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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弘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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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亦游不知唤了多久,只知道他已口干舌燥不已,却仍未找到师父。
他也曾回那竹屋看过,竹屋空荡荡的,地板上有一层薄灰,怕是他没有回来,师父也未曾回来。
师父向来是懒的,反正自他来后,不管是做饭、洗衣、打扫,还是打柴、觅食,皆由他一人来做,反正从未见师父做过什么事。
不,只有那一天,师傅才会提上两壶珍藏许久的酒,到那清弘谭边,一壶倒入水中,一壶提着慢慢喝,那天师傅会扫一次地,从竹屋到清弘谭的路上的落叶悉数被师傅卷起,露出那层层落叶下老旧的石板路。
那日师父会一大清早起来,执竹似剑,两道剑气便扫去门前那一块地的落叶,落叶纷飞,向两边席卷而去,又落入了层层落叶之中。师父会顺着那条石板路而行,那背影清绝出尘,那时的师父是美的,云亦游一直知道,师父是那皎皎若明月之仙人,只是那时的师父似与别时不同,那背影似乎有些许悲伤而孤独。
算算日子,这日已到了每年的那一天。也难怪四处寻不到师父,准是又在清弘谭喝酒。
不过今儿师傅怎未唤他?云亦游仔细想了想,好似师父极少与他讲话,除了让他做事练剑之外,便少有其余交流,每年的这日,向来是未唤他的,只是他习惯了跟着师傅罢了。
思及此,他自嘲的笑了笑。
于师傅而言,他不过是个笨徒弟罢了,或许……连徒弟也算不上。
他仍是做了饭,在竹屋中等着师父回来。不知等了多久,饭菜已凉透,日落西山,却久久不见那白衣倩影。
云亦游看了看外面,竹林绿意深深,风吹来,他起身。抚抚衣袍上的细尘,走了出去。
他顺着那条石板路走去,走着走着,不多时便已到了。
往日他随师父去时总是累得要命,怎得今日如此轻松了
好不易到了近处,便望见一白衣女子提脚入谭中,他差点惊叫出声,却见那人脚尖轻点水面,轻盈而舞,水起涟漪,她顺手从旁近的柳树上折下一枝柳条,挥手之间,万物成剑。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剑法,如此缥缈轻盈,锋利却内敛,无刃,却有力,风声入耳,他竟看呆了去。
跃、勾、挑、挽、刺、抬,一步一动,落叶同舞。
云亦游仔细辨着那动作,却是怎样也看不分明。
“学了几成 ?”那人回头,眉眼清丽,一如既往。
“一成未及。”云亦游不觉低下了头。
“天赋不及我幼时。此剑法乃我师父传我,一次已学就七八成。”那人声音浅浅淡淡。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师父说的话比以往都多。
“师父从未夸过我,只是说我性子太傲,定会受苦。”
“我以为我天赋一般,师父不想夸我罢。”
云亦游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师父,面上一点红意也没有,正常得如以往一样,可是他总觉得师父醉了,不然哪里会与他说这许多。
“知道为什么这里叫清弘谭吗?我师父的骨灰倾在这水上,我师父名为云清弘,人称清弘大师,一手清弘剑耍得出神入化,方才那剑法就是师父创的。”
“我师父师承云散道人,云散道人之师,师父不曾告诉我,只是说,我们这一派叫云散,世事如云,人聚了又散。”
“师门有规矩,下山后的徒儿,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上山。出了这山,便不再是这儿的人。”
“可我,终究还是上来了。”
说着,她拾了地上放着的未喝尽的酒,一口倒入喉中,手微微一动,手中的柳枝化作齑粉。
云亦游不觉屏住呼吸,他直觉师父太不对劲了。他的心“怦怦”跳着,听得那人淡淡到:“亦游,可知我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 ”
云亦游惶恐,他已猜到师父的意思,却只得答:“徒儿愚钝。”
白衣女子负手而立,“亦游,你今年十五了。翩翩少年郎,就应该去江湖上闯荡一番。”
“遇见了心仪的姑娘便安身定家,以后不必再回来。”
“若是与我一样被天下所弃,那也不必四海为家,来此山,师父纵使给不了你繁华人间,亦可护你一世周全。”那人淡淡说着,明明是赶他走却也如此平静。
师父本就如此,她的心,早如那清弘谭水,早已平静,纵是岁月河山,也扰乱不了她。
“亦游学艺不精,恐怕还不到出山之时。”少年拱手,“还请师父莫要赶我。”
女子叹了口气,“为师不是赶你,你且随我来。”说着,便轻点足尖,一跃上了树梢,飞跃之间,宛若精灵。
云亦游跟上,师父的步子越来越快,快到他看不清的境界,师父一直维持着他能赶上的极限。
跃动之间,他体力不支,一脚踏空了去。
他闭上眼,却感觉没甚动静,也无甚疼痛,便是一睁眼 却发现自己好端端地站在枝梢上,而远处的师父仍在继续向前,并未回头看他一眼。
错觉?云亦游有些愣,却见前面那白衣倩影回过头,“怎么还未跟上? ”师父的话中夹杂着些许不满,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师父看了他的脚一眼。
云亦游阖了眼,“徒儿现在就跟上。”以往随师父走过那石板路时,怕也是师父偷偷加了些许力罢,他心中涌上一片暖意,也许师父还是在意他这个徒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