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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盖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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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果坐在雪地上,抱着大红棉袄,出神地看着不远街道上的人来车往。
良久,她嘴角一勾,自嘲:“本以为我在冷眼旁观这个时代,不曾想,却是这个时代和信息,在对我冷眼旁观!算了,不想了……回家!”
她站起来,拍掉身上雪沫,慢慢朝家走。
往日小半时辰的路,她今日却走了大半个时辰。
回到家,推门进屋,她看见南宫嵊脸朝下,光着身体,趴在被子上一动不动。
一个不好的猜想在她心头掠过。
手上的棉袄啪一声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迟疑一下,掰过南宫嵊的脸,试探鼻息。
气息均匀而温热!
窦果松懈下来,扶着床头,缓缓坐在地上,扭过头,和床上的南宫嵊脸对脸。
南宫嵊睡得香甜,睫毛微微上翘,根根乌黑发亮,脸蛋粉嘟嘟的,花瓣一般的嘴边,挂着一滴晶莹的口水。
“真可爱!”窦果把食指在衣服上擦擦,揩去那滴口水,低声说道,“哎,小妖怪,你知道吗?我今天真的碰上了一个妖怪,不,应该说是一个妖修!我还知道了许多以前我不知道的事。原来,这里有更广阔的天空,而我就像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什么都不知道,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着,她突然抽抽鼻子:“小妖怪,其实我不怕的!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们拉钩好不好?”
她轻轻抓住南宫嵊的小手,用自己的尾指,勾上他的尾指:“喏,已经盖章了,说定了,一百年不许变呦……”
“一百年是不是有点短?”稚嫩而略带沙哑的童声响起,“不若一千年……”
窦果抬眼,四目相对。
“你醒了?”
“你这么吵,能不醒吗?”发现自己趴在被子上,南宫嵊迅速钻回被子,只留个脑袋在外边。
“呃……对不起!”窦果站起来,走到门口把新衣服拿过来,“新衣服买回来了,你要试试吗?”
“放下吧,我自己穿!”
“好……”窦果略一低头,“天色不早了,你应该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煮鸡蛋好吗,我方才在路旁捡到两颗蛋……”
“嗯!”
窦果出了房门,穿过院子里的一片凌乱,进了厨房。锅里还有早上的粥,她一边添火热饭,一边发呆。
突然,一声压抑的尖叫从卧房传来,窦果拎起烧火棍,冲了出去。
她刚刚一脚踏进房门,就看见一条有她大臂粗细,色彩斑斓的巨蟒,死死缠住了光.裸的南宫嵊,一张大嘴,将他小半个白嫩的pi股咬在口中。
南宫嵊脸色开始发紫。
一刹那,窦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扔了烧火棍,跳上床,出手如电,双手掐住七寸,左右一扯,生生将蛇头从南宫嵊屁.股上拽下来,连带拽了一大片血肉。
窦果倒吸一口冷气,先将蛇身从南宫嵊身上慢慢扯下,然后颤抖着手,缓缓翻过那昏死在床褥间的小人,小心又宝贝地抱入怀中。
南宫嵊面已发黑,身上处处是血迹,尤其是被蛇咬过的半边pi股,更是紫黑难辨。
眼见怀里小人有出气无进气,窦果脑袋一嗡,低头用力吮吸他的伤口。
她不会让他死的!
如果连个妖怪她都能克死,这一个人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就让她跟他一起去死吧,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人相伴……
窦果红了眼,发狠似地在南宫嵊的伤口用力吸吮,然后吐掉,再吸,再吐……
她力气太大,强烈的刺激让昏死的南宫嵊幽幽醒转。
他似乎努力想要清醒,神思恍惚中费了力气回头,迷迷糊糊看到个黑乎乎的发顶在他的pi股附近徘徊,上面的发旋看的他发晕。
“你……你在干……”南宫嵊有气无力地张开嘴,话没说完,突然就被窦果塞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浓郁的香气中,凝聚的灵药,混合着精炼的灵气,在体内轰然炸开,游向他四肢百骸,瞬间滋养他毁损的丹田……
塞完药丸的窦果,心里万分忐忑。
方才她在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小豆丁送的金边白瓷瓶。豆丁师徒明显不是普通人,希望他们的药可以抵御蛇毒。
她满身蛇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闭目昏睡的南宫嵊。
怎么办,已经吃了药,可看起来还是不好!还是抱去药堂吧!
窦果一咬牙,拉过被子,正准备将他包起来抱走,只听怀里小人弱弱开口:“别动我……””
南宫嵊正在吸收药力,利用药丸蕴含的灵气修补筋脉,虽说只能修补一两条,却也可以用来抵抗蛇毒了。
“你怎么样?还疼吗?”窦果满脸担心。
“你不用担心,且死不了!”南宫嵊闭目,“你把我放下……”
窦果迟疑。
南宫嵊睁眸:“你不是与我约定,要我陪你一百年吗?放心,我不会死的!”
窦果愣愣,耳朵尖上染了些许的粉色。
“你给我吃的药是哪儿来的?”
“是……”窦果睁大了眼,看着裹在小被儿里的南宫嵊突然长大了。
胳膊长了,手大了,腿长了,肉结实了,腰背健硕了……
南宫嵊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耳根一红,淡然拉过旁边染血的被子,盖住自己:“你能帮我拿几件衣服吗?……”
“哦……哦,可以!”窦果“飘”向墙角的衣柜,机械地取出衣服,递给他,满脑子疑问。
他为什么会突然长大?
难道是因为豆丁给的药?
见是男装,南宫嵊看起来松了口气,瞅一眼她:“你不出去?难不成要帮我换衣服?”
窦果茫然地看看衣服,“哦”了一身,拿起青灰色上衣,却被南宫嵊劈手夺过:“转过去……”
等南宫嵊慢腾腾地换好衣物,扶着腰,小心翼翼侧坐到床边:“行了,转过来吧!”
窦果扭过头,一双大大的杏核眼,盯着南宫嵊发呆。
南宫嵊正在低头整理袍角褶皱,感受到窦果的目光,抬头瞥她一眼:“好看吗?”
窦果愣愣点头。
好看!
此刻的南宫嵊十二三岁的模样,正是介乎于儿童和少年分界点的年纪。在他身上,既有儿童的稚嫩,又有少年的明朗。
南宫嵊朝她浅浅一笑,狭长的眼睛里波光潋滟,
“真好看!”窦果喃喃,不自觉地微笑,又突然惊醒,“哦……哦哦……你先坐着歇会儿,我把屋子收拾收拾!”
她刚站起来,就被南宫嵊伸手拉住,递过来一块棉布,语气颇有些温柔:“擦擦脸吧,你脸上都是蛇血……”
窦果受宠若惊,呆呆地接过,顺手擦了脸,忽然想起他爱干净:“我……我去打水洗洗……这样擦不干净!”
说着低头出了屋子,瞥见手中带血的棉布。
这布怎么有些眼熟?
这……这这这不是她自制的裹胸吗?
窦果握紧裹胸,匆匆去厨房烧水,趁着天色洗了被罩和床单。然后做饭的时候,南宫嵊趔趄着挪到了厨房。
“你怎么来了?我刚才给你的金疮药,你涂好了吗?”窦果扶着他进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会感染的!”
“已经涂好了!不过,你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金疮药?”
“我在码头上工,经常会磕磕绊绊的!”窦果四下一看,将厨房东侧的几捆稻草铺开,“你不能坐,要不在这上面趴一会?啊,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床单给你铺上!”
“不用麻烦了,站着挺好!”南宫嵊戳一下她头上晕染了血色的手帕,“你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可曾上药?”
窦果揉揉那处:“没事,就是破了点皮……我看你伤口挺严重的,要不你回屋歇着吧!等会我把饭给你端进去!”
南宫嵊一扬眉:“屋里腥味重,厨房这里挺好!”
“噢……那好!”想起大蛇一事,窦果有些分神,低头去烧火,半晌突然说道:“南宫嵊,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了!”
南宫嵊纳闷:“难道那蛇是你特意放出来咬我的?”
“当然不是!”窦果连忙否认,然后犹豫了一下,“南宫嵊,我命格不好,是天煞孤星的孤寡绝命,专克身边人和物。先前,我养过许多动物和植物,却没活下来一只或一株。所以,你今日有此灾祸,八成和我脱不了干系……”
南宫嵊诧异,盯着她没说话。
窦果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表情在和内疚,不安,略有期盼,失望,沮丧中终于完成了一周循环。
最后她一咬牙,决绝地扭过头,语气果决:“所以,你若是有其他地方可以去,等你伤养好了,我就立刻送你去。——当然,你若是现在非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等吃完这顿散伙饭……”
“不用了……”
南宫嵊打断窦果的话。
窦果回头看他,目光茫然。
南宫嵊盯着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方才自己瞧见她头顶发旋时的场景,脸颊不由一热,声音竟温软了些许:“我说不用了,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你这里……挺好!”
窦果倏地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