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一文不值的“千金小姐”》续）》红绫

1、第一章 前世

　　“分手吧……”苍白的双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语却让听者的心凉了半截。
　　“……为什么？”沉默了半饷后，男子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短短的三个字。
　　天空中飘着绵绵而细小的雪花，冰冷湿滑的人行道上积着浅浅透明的冰霜，很少下雪的S市突然遭遇了十几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天气，给阴冷湿寒的冬季更增添了一份刺骨的寒意。
　　我紧紧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却依旧抵挡不住从脚底蔓延而来的阵阵刺骨冷意，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站在我一步之遥的地方，但我却觉得与他相隔了整整一个太平洋的距离，突然想到了那首红遍全世界的泰戈尔经典诗词《飞鸟与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小夕……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嗫嚅着开口，性格内向怯懦的周扬几乎手足无措。
　　我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紧紧攥着衣角的苍白手指，回想起那个初次遇见他的温暖午后，回想着那段无助而绝望的黑暗时光中他给予我的无限温暖，回想着他清澈而透明的微笑，回想着他指尖轻轻划过脸颊的柔软触感，回想着那个青涩而甜蜜的初吻滋味，回想着三年来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一切，终于要彻底地离我而去了！
　　“好了，我说分手就是分手，原因就是你自己的心。我们也算好聚好散，最后，我只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我的大脑霎时清醒了过来，抿了抿唇，我用与他相处时一贯的撒娇口气对他说到，“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喔！”
　　愣了愣神，他疑惑地看着与平时无二的我，然后下一秒，唇角便扬起了个温暖如春的笑容……雪莱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是啊，周扬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冬季，那个他花了十几年去爱的男人终于回应了他的爱情，他终于迎来了春天，那么，我的春天是不是也快来临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被那扇旋转的玻璃门隔绝在后，我最后望了一眼那个略显慌张的挺拔身影，原来冷酷如他也会有如此慌乱无措的时候，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转身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酒店。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路过的商店橱窗里，整齐排列的液晶电视机正播放着薛之谦的《认真的雪》：
　　“夜深人静，那是爱情，偷偷的控制着我的心……音乐安静，还是爱情啊，一步一步吞噬着我的心，爱上你我失去了我自己……”
　　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飘荡开来，涌进了我的心里，我傻傻地站在路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的屏幕看，“爱得那么认真，爱得那么认真，可还是听见了你说不可能，已经十几年没下雪的上海突然飘雪，就在你说了分手的瞬间，雪下地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

　　漫天的鹅毛大雪，地上鲜红刺目的血液和浓烟滚滚的巴士……我的双亲死在了那个北方的遥远城市里，虽然我不在场，但是双亲死后的那段日子里，每天晚上我都几乎做着他们死时的那个梦，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我因此被送进了精神卫生中心接受治疗，也是在那里，我见到了他——周扬，那个治疗成功快要出院的男子！
　　几次的接触后，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善良老实的他于是开始主动帮助我复健，克服心理障碍……然后在我出院的那天，我向他告白，而他也接受了我。
　　我们顺利出院后，便接受社会福利机构的帮助找到了份普通的工作，其实以我和他的学历，干这种工作真是浪费人才，但是哪个公司也不会要一个精神病，因此，我们继续在小小的岗位上平凡地工作着，然后等着时机成熟步入婚姻的殿堂，直到那个男人——刘毅，闯进了我们的世界，打破了一切！
　　不知是因为我在大学期间网络小说看得多，还是出事后精神过敏，或者就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我从与周扬交往的那一天起，便知道了他对我有所隐瞒。但是我并不在乎，进了那里的他有不愿意回忆的事是很正常的，我也不会主动去揭他的伤疤。
　　我和周扬的交往很纯洁，纯洁得几乎连亲吻都是少有的事，我与周扬虽然很亲近，但那种亲近却让人觉得像是亲人而不是恋人，我的初吻还是那个情人节他陪我看深夜电影后送我回家的晚上，几乎被我引诱着得来的，然后淡如蜻蜓点水一闪而过。自此后虽然我们亲吻的次数多了，但感觉都像是morning kiss。
　　我曾经向他提出过同居的建议，没想到吓得他面红耳赤，然后推脱着说为了我的清誉着想还是结了婚后在一起才好，我也就答应了他。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个gay，而且是天生的，不仅如此他的心里还始终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周扬的工厂门口，那个相貌不凡，一身名牌，开着名车的男人就这么大刺刺地和一个灰头土脸的工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而那个几乎被气哭的工人就是周扬。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周扬看我的目光中除了庆幸外竟然还有丝丝的歉疚，而那个男人给我的则是明目张胆的妒忌和怒意了。那声“我爱他，把他还给我！”吼得是震耳欲聋，我几乎以为是在拍电视了，要不哪有人如此大胆地承认自己是个gay，而且还为个男人向女人要人的道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虽然这不是拍电视，但剧情却比电视剧还刺激，男一号暗恋男二号多年，被男二号鄙视欺凌后崩溃进了疯人院，遇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女一号，两个人因为境遇相同渐渐走到了一起，然后女一号喜欢上了男一号，没想到这时发现了自己的真正心意的男二号回来找男一号，于是三角恋正式形成。
　　知道事实后的我几乎以为自己是掉进了网络小说里，竟然要和一个男人抢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要脸面有脸面，要身份有身份，要钞票有钞票，典型的单身贵族！而自己呢，父母双亡，工薪阶层，是个丢进人堆里便找不到的“神经病”，云泥之别原来就是专门形容刘毅和我的。
　　想清楚了一切后，我再次到周扬家里去找他，如果他爱我，那么我就让那个男人滚蛋，如果他爱他，那么我便放他走，第一次明白原来自己的爱情也可以很伟大。
　　然后，同样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我用周扬给我的钥匙进了他的屋，本想烧桌好菜等他回来，没想到却看到了拿着那个男人照片哭红着眼睡着了的周扬……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就算再傻，我也该明白了，默默地站在他的床边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一次帮他掖被子，最后一次在他的额上印下了吻后，我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舞台已经没有我的戏了。
　　找了周扬和那个男人出来把一切挑明，席间曾有几次言语不合，周扬和我，周扬和刘毅，以及我和刘毅都几乎发生过争吵，还吓得服务员差点呼叫110后才终于搞定了一切……事后刘毅凯旋而归，周扬愧疚而去，而我则平静而回。
　　周扬后来又来找过我几次，每次都是哭诉着向我道歉，并愿意和我一起过下去，然后每次都被我劝走，或者直接被那个男人抓走……哎，搞得我好像始乱终弃了周扬似的。而那个男人每次见到我则像只母鸡似的，把周扬护在身后，深怕被我这只老鹰叼了去。
　　日子就在刘毅的穷追猛打，周扬的左躲右闪以及我的百般劝解下顺利地过着，直到上个星期日那男人提出要带周扬去美国结婚，并且定居美国。
　　我知道，这出戏终于要落幕了，原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happy ending，没想到我不仅猜到了开头，还猜到了结尾，只是主角并不是我！而我这个女配角怎么也要在最后推他们一把，让这个剧目画上完美的句号吧。
　　我约了周扬出来，彻底和他分手，并要求他陪我一晚上，周扬自然是乖乖地答应了；然后再把刘毅约了出来，告诉他我给周扬开房的事，那死男人竟然真的想要揍我！于是我也不客气，直接拖了他去道场互掐了一顿，虽然知道他的确是放了不少水，但我可是结结实实地用我空手道黑带的身手把他教训了一番，看着他鼻青脸肿的糟糕模样，我多年的怨气终于解了！豪气冲天地说是以周扬这几年来受的苦给他的教训后，刘毅最终只剩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郁卒。
　　慎重地把酒店的钥匙和我写给周扬的信交到他的手里，他竟然露出了震惊不已的表情，我也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如果我告诉他我在信里让周扬反攻的话，他是不是会露出更加有趣的表情，不过估计也许我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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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在乎自己究竟多伤痕累累，可我在乎今后你有谁陪。爱得那么深，比谁都认真，可最后还是只剩我一个人，漫天风雪请别再把我的眼泪擦去，毕竟那是我最爱的女人，毕竟我曾是她深爱的人！”歌曲终于结束了，我也从回忆里醒了过来，用力眨了眨眼，本已雾蒙蒙的视野再次明亮了起来，转身继续往前走去，我决定去吃碗拉面暖暖身子。

　　风声呼啸过河面吹得我瑟瑟发抖，我站在大桥的栏杆前向下眺望，漆黑的河水映着城市的灯火闪着油亮油亮的微光，雪花一朵朵飘落，然后在接触湖面的瞬间便融化殆尽，一如我可怜的恋情般……
　　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想它应该已经冻得不行了！哎，快去吃点东西热热身子才是，别在这伤春悲秋了，甩了甩头，我正准备转身走人，没想到刚跨出一步，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一股强烈的撞击袭来，我的五脏六腑几乎都给撞了出来，脑袋嗡嗡地想着，一眨眼，我已经头朝下地跌入了河面，冰冷的河水冲进肺里的刹那，我的脑袋里出现的竟然是那个温暖的午后以及那个晨曦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