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大战乌鸦》1k21

7、残局

　　效率高的学生团体个个相似，效率低的团体却各有各的不幸。

　　在乌鸦大战之后，某不知名的志愿者表示，如果能有一个人把段池乐同学开除出志愿者团队，也许会少很多战力，少很多高光，但团队一定会受到更多表彰。

　　————《天形大学人物档案·志愿者团队篇》

　　-------------------------------------

　　铺天盖地的乌鸦暴风雨。

　　长着翅膀的黑色怪鸟从天而降，扑棱棱向在操场上大部分还毫无察觉的学生飞去。随即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惨叫。

　　付嘉谊的肌肉反应起了大作用，他双截棍出鞘，瞬间击退一只呱呱大叫的乌鸦，刚收拾完自己这边，就发现身边的小雷子捂着眼睛痛苦地蹲在地上：“啊啊啊啊啊救我！”

　　一只将近一米长的大乌鸦正贪婪地扑在小雷子身上准备再“品尝”一下他的后脖颈子，付嘉谊伸出长腿将其一脚踹开，乌鸦“嘎嘎”大叫，掉落一地羽毛。

　　贺挽澜还算镇定，她大喊一声：“同学们快撤！”用手捂住头，一个直线腿击帮一个女生挡住了乌鸦的袭击，不过随着乌鸦越来越多，赤手空拳的她也只能走为上策。

　　操场两侧的大门急忙被打开，一大群惊慌失措的学生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出，操场上乱作一团。

　　这边学生队列中慌乱不堪，那边嘉宾席上校长书记等领导也坐不住了。校长当即收起自己的演讲稿，严肃道：“同学们立刻从南北两门有序退出操场！”

　　以往学校的地震火灾演习，学生们都知道自己班级的既定逃生路线，也可以很快地从教学楼或宿舍楼疏散开来。但如今是反过来从操场跑到宿舍，还在这么慌乱的情况下，大多数学生都遵循了自己内心的第一反应——乱跑。他们完全无序地一股脑涌出操场，付嘉谊耳边充斥着受伤同学的惨叫。

　　他首先去看A606的几个兄弟，正常人任卿正拖着身体沉重的马昊艰难地往门口狂飙。他扶起还在地上的小雷子，小雷子的脖子后面有一个血洞。付嘉谊推了他一把，在他耳边说：“快走！”

　　接着是几个好朋友。站在最前面的徐潇宇，他正抓着胸口的大红花和一只大鸟拔河，大鸟马上就要要赢了。付嘉谊徒手抓住大鸟的头，往后使劲一拽，大鸟吃痛松开了嘴，徐潇宇那边猛然脱力，翻倒在地上。

　　大鸟生气了，转头飞向付嘉谊，锋利的红尖嘴张开老大就要啄他。付嘉谊后退一步，弯腰躲过。没想到大鸟在半空中也来了个急刹车，调转方向准备再次攻击！

　　付嘉谊伸出了右手，银闪闪的双截棍在空中打了两个转，依靠惯性直接飞出，迎着大鸟的小脑袋而去，直接准确地击中鸟的头盖骨部位。大鸟“嘎”地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这边徐潇宇已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鼓掌道：“好身手！付嘉谊没想到你平时文文静静的居然也……”

　　“别废话了，快走吧！”付嘉谊头疼。徐潇宇倔强道：“我是团委书记……”付嘉谊朝着他在半空中假踹了一脚，徐潇宇吓了一跳，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1801班的同学们很快从侧门离开，贺挽澜却还在坚持。女生队列里，有几个女生体质比较弱的，还有跑得慢的还没有离开。贺挽澜用自己用来挡风的长袖外套盖住她们的头顶，一个一个护送出去，然后再逆着人流往回跑。她仗着自己脚步快，一会儿功夫已经“运送”出去了四五个女生。

　　付嘉谊喊她：“你也快走！”

　　贺挽澜摇摇头：“能者多劳，你走我就走。”转身帮助下一个女生去了。她跑得飞快，付嘉谊也拦不住她。

　　乱了，全都乱了。

　　领奖台上，几名校领导无一退场，几名体育老师翻过教师席的栏杆，跑下来组织学生秩序。而校长则顶着鸟羽刮出的旋风，一直大喊：“同学们保持秩序！不要踩踏！”他的声音洪亮，也许是巨大的声响镇住了乌鸦，一时间竟然没有乌鸦敢上前去袭击他们。

　　疯狂的逃窜中，一名身材苗条瘦弱的女生穿着白色的裙子，迎风向着领奖台跑来。

　　“老师，老师！”

　　她手里竟然捏着一只晕过去的乌鸦。这只乌鸦除了体型格外大之外，眼角还多了一抹艳丽的红色，和之前的乌鸦不太相同。

　　“姚老师，您看！”她指着自己手里的大鸟，“我发现了一只新……”

　　话还没说完她就累得一个趔趄，坐在台上的教授大惊失色，推搡着女生：“白川川，你赶紧走啊！”

　　“老师，咱们得继续研究！”白川川咬唇，“走，咱们回实验室去，一起走。”

　　乌鸦的盛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之久。随着人群的逃散，乌鸦们也逐渐消弭，它们尖叫着远去，留下一地鸟粪。

　　校长结束了自己安顿学生的任务，亲自下主席台，查看受伤的学生。

　　“都怪我，咱们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身边陪同的两名副校长，以及跟在后面的书记沉默不语，看着校医院的医生一个一个抬走那些受伤的学生。

　　几个身影穿梭在这堆人当中，如果仔细看，其中一个还带着武器，银闪闪的双截棍。校长眯着眼睛：“那孩子……”

　　*

　　付嘉谊觉得自己精疲力尽。他不知道救了多少名学生，也不知道自己打跑了多少只乌鸦。双截棍头隐隐发热，他的手掌也全是汗了。

　　“付……嘉谊。”

　　“付——嘉——谊！是你吗？”

　　有人在喊他，付嘉谊有些狼狈地回头。他的刘海散乱，T恤透湿，汗水顺着额头一路流到眼皮上，有点蛰眼睛，也氤氲了眼眶中的世界。

　　迷迷糊糊之中，他看到了一把……绚丽的大花伞。

　　这伞一摆一摆的，就像鸭子走路。付嘉谊环视四周，觉得自己不用再战斗了，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一撮黄毛之下，有人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他揉了揉眼睛。

　　段池乐仍然穿着一件深色卫衣，咧着一张嘴，一口洁白的牙展示着他快乐的笑容。他步履轻松，衣着整洁，花伞摇曳，完全不像经历过这场混乱的样子。

　　除了伞上面的一条鸟粪有些煞风景。

　　“谢了。”付嘉谊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用餐巾纸好好把整张脸擦了一遍。

　　鸟粪英雄也有贴心的时候啊。

　　“你怎么不走？”

　　气好不容易喘匀了，付嘉谊收起双截棍，看着段池乐。

　　包括贺挽澜在内的最后一批热心同学也撤出了阵地，操场上此时已经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了。草地上全是鸟粪和踩踏的痕迹，实在不是什么散步的好地方。

　　段池乐左手拿伞，右手竖起大拇指：“我留下来保护受难的同学们来着，为人服务，光荣。”

　　又看了看四周，抱怨道：“话说学校为什么不允许带伞参加开学典礼呢？多方便啊，你看我这件新买的衣服，什么都没沾上，倍儿新！”

　　付嘉谊：“……”

　　他刚才战斗的时候太专注了，完全没看到这只花蝴蝶，他以为段池乐只有爬树的本事，没想到还能救人呢。他敷衍地点点头：“那挺好的。”

　　付嘉谊觉得段池乐丝毫没感觉出他的尴尬，和急速想结束这段谈话的心情，他继续笑着，紧跟着付嘉谊屁股后面往操场南门走，边走边说：“刚才我看到了你的英姿，很不错呀小伙子！以后咱们没准可以并肩作战！”

　　“好，挺好。”付嘉谊道。

　　“喂，你话这么少吗？我认真的。”段池乐啧了一声，“那个叫白什么的妹子不是说了吗，乌鸦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你看着吧，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再见面的时候咱们就是朋友——诶，押上了，单押——啊呀！”

　　付嘉谊默默回头，看到趴在地上的段池乐，和操场边缘隔离开塑胶跑道和健身器材的一道凸起的马路牙子。段池乐脑门着地，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吻。

　　“兄弟，扶我一下。”段池乐的声音从扣在他脑袋上的兜帽下面传来，闷闷的。

　　付嘉谊：“……”

　　在一旁观看这一幕的书记和老师们：“……”

　　看着一把大花伞飞出去几米，落在自己面前的校长本人：“……”

　　“孩子们，都很热心啊。”
　　良久，校长点点头，赞许地说。

　　“是啊，是啊。”
　　一位老师附和地说。

　　付嘉谊默默观察着正经历着社会性死亡的段池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吃瘪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但一想到刚才人家给了自己一张纸，又觉得现在笑出来不太地道。他一只手把段池乐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着段池乐一瘸一拐地跑到校长面前，哈着腰，捡起自己的伞。

　　然后付嘉谊实在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

　　他一发不可收拾，越笑越厉害，最后自己背过身去狂笑。段池乐从后面追过来：“喂喂！等等我！”

　　他引以为傲的干净衣服已经沾上了几道污渍。付嘉谊眼睛里面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亮晶晶地看着段池乐。段池乐有点气：“很好笑吗？”

　　“嗯。”付嘉谊点头。

　　段池乐鄙夷地撇了他一眼：“我回宿舍，你呢？”

　　“我也是。”付嘉谊回答。

　　“我住A栋，你呢？”段池乐走出操场，他正在仔细用纸擦拭他的宝贝伞。A栋宿舍转眼就近在眼前了。

　　“我也是。”付嘉谊说。

　　两人默契地同时迈步，走入A栋。隔得老远，段池乐就招手向一楼的宿管大妈问好。大妈热情地回应：“小段，回来啦！”

　　两人寒暄几句，段池乐又追上了付嘉谊。到了六楼，付嘉谊停下来准备和段池乐告别，结果段池乐脚步一拐，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我住六楼。”段池乐说。

　　“我也……”

　　到了A606门口，两人一起停住了脚步。段池乐用食指指了指左边的门：

　　“我住A625！”他兴奋地说，“走廊中间，在606对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