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与妖孽的距离》阙久

26、番外：祖祖的自白，“我的地府奇遇”。（上）

　　彼岸花开，极尽绚烂。

　　见过彼岸花，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只求忘却前生。

　　站在我面前的女子，自称孟婆。

　　“喝了它。”

　　我一怔，孟婆出乎意料的美丽，但嗓音，暗哑低沉，像个男人。

　　“它苦么？”

　　“你已往生，苦又如何？”

　　“前尘坎坷，此生不愿受苦。”

　　“那么，便喝吧，忘了散了。”

　　我饮下那碗孟婆汤，有些猛，呛咳得厉害。捂着嘴强咽下去，那些本是青色的液体，从指缝渗出竟成艳红……恍如鲜血，滴落脚下，激起的水珠沾湿了孟婆的衣摆。

　　“对不起，咳咳……”

　　“你叫祖祖？”孟婆问道。

　　“也许吧，我忘记了。”我吃力的回想自己的过去，那些悲惨的美好的过往，走马观花般浮略而过，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力不从心。

　　“阎王大人已将你的命格定下，此生切莫再轻生。”

　　孟婆声音飘渺，似是耳边轻吟，又似遥不可及。

　　我忆起曾经的心伤，哀叹。“问世间情为何物？你不是凡人，自是不会知晓这身在其中不能自拔的感受。”

　　孟婆轻笑出声，“我在这儿待了成千上万年，见过的痴情女子负心汉多的就如这天界的繁星数不清。”

　　“痴情女子负心汉，这世上的女子怎都这般傻啊。”我感慨不已。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孟婆摆摆手，示意我快些过奈何桥。我瞅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幽魂，不禁颤抖，再瞧瞧自己，我也跟他们一样么？透明虚无，像极易破碎的玻璃人偶。难怪人家说死亡是另一个冒险的开始，我现下看见的这些亡灵，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脸若隐若现，身上尽是些腐败的味道。

　　“去吧，投生到一个新世界，重新为自己活一次。”

　　我已过了奈何桥，听见孟婆的话，回头张望，看见的仍是熙熙攘攘的幽魂，没了孟婆的影子。

　　嘴角不由自主的咧起，轻声说。谢谢。

　　鬼差将我带到一间小黑屋，说，“再这儿等等，一会儿有位仙人的小宠要转世。”

　　我点头，安静的等待。

　　鬼差也很是无聊，便来与我说话。

　　“你上辈子的命也够背的！咱当了这么些年差吏，也见识了些倒霉蛋，你便是其中之一。”鬼差在一旁唏嘘不已，喝了孟婆汤，我倒是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既好奇自己的过去又忐忑害怕知道，心里矛盾的很，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估计鬼差已经有些年头没人说话了，打开话匣子，便竹筒倒豆子般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你生在贫穷人家，你父亲是个赌鬼，成日在外胡混，你母亲因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小弟，那是你才四岁，便姐代母职，拉扯弟弟长大。你爹欠下一屁股的债，偏偏好命的遇见一个有些银钱的俏寡妇。那寡妇守寡多年，寂寞难耐，见你父亲长的不错，且被你父亲花言巧语一番，便替你父亲还了债，然后嫁了你父亲，你弟弟也有了娘。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你家后娘嫌你是个赔钱货，任你百般讨好卖乖千般做牛做马也换不来后娘的一个笑容一句称赞。你们镇上有个秀才，想向你家提亲，结果被你后娘赶了出去，说是没个十两聘礼休想娶你。打这以后，就没人敢上你家说媒，生怕被打出来，再说了穷乡僻壤的哪来那么多银子娶老婆，还不如去买牲口来得实惠。又过了些年，你也越发的水灵，出落得人见人夸，你后娘也越来越不待见你，成日里的打骂你，街坊邻居敢怒不敢言，怕你家后娘那泼辣劲儿。”鬼差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转头看了我一眼，挠挠头，低声自语，“呀，这喝了孟婆汤就是不一样，听自己的经历跟听说书似的，居然津津有味……”

　　“差大哥，你继续说。”

　　我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既然有人愿意与我说说，那自然再好不过。

　　“……后来，你们村来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那货郎端的一表人才，说话俏皮逗人，似是抹了蜜般甜，极是会讨人欢心。穷人家的女儿哪能跟有钱人家那样金贵，你这样的小姑娘成天在外抛头露面，于是，认识了这个小货郎。”

　　我有些恍惚。鬼差说的是我的前世，在我听来却是极为的匪夷所思。那个故事里的主角就是我，我就是她？

　　“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没错，哪个少女不怀春，情窦初开的你哪里禁得住那般挑逗。便偷偷与他私定终身，还将自己多年来瞒着后娘攒下的钱给了情郎，希望他能早日上门提亲。”

　　鬼差叹道，“女子痴情付诸流水，那男人卷了你的钱，跑了……”

　　“……真是悲惨！”我想了想回道。

　　“悲惨的还在后面！”鬼差叹息，“情郎弃你而去，就在你黯然神伤之时，你后娘应了镇上已经50有余的王财主的提亲，将你许给他做第四房小妾。”

　　我呆看着鬼差义愤填膺的样子，心想这是我的前世，他为何要这般不平。看来，这鬼差也是个热心肠。

　　“你不肯也不行啊，硬是被你那恶毒后娘塞进了轿子，从地主家侧门抬了进去，成了王财主家的人。说来，那王家老爷已是54岁的老头子，但最是喜欢小姑娘。前些日子闲来无事，带着仆从去佃户家里收租，正好撞见出来卖菜的你，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你的姿色，那老家伙立刻潜人去打听，并用十两银子买了你。从此你便是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

　　“然后，我不满现状，自杀了？”

　　鬼差摇头，“错，你要是能那么死，阎王老子管你死活！阎王大人念你一生多舛，给你安排了个好去处，你投了胎也别忘了他老人家的恩德才是。”

　　“我省的。”

　　“哎，凡人凡人，一辈子的烦恼哟。”鬼差叹息，“我本不该多嘴，姑且权当我是千年来闲得发慌的唠叨吧。”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差大哥，我明白，你还是继续说我是怎么死的吧。”

　　“哎，你现在是忘了前生，觉得是在听故事，若是你还记得，怕是现在该泪流成河。”鬼差继续说道，“你嫁进王家，便死了心，老老实实的服侍王家老爷子，还忍着王家太太的故意刁难，几房小妾的排挤，甚至小叔子的调戏……真想抽打天界的司命神君，他给你写的那是什么命啊！”

　　“……别激动，淡定淡定。”

　　这个鬼差真是有趣，他上万年的呆在这地府，怕是闷坏了。

　　“那个老头子没过几日便撒手西去，那大房太太早瞧着你不顺眼，说你是克夫命，三言两句就把你给打发了。你只好收拾下便回了娘家，嫁人才没几日，就被赶出来，你后娘自是更加不愿意要你，但顾着脸面，极不情愿的收留了。”

　　“我那个后娘现在怎么样了？”说来奇怪，我倒是很想知道自己死后，那个后娘是怎么一副光景。

　　鬼差捶胸顿足，“还能怎样，活的好好的呗。”

　　活着啊，真好！活着总比死了强，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轻生呢？

　　“你后娘怎么恶毒倒不是什么大事，可那王家小叔子却仍旧对你纠缠不清，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着实令人烦躁，你多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但那人就是不识相。而你家那个极品后娘居然还怂恿你去跟了那个人渣小叔子，只为了省下一笔米钱！”

　　鬼差大哥又朝我看了一眼，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平淡，他有些不满的瞪着我，我赶忙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来配合。

　　“哎，几时我能见着司命神君，定要好好问问他，没事干嘛这样折腾凡人？”鬼差大哥再次感慨，“那小叔子见你家后娘有意撮合你俩，跑你家跑的越发的勤了……哎，终是有一日，趁着家里没人强了你，你羞愤得投井，却因那井废弃多时，底部长满了杂草，没能死成。”

　　“我后母……她还逼我？”

　　鬼差点头，“是的，她知道那人已糟蹋了你，而你以死挣扎，就日日口出秽语，成日说些破鞋窑姐的句子刺激你。”

　　“于是，我又自杀了？”

　　“……哎，那小叔子再一次想占你便宜，而你家后娘就在另一间屋子，她非但不救，反而体贴的关上了虚掩的门！你自此心灰意冷，想去庵里做个姑子，与青灯常伴一生。可，他们终究还是欺人太甚，将你囚禁在地窖里，变着法子的折磨你。后来，你家弟弟还有些良心，偷着把你放了出来。可你这么个弱女子，又身无长物，如何养活自己？悲哀啊，唯有死了才是结束啊！”

　　我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有些悻悻然地呆坐一旁。

　　鬼差大哥说的累了，见我不答话，也很是无趣，撇撇嘴，心想这大人物的架子还真是大，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来便是要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