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只有三个月》李某某

4、慢慢寻找逝去的时光

　　看见的，看不见的，黑暗正慢慢袭来……

　　李白已经记不得那种日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到底持续了多久。虽然知道不好，虽然不想，却克制不了依靠大量的尼古丁，酒精和安眠药来帮助睡眠。可她还是极少能安稳的睡上一晚。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无论怎样的开始，怎样的过程，梦境的最后李白都慢慢的被吞噬进一个黑色巨大沼泽中，她拼命的挣扎，却无力的越陷越深，直至淤泥末过头顶，全身被束缚着，眼前一片黑暗。李白开始抗拒睡眠，可生理却又需要休息，就这样白天黑夜的在生理心理间不停的在挣扎犹豫徘徊，像两个势均力敌的恶魔在角斗，怎么都分不了胜负，也没办法让它们和解。睡不了的时间越来越多，李白开始觉得每天日子都很长，长到永远不会结束。天一黑就开始盼着天亮，而太阳升起了，却又得微笑的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果睡不着，她就一直得笑着，对同事，对老板，对客户，日复一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这样别扭的性格，每天习惯性的微笑着，不管快乐与否。可是即使是不停微笑，却怎么也无法真心的感到快乐。李白总会想起很久以前看过一本小说中的一段话，紫霞仙子坐在天边，喃喃的对着悟空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你知道吗？没有什么人可以永远微笑的，除了石头和傻瓜，可我不是石头，也不是傻瓜。”李白喜欢那个在天边等待着的紫霞，可李白觉得自己却是那永远微笑着的傻瓜。日子一天一天过，李白开始觉得自己就一直会像这样，这样的老去，甚至死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伤害大的挫折。这种状态就好像高中时，永远有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课文。学校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身边老师同学的脸模模糊糊，看不见前方的情况，没有出口，四周都是看不见的障，时针一圈一圈旋转，可自己却怎么也出不去，只能慢慢的被那片灰色的漩涡吞没。李白想自己还是那个一心想要逃离那片灰色天空的李白。那个名叫李白的小宇宙是个同心圆，随着时光慢慢的流逝，兜兜转转之中把25岁的李白又带回了17岁那片灰色的漩涡之中。

　　从小到大，李白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小孩。学习不算好，脾气不算好，外貌不算好。和同龄人相比较，父母都只是会说，我们家李白还是比较少让我们操心的。不多不少，不好不坏，李白总是这样的刚刚好。初中毕业，父母的感情也面临着毕业。李白和大部分14岁的孩子一样，大哭大闹，甚至以死相逼。换来只是母亲越发伤心憔悴的面容，和父亲坚定离婚的想法。事情终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白割腕，不深，但足以把父母吓坏。在医院醒来时，看到焦急守候在病床前的父母，李白觉得一家人都不人不鬼，在这场以李白母亲为主要战斗力，李白为次要战斗力的家庭自卫守护战中，谁都不是赢家。父亲轻轻的握住李白割破的手腕，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对李白说，小白不是爸爸不爱你，只是爸爸想要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喜欢？所谓喜欢，14岁的李白开始有那么点明白了。病床边，李白看着空壳子般的母亲，说：妈，你们离婚吧！
　　离婚后的父母把李白送到了省城最好的高中就读。同学的冷漠和老师的偏见，让李白感到恐惧，却无法排解。看着灰色的漩涡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漩越深。李白开始反抗，她开始抽烟喝酒打架闹事逃课。换来却是同学越加的疏远和老师更多的嫌恶。李白想要逃离，可终究漩了下去。直至有一天，醉宿起来的李白接到关灏电话，问她要不要学画？
　　关灏说，看到学校宣传栏上美术课优秀作品展，李白在课堂上的自画像。
　　关灏说，李白，你来学画。
　　那是出口吗？李白不知道，但是她去了。
　　直至很久以后，李白觉得人的一生中多多少少总会有这样带着幸运的人出现，在那个关键点，告诉你“加油”“这样做吧”,不管对错与否，那总是一个出口。
　　之后的没日没月的画画，在大家惊诧声中考上那所大学，平静的四年大学生活，毕业后稳定忙碌的工作，日子不好不坏就这样过着。

　　工作第二年的冬天对于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来说寒冷得让人受不了，公司接了个大案子，从头脑风暴，前期策划，方案设计，到与客户周旋，李白白天黑夜的跟着案子,一付工作狂人模样，到不是因为李白有多么热爱工作，不过因为除此之外李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自己的生活除了工作以外一片空白。不像LILY每天有等着她的男友，小两口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有滋有味，亦不如张大，虽然妻子久病不愈，可心里总是有牵挂，有盼头的。而父母都已各自重组家庭，总不好在去加入。
　　那日凌晨时分才从公司出来，用脑过度，李白头很疼，冬天的风呼呼的刮得脸上生疼，肚子很饿，李白找了个路边摊，海鲜鸡汤担担饺。微弱的灯光照在卖担担饺年经四川夫妇脸上，丈夫熟练的包着饺子，妻子认真的在配佐料。清汤，素饺，点以芫荽，紫菜，虾皮，饺子紫菜黑白分明，芫荽翠绿，虾皮鲜红。偶尔丈夫抬头看向妻子，接着相视一笑。
　　李白愣愣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雾住了眼睛。李白胸口一闷，心里的堤坝突然间决堤，黑色的气流顺着缺口涌进，慢慢的扩散开。

　　马山没有再打电话。
　　李白觉得有的时候，那些恶俗的算命书的确很准。自己从来都是那种不去争取就绝对不会获得的人。运气对于李白来说，总是欠着的。而在磕磕碰碰的成长岁月中，李白慢慢明白，有的时候即使你努力了，也并不一定会获得。说什么不要结果，只重过程。没有结局的话，李白宁愿不要那过程。
　　进退得失之间，李白总是再三衡量的。
　　对于李白，洛阳就是那山谷上明亮的罂粟，李白碰不得。
　　除非，万劫不复。
　　所以，李白也没有联系马山。

　　不管快乐与否，时间的转盘不曾停息。转眼到了阳光灿烂的七月，李白奉命陪老板出席艺大毕业设计展。展览办在南湖边的科技会展中心，声势浩大。莘莘学子们卯足了劲给自己四年大学生活交份满意的答卷。开幕典礼后，老板被拉去学术交流去了。李白一个人逛展厅，看着学子们琳琅满目的作品，李白苦笑，不知道几年后还能有多少人能保住自己的理想与初衷，没被这鱼龙混杂的大千世界给□□了。
　　平面设计，产品设计，服装设计，民间工艺……李白慢慢的，一个一个展厅的逛着，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作品，李白心跳慢慢的加快，抬眼，动画展厅。
　　说不期待不幻想是骗人的。
　　动画展厅里很多人，远远的李白就看到了马山，还有洛阳。
　　李白转身，深呼吸。
　　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马山！”李白开口。
　　“好久不见”嘴角继续上扬。就好似多时不见的友人般，那么自然。
　　“哟！李白，好久不见。”
　　“恩，是久了。”李白看向马山，随之又看着旁边的洛阳。
　　马山了然于心的笑了笑。
　　“李白，这是洛阳。”
　　“洛阳，李白，M设计，设计师。”
　　一切都那么自然，李白却觉得恐慌。好比怨念着想要一双价值不菲的鞋，却一直不切实际的幻想着天上能掉下来。而这天和往常一样，幻想着在路过某条街的转角时或许天上就掉下这双鞋，而在无数次幻想破灭后，理所当然觉得结果是不可能掉下，之后泰然的自嘲下。可是，在转角的时候，鞋真的掉了下来。
　　强烈不真实感惊涛骇浪般的涌出来。李白的笑容开始有点涣散。
　　“你好，久仰大名哦。”李白深吸了口气，眼角弯弯，嘴角又往上扬了扬。插在衣兜里的手指甲轻轻的陷入掌心。深深的呼气，伸出手。
　　距离在酒吧见到洛阳193天后，李白在心里悄悄的对自己说：你好，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