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变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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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进行得如何？”伏在废弃的楼顶边缘，杰拉姆向身边的伙伴询问道。
接到讯息的黄发男人朝杰拉姆点了点头。
“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接下来只等他们进入设下的狩猎圈中，然后再找准时机将这些人一举铲除！”言语中闪过一丝狠意。
杰拉姆重新举起手中的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一举一动。就在此刻，视线所及的那片地区已经被己方的人重重包围。对于决定D区未来权利更替的关键一战，杰拉姆一直神经紧绷着，直到同伴说到一切顺利时心中才略略安定下来，想来和自己一起执行任务的那些人应该也是同样的感受吧。
“从遗弃之地出来的斯汀和十三街的昆吉，不知道这两个可怕的男人对上后，谁会比较强呢？”同样参与了这次狩猎任务，拥有一头蓬乱头发的男人一时兴起地问道。
“怎么看也是那个昆吉占了上风吧，毕竟他那边可不只他一个人。喂喂，你以为流星街最近流行单打独斗吗？不要开玩笑了。”
“你们两个安静点，他——来了。”杰拉姆因为视野中突然出现的人而紧张地压低声音，神态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些微的惶恐。曾经见识过真正所谓强者的战斗，杰拉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男人碰面后将要发生的事，而这也正是自己最担心的，担心会出现事态发展到连自己这边的人都无法控制的局面。
不过，这次肃清活动结束后就可以出流星街了，离开这充满了垃圾、臭气还有杀戮永无止息的地方。听说外面的世界远比流星街来得舒适富饶，到了那里，应该能很好地活下去吧。杰拉姆有些出神地想，脸上过于僵硬的线条微微软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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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角处出现了熟悉的人影，一直守候着的红发男人近乎愉悦地勾起唇角，从横倒在地面的石柱上懒懒地直起身来，昆吉朝着迎面走来的黑衣男子嗤嗤轻笑。
“斯汀，你终于来了，这场游戏没有你可是会少了很多乐趣呢。”
扫视了一眼散布在空地两旁的那群人，斯汀并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径自深入到腹地中心，斯汀终于与对面那个诡魅善变的男人视线对了上去。这一看似将自己置于不利地位的举动，倒令原本站在一边打算看热闹的家伙有些吃惊了。
不过既然是这一位，那就还真不好说啊。塞拉斯习惯性地拉下头顶上绿条纹的宽边帽沿，只露出稍嫌文质瘦弱的下巴，一抹不正常的神经质表情出现在他惨白的脸孔上。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了。”仿佛没有看到周围那些人异样的眼神，斯汀用陈述性的口吻说道。
“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哎呀，怎么办才好呢？”昆吉叉着腰懒洋洋地说，“不过眼下时间似乎有点紧，不介意我跳过那些无聊的叙旧吧，嗯~？”
远远潜伏观察的人只看见一阵残影，空地上处于对峙中的人立刻从视野中消失。紧接着，只见街道两旁的房屋成片坍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倒。漫天飞散的念在一些运上凝的念能力者眼中简直如同绚烂绽放的烟花一般，但也仅止于此了，在烟尘弥漫的中心地带几乎已经无法看清楚战斗中的人影，一道道残影在不断倾颓的街道间高速移动跳跃，无法分辨出哪道身影究竟属于哪一方。不断有人从空中被击中落下，然后被迎面倒塌下的楼墙压在废墟之中。场面之大，令那些暗中窥伺的人目瞪口呆。
“竟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愧是被我看中的男人呢。”
红发男人自言自语地说道，狭长凤眸因兴奋而微微上扬。从一开始昆吉似乎就没有介入到这场战斗中的打算，反倒是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神色自若地欣赏着斯汀与自己手下那些家伙的“亲密”互动。黑衣黑发的男子从四袭而来的敌人与攻击间穿梭来回，巧妙地利用一部分针对自身的攻击将险境化解于无形，同时凭借自身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干净冷酷地屠戮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的杀戮之美，那种震颤人心的强大力量，令人不禁深深沉醉于其中。
真是漂亮的身手，不管看几次都很中意呢，呵呵~
冰蓝眼眸清晰地倒映出眼前战局，在红发男人唇畔，隐隐若现一丝魔魅诡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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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面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战斗不同，废墟下反倒被一片郁闷的气氛所笼罩着。
“喂，这么压着很难受啊！”西蒙撑着头顶的石板，不爽地抱怨道。
“没办法啊，现在出去会影响到之后的计划，这样的话老大会不高兴吧？”塞拉斯含糊地说道，一边整了整被砸下的石块压歪了的帽子。
“可恶，外面那么热闹，我也好想一起啊~” 亏我还期待了那么久，西蒙恨恨地啐了一口，悲叹自己实在不怎么走运。
“谁让你这么逊，战斗才开始就被砍了。”在不远处同样漆黑深邃的碎石堆中，传来同伴戏谑的声音。
“切，你不是一样？你以为和我一样被压在这鬼地方的人是谁啊？”西蒙恼怒地反驳道，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能量要消耗完了么？弹去帽檐上的灰尘，塞拉斯微微一笑。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开始啊。
不知不觉，战斗中的人数已经大幅减少，剩下的似乎也有些后力难济，攻击频率和力度都远不若之前猛烈。观战的昆吉终于动了动腰朝半空短哨一声，正处于战斗中的人听到后都自觉地停下攻击，心领神会地退到昆吉两边。
“看来，接下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战斗了啊。”当面前的攻击骤然消减，斯汀并没有顺势向昆吉的方向攻去。在半空中翻身落下，斯汀站在了与昆吉对峙的另一边，向对面笑得一脸诡异的红头发男人淡淡说道。虽然消弱了对方不少助力，但自身念量的消耗也很大，并且看眼下情形，似乎也没有喝上一杯茶的多余时间了呢，斯汀估计了一下身体状态后得出结论。
再次消失的身影已经连残像也看不见了，只有从空中不断传来金属般的撞击声一波波震颤着双耳鼓膜。两人战斗经过处被全部荑为平地，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存在，其他人只能凭借自身战斗经验无奈地躲避着波及过来的念刃。当那个人的手下也是很辛苦的啊，这大概就是在场众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来不及躲开的人只能用硬硬抗，自身硬不够强的立时被削去手足，鲜血四溅。潜伏者目瞪口呆地看着罕见的流星街两大强者对决，偶尔咽下一两口口水。周围一片寂静，耳中只能听见毁灭的旋律。
当一切烟尘散尽，斯汀右手深深插进昆吉的胸膛中。
一切都，结束了。
依旧笑得张扬，距斯汀只一臂远的红发男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就着斯汀左手插进胸膛的姿势，昆吉向前步步逼近直到与斯汀的脸几乎要贴到一起。血水从胸口淅淅沥沥地淌下，砸落在地面上。
“下手真狠。”红头发男人在斯汀耳边低声调笑。
“换做是你，也会同样做不是么？”对于这一点我们两人都很清楚。
斯汀的话引来红发男人又一阵怪笑。
“当然，”依旧不改调笑的口吻，然而在接下来语气中却带上了异样奇妙的色彩，“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的确，是朋友啊……”拂动的刘海下，暗紫眼眸直视面前将话仿佛玩笑般说出的男人眼睛深处，片刻间，斯汀出乎意料地低声轻笑起来。
这在他人眼中正是为杀死了最大敌人而发出的得意笑声。在突然冒出的一大群人大肆围剿着昆吉残部的时候，站在空地中心的两个男人仍在继续他们的交谈。
“呐~斯汀，真要对上，我俩谁会赢呢？”昆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现在的你，并不具备可以杀死我的能力。”
也就是说，结局早就确定了么？真是个令人黯然神伤的答案呐~
“接下来斯汀可要小心了唷，周围来了不少讨厌的老鼠呢，”昆吉戏谑地挑眉看向斯汀，冰蓝眼眸中所闪烁的分明是算计着什么的眼神，“不过如果是斯汀的话，想必一定可以轻松解决吧，嗯~？”
昆吉的“尸体”倒下了，周围被密密麻麻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些念能力者一脸得意地望着斯汀，倒像是一群恶狼垂涎三尺地盯着被困在中间瑟瑟发抖的小羊羔。看着眼前一幕，斯汀脑海中不禁冒出这个十分滑稽的念头。
念力不多了啊，要尽快了结这里的话……倒可以用上那个东西。
球状玻璃体出现在斯汀指尖，无视周围投射过来的恶意的眼神，凝视物品的眼睛中露出淡淡的欣赏。
那是一颗并不十分起眼的玻璃球，要说起特别之处的话，大概也只有球体内漂浮着的、可以散发出微弱光芒的粒子了。四处游离的粒子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愉快地上下飞舞着，仿若夏夜草野间翩然流连的萤虫们。
呵~,真是群敏感的小东西。渴望着鲜活生命的魔物，即将开启的潘多拉魔盒，让这些人看一看你的力量吧。
捏碎手中球体的同时，周围的人亦猛扑上来。
刹那间，从黑发男人握住的手中飞散出无数半透明的丝状物，仿佛风吹即断，手触即消，只有被这些东西缠上的人才知道它坚硬堪比钢石，更令人恐惧的是，这些东西好像还在不断地生长着。紧贴皮肤的部分像植物一样长出根系，而那肥沃的土壤，正是人类的血肉之躯。
血肉、生命尽皆流逝，由自己亲眼目睹着自己的死亡。魔物们由最初仿佛情人舔舐般地摄食很快转变至狼吞虎咽地咀嚼，直至缱绻在自己怀抱中的可爱食物濒临半死的状态，这些贪婪不知餍足的魔物们才停下饕餮盛宴，进入下一个至为重要的仪式。此时，原本瘦弱不堪的茎丝在食物滋养下逐渐膨胀至手腕般粗大，被紧紧箍住的食物们只能透过缝隙艰难地喘息着。
有的人在被这些不知名的东西缠上后尝试着削断它们，但当好不容易弄断后，却发现这些像魔鬼一样可怕的东西已经扎进身体里大肆汲取自己的生命，不得已下又进而削掉身上扎根的地方。直至削到血肉横飞，这些人才绝望地发现，无数细丝竟从身体里面长了出来，自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这片魔物身体的一部分了啊。
在这群不断滋生盘踞的魔物中心，黑衣黑发的男人带着无比淡漠的眼神，毫无动容地看着正在面前上演的血腥话剧。用“死”掌控着“生”，手中所握着的令人憎恶的魔物源头服帖柔顺到几乎不可思议的地步。
接受猎人协会清除妖花赫帕吐拉的任务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尽管受生长环境限制这些看似高危险的植物其实真正的危险性并不大，但是出于植株变异的可能性考虑，猎人协会那边最终还是决定将其全部清除。当天被派遣完成任务的斯汀和其他几个实力强大的猎人一起进入赫帕吐拉的栖息地——柯比亚火峡谷底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进入的一行人中最后只有斯汀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但是从斯汀递交上去的已将赫帕吐拉全部消灭的消息，倒是令猎人协会方面十分满意。于是，连这点最后的小小疑惑也都烟消云散了。
正出神想着的时候，魔物们已经准备好自身繁衍的巢穴，从那些人身上缓缓冒出一粒粒纤细的花芽。在一阵微风吹过后，这些花芽像约定好似的齐齐绽放开来，琉璃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遍布人体全身，空气中弥漫着极其美妙的幽然香气，几乎要将浓重的血腥气遮蔽住。从丑陋不堪的事物上，孕育出极致的美。世间万物，都是这样矛盾地编织起来的吧？
角落处传来一声极低地痛呼，沉思中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已经差不多了啊。看到四周不正常凋谢的花朵，斯汀猛然间增大了不断供给手中孢子的力量，植株从斯汀手中开始化作黑灰。几秒钟前还盘踞有几层楼高的植物顷刻消失，原地被留下那些被蚕食殆尽的尸体。
斯汀跨过地面上的尸体向外走去，在途经一处时从地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
“不想死……还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趴伏在地上的男人神志不清地呢喃着。
还没死吗？真是个意外好运的人啊。斯汀想了想，最终还是留下了这个男人的性命。接受自己力量的植物已经产生变异，在外形上并不太接近它的原形，自己并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并且，赫帕吐拉在开花的时候所散发出的香味能逐渐侵蚀食物的意识和记忆，这也是为了更好地捕捉猎物，因此这个男人醒后也不可能透露些什么了。唯一遗憾的是，变异后的植株已经失去产生种子的功能，从今天起，妖花赫帕吐拉将真正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库洛洛略显痛苦地捂住腹部，在之前目睹了似乎酝酿着未知阴谋的事件后，库洛洛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朝斯汀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没想到才接近这里，就被那些突然出现的可怕东西缠上无法脱身，若不是刻意引起斯汀注意后他的及时收手，自己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
紧紧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男人，库洛洛略显急促地开口说道。
“这是一个圈套，有人想要挑拨什么，那两个偷袭的人也是被——”
“愚蠢的想法，愚蠢的行为，你不能靠这个活下来。”
库洛洛诧然地抬起头，眼中只看见属于强者的轻蔑冷酷的眼神，然后，擦身而过。
颓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一连串近似疯狂的呻吟声从被捂住的口中泄露出来，在阴冷血腥的街道上回荡徘徊着，直到声音渐渐低黯，消隐在无尽的冷酷黑夜中。
“我的确，太过愚蠢了啊。”整张脸没在沉重的黑暗中，库洛洛喃喃说道。墨黑眼眸中，逐渐孕育出混沌的魔物。不断地发酵膨胀着直至延伸到指尖，怪异的气在手中凝聚成型，逐渐形成一本书的模样，一本暗红得几近于黑色的书。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的指引，库洛洛抬起捂住伤口的左手按在封面上，书突然间发出一阵扭曲的红光，然后留在上面的血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融进封皮中。
力量，终于还是得到手了。总有那么一天，能轻易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能让你不得不正视我的存在，我的……父亲啊……
想到最后，库洛洛突然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收起手中的书，库洛洛也同样离开了这个地方。
作为唯一活下来的存在，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男人不知道的是，虽然这场战斗摧毁了他大部分力量，但也因为不再具有威胁性而被顺利地送出了流星街，而之后的十一年外界生活，他人投视在身上或恐惧或轻蔑的眼神，以及轻微的肢体碰触所引发的杀戮本能。直到1990年因其流星街身份而被诬陷逮捕。在被处决前，是否还能回忆起在流星街时的执着呢？
不管如何，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无关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变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