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夏》姜杏子

1、妹妹

　　盛夏清晨须臾间泛着的凉意正在消散，天边已经向上空延伸着轻淡橘黄色，气温在渐渐上涨。

　　在巴士站，薛羡夏靠着栏杆，扒拉着手机。不管看到有什么新闻八卦跳出来，都一一点进去，但真正看进去的却没有几个字。
　　漫无目的地扒了几分钟之后，她决定放过手机电量，将它揣进兜里去了。

　　前往的目的地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去到那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不良情绪，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比起不良情绪，她更多的倒是迷茫。

　　巴士缓缓进站，一直站在身旁夏韵拍了拍薛羡夏的肩膀，冲她挤出一个笑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薛羡夏飞快扫了眼挡风玻璃，目的地的名字是一个叫“清水市”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同夏韵一齐上了巴士。

　　因为时间早的原因，巴士上并没有太多的人，只有前排坐了两三名学生，应该是结伴出去玩。
　　薛羡夏突然想起，自己和同学暑假前也有过约定，好像说是去河边抓虾？记不太清了。
　　不过自己并没有赴约，她大半个暑假都忙于搬家与转学。

　　夏韵挑了最后排角落的一个位置，薛羡夏走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上去。

　　薛羡夏落坐时，目光无意的从夏韵脸上扫过。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薛薛。”
　　巴士启动时，夏韵忽的叫了她一声。

　　薛羡夏转过头看着她。

　　夏韵并没有马上说明，而是偏头看了会窗外，才转了回来，然后又略微弯着嘴角，声音轻柔，说：“你别怪妈妈。”

　　薛羡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我怪你什么？”

　　自己刚说完，又忽地明白了夏韵说的是哪件事。

　　薛羡夏不免感觉好笑，说：“你选的是你丈夫，只要你喜欢就好了，我怪你做什么？”
　　她真心那么觉得，对于组新家庭，搬家去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见一位陌生的父亲，薛羡夏完全不在意，她对父亲这个称呼本身就很模糊，而印象中的父亲，也只是在墓碑的照片上的模样。

　　薛羡夏从书包里掏出耳机，接入手机后按了下单曲循环，随便放了首纯音乐，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夏韵也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

　　街道两边是两排树，上午柔和的阳光，碎碎散散地洒落下来。巴士驶过熟悉的街道，风景，店铺。
　　薛羡夏偏过头后，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看着熟悉的事物一样一样的向后流去。

　　车子驶出市区后，那几位学生就打打闹闹着下了车。往前开了一段时间，又上来了几位乘客。

　　巴士终于驶过一片绿油油的稻田，那是离开这里的标志。

　　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车内的交谈声，打闹声交织一片。

　　阳光也渐渐变得燥人起来，早上的那份柔和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充斥在车内。

　　正午时候，夏韵从行李箱中拿出面包，草草结束了两人的午餐。
　　从上车，夏韵提出那个问题，薛羡夏回答后，她们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夏韵一直沉默着，大概还是觉得亏欠女儿，而薛羡夏则是单纯的晕车。

　　这车一坐就坐了大半天，下午三四点钟才到达清水市。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一瞬间，薛羡夏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脑袋又晕又胀。
　　下车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就与这片陌生的土地来个近距离接触。

　　夏韵也是看出了薛羡夏不太舒服，问她要不要打车回去，结果被薛羡夏拒绝了。
　　现在她坐车只要稍微有一块地不平，车稍微颠一下，就估计得把中午吃的那少的可怜的午餐给全吐出来。
　　不过对于她来说，吐是小事，吐的狼狈样被别人给看见了，那才是大事。

　　为了她淑女的形象，就算是爬，也得爬到公共厕所，关住门后，才能安心的吐。

　　但是在维护淑女形象的路上，总是坎坷的。
　　比如说，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公共厕所到底在哪里？！

　　光是靠自己的感觉是不能找的。危急关头，薛羡夏决定使用绝招，此招淳朴不失优雅，平淡而又渊远流长，乃是高效寻厕方法，然而此招也同样有一个霸气外漏而又简约的名字，那就是——
　　问路。

　　当她逮住一个路过的中年大叔，用一副强忍着吐意的表情向他问路时，好心的大叔一脸惊恐的替她指明了前路的方向。

　　薛羡夏当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厕所狂奔而去，好心的大叔还瞪大眼目送她去。

　　但事实上，当她心满意足的关上门准备狂吐一场，都连个屁也吐不出来。
　　人生嘛，处处都是惊喜。

　　夏韵在公共厕所洗手池前的平面镜前补口红时，薛羡夏正好满面愁容的出来。

　　一见到她，夏韵连忙把口红收起来，说：“这么快啊？”

　　薛羡夏“嗯”了一声，这才明白刚才看夏韵不太一样是为什么了，问：“涂口红了？”
　　她有些惊讶，从记事开始就没见过夏韵化妆，一直都是素颜。不过夏韵底子很好，眼睛圆圆的，笑起来还有梨涡。

　　夏韵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偶尔涂一次。”

　　薛羡夏点头：“挺适合你。”
　　对于偶尔涂一次这种说法，倒还不如说是因为要见那个人。

　　夏韵也跟着点点头：“是挺适合。”

　　她们打算先回一趟家，把东西放一放，再去超市买点菜和日常用品。

　　途中路过清水三中，学校挺大的，透过栏杆可以看见烈阳暴晒下的橡胶跑道，比之前的学校还大些。
　　这就是薛羡夏转来就读的学校。

　　清水沿海，沿途回家可以看到一片海，海面上一片平静。
　　再往前走，上了一个大坡，楼房渐渐多了起来，从坡上往后面看，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们的房子就在坡上。
　　从学校到这，至少需要半小时，算比较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