小看他了，一直到第20天，理由都没带重样的。
　　顾翕如忍不住了，把他堵在浴室。
　　“你得绝症了？”
　　谢正轩吓了一跳，“绝症？”
　　看反应，不是绝症。
　　“你得传染病了？”
　　谢正轩皱皱眉，“传染病？”
　　看反应，也不像。
　　“你生我气了？”
　　谢正轩认真想想，“没有啊。”
　　那是怎么回事？顾翕如好像使了好大力气，一下下却都打到棉花上。

　　失望的回头回房，不想理他。
　　谁知突然从身后被抱住，耳朵被他吻住，让她身子发软。
　　“让我抱抱你，就一小会儿。别胡思乱想，真的没事。”
　　顾翕如在他怀里转过身来，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前，“那是怎么了，你都不理我。”
　　谢正轩不说话，只是深深的吻她。
　　“你只要相信，我一直一直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