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佳兴》栖远

36、三十六

　　许念念从街上回来就开始蒙头大睡，梦里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被赵丽叫起床吃饭才醒来。睡醒的后遗症就是全身酸痛，许念念坐在床边回想刚才的梦，才发现什么也记不住，她耷拉着脑袋走出房门，许成益已经坐在餐桌上，许念念叫了一声爸爸，也开始吃饭。

　　中途，许念念看着自己的爸妈从开始的递眼神交流，再到现在轻微的小动作，许念念喝了一口汤无奈的说“爸、妈，你们有事就直说吧”

　　许念念的话打断了赵丽和许成益之间的小动作，许成益大概觉得自己这么大的岁数还支支吾吾的，于是他看着许念念的表情，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说“那个啊...念念....是这样的，就是今天你妈买菜的时候经过李想家门口”许成益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许念念脸上的表情变化，见她很是平静又继续往下说“看见他们家有人在打扫卫生，你妈就去问了一下，那个大姐呢，说她是家政公司的，我和你妈妈就猜测或许是李想他们回来了”

　　许念念夹菜的动作微顿，随即又随意的吃了两口饭菜，她不慌不忙的说“你们别只顾着看我吃啊，你们也吃，不然我可要吃完了”

　　赵丽见状和许成益相视一眼，见许念念没有任何变化，笑着说“吃吃吃，怎么不吃呢，你要喜欢吃，明天妈还给你做”

　　“别啊，再好吃也经不住天天吃”

　　“说的也是，那你什么时候想吃了，给妈说一声，我在给你做”

　　许念念端着碗低头说了一句“嗯”

　　吃完饭，许念念装作向往常一样，陪赵丽看一会儿电视，才回到房间里，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许成益刚说的话，换做以往有李想的任何消息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这一次可比以往都要真实可靠的多，但自己却怕了，怕了这一切不过又是一种巧合，那种满怀希望到最后的失望，她不想再去经历了。

　　许成益看着许念念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轻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极力表现的很镇定，但是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他自己还是知道的，于是他走了过去坐在她的旁边抬手轻轻的摸着许念念的头顶说“念念，你去看看吧，虽然这些年，你一直都表现的无所谓，但是我和你妈妈都看的出来，你一直都没有忘记他，你妈妈这些年也一直都在愧疚，她是你的长辈放不下面子和你说对不起，但这几年你都没怎么回来，你不知道你妈妈每天都会去李想家门前去看看，她总说万一哪天他又回来了，她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就可以原谅她了。”

　　许念念静静的听着许成益的话，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年赵丽对自己的愧疚，可是正式因为赵丽的愧疚，她才更加的难受，当初的事她不是没有怪罪过她，可等她回过神来，她不过是站在了她的角度考虑事情罢了，她却没有任何责备的理由。

　　赵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许念念转头看着她希冀又有些尴尬的眼神，许念念慢慢的走到赵丽的面前拥抱着她，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妈妈，对不起”

　　赵丽也抱着许念念泪眼婆娑的说“妈妈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些年苦了你了”赵丽拍着她的后背“好了，你去看看吧”

　　夜里，地面的热气还没有散去，当许念念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外面了，她只要转个弯就能走到李想家门口，可她却没有再进一步，许念念就呆呆的站在原地，路过的人都带着笑意和她打招呼，她也礼貌回应着。那一段只需要几分钟距离，她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直道路灯亮起，她围着这个地方转了无数个圈，也没敢向前踏出那一步。手机的频幕不小心点亮，许念念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深吸一口气，颤巍巍的用脚伸出半步，在脚落地的那一刻，她仿佛踏过时间的交界线，路过那无疾而终的青春，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她走到李想家门口时，房间里没有灯光，但是她还是把钥匙慢慢的插进锁孔里，她只要向右一拧，就可以进去了。可那只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拧不下去，她深呼吸又慢慢的吐出那口浊气，在这之间做了一个决定，如果这次不是他，那么就，就怎么样？她不知道。

　　只听见锁孔“啪”的一声，许念念轻轻的推开那扇门，阴凉的冷气扑面而来，许念念跨进门里，把门顺手关上，一步一步的踏上楼梯，来到客厅门前，现在只要她在推开这扇门，她就会有一个答案，但是她却没有在进一步。屋子里面静悄悄的，答案就在眼前，但是自己怎么也不愿意去面对，总觉得没有推开这扇门，她就能多些期待。

　　她总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现在她却知道她没有胆量推开那扇门，她的勇气在那个夏天随着他的离去一起离开了。

　　许念念失落的转身，就在这时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讶异的回头，屋里透着昏暗的灯光，那个人站在那里穿过时间的长河来到这里，他好像又长高了，她脑海里第一次闪过的不是好想你，不是你过得好吗？而是脱口而出“好久不见”就像所有的久别重逢。

　　许念念想了无数次和他相逢的相遇，却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有些懊恼的皱了一下眉头。李想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双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他不加掩饰的视线就那么赤裸裸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比照片上看上去更美，也比过去更成熟了，不过没变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他就这么看了快半响，他让开门声音喑哑的说“进来坐会儿吧”

　　许念念点点头，随着他走了进去。李想随手打开客厅的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对突如其来的光亮，她不适应的微闭一下。她走到沙发旁刚要坐下就被李想给拦住了，他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说“去我房间坐吧”

　　许念念满脸诧异的“啊”了一声，有些踟蹰不前。

　　大概是看出了许念念的窘迫，他开口解释说“这里还没有打扫干净，明天家政阿姨才来打扫”李想边说边打开门，拿了一瓶水递给许念念。此刻许念念的心里后悔死了，以前也不是没去过，干嘛那么惊讶，尴尬的要死，但是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接过说了声“谢谢”

　　许念念坐在李想的床边，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但是眼神却不自觉的跟着李想走，许是视线太过直辣，李想转过头来说“有事？”

　　许念念摇摇头笑着说“感觉这些年你的变化真大”许念念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那么多年没有见了，除了刚开始的尴尬，现在却像老朋友一样能在一起平淡的说说话。

　　李想从容不迫的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转身对着她说“我先洗个澡，你自己先坐一下”

　　许念念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等李想走进浴室，许念念坐在床上傻笑一阵，又怕李想一下出来，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她环顾了四周，李想的房间大概才回来，房间空空荡荡的。

　　浴室里李想刚洗完澡，蒙着一层水汽，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水珠顺着湿哒哒的头发往下滴，他抬眼随手擦掉玻璃上的水汽，看着镜中的自己，撇嘴一笑“我不会在放手了”声音轻的只能自己能听见。

　　李想擦着头发走出来，许念念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机惯性的落在旁边。他站在床边看着睡得安稳的许念念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她对自己还是没有防备。

　　李想俯视的看着睡着的许念念，低声笑了一下。他蹲下手刚要触碰到许念念的脸时，许念念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几下，李想把手向下移碰了一下许念念的肩，许念念慢慢的睁开眼睛向后挪动，拉开和李想的距离，揉着眼睛说“抱歉，睡着了”

　　“有什么事，空了再说吧，你回去睡吧，已经很晚了”李想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说“我也要睡了，明天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许念念听完李想的话，身体一僵，她半敛着眼，眼睫毛微微颤抖，苦涩的笑着说“好，那我先回去了”

　　李想站着静静的看着许念念落寞的背影，他突然想要告诉她，他还会在回来的，可是不知出于哪种心思他没有说，就那么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中。

　　李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直都是许念念刚离开的背影，心里却越发的烦闷，半响他暴躁的说了一声“该死”从床上坐起来。

　　屋外月明星稀，橘黄色的灯光从窗帘缝里悄悄的洒落下来，落了一地的灯光。

　　许念念回到家中，表情不明回到自己的房间，赵丽紧张的看了一许成益眼里疑惑，她刚想去敲许念念的门，便被许成益给拉走，许成益知道她担心，揽着她的肩说“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赵丽担心的说“我不是怕....”
　　“你对你女儿没信心？”
　　“说的不是你女儿一样”

　　房间里，许念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想了好久给秦风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刚响两声就接起，秦风调笑的语气从话筒里传过来“妹子，这么晚还没睡，是想哥了吗？”

　　许念念握着手机眼睛盯着某个虚空发起呆来，秦风着急的问“念念，许念念，你听的见吗？”

　　许念念听着秦风着急的声音，她才轻轻的“嗯”了一声，秦风才放心下来，他说“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了，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听见没？”

　　“好”
　　许念念想了想继续说“我找到了”

　　“什么？，你找到什么呢？”

　　许念念蕴量了许久，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说“哥，他回来了”
　　“谁？”
　　“李想”
　　“你等着我”秦风说完这句话，快速挂断电话，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物，匆匆的从酒店走了。

　　许念念看着挂断的电话，咧着嘴笑着笑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被子上，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窗外的月色很美，人间岁月宁静，在这样的夜晚里，又有多少未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