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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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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连影回头望着自己这位青梅竹马长大的柔弱女子,无比心痛地问道:“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位玉儿么?”
“不知道秦公子心目中的玉儿是何等摸样?”女子轻轻拉住又要替她出头的小蝶,无谓地问道。
男子一怔,神色中透出无比向往的神情来:“我的玉儿颜如渥丹、音似念奴、妍姿俏丽;动则杨柳弱袅袅,静时绀黛羞春华;性情淡薄堪春风,柔思绵绵似细雨。断不是如今这般心机沉厚如海,颦眸艳冶柔媚的模样。”
蜀玉掩唇叹息,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回忆:“我所认识的秦哥哥貌若潘安、形如孤松、侠骨柔肠;动则蛟龙入海凭飞跃,静时闲竹贪墨香;性情风流喜折枝,柔怀衣襟常腻脂。断不是如今这般颠倒是非黑白,任其强者欺弱龄的无知儿郎。罢了罢了,十年芳华梦一场,我们好聚好散,君请保重。”
说罢,再也不看面前的男子一眼,由着小蝶搀扶摇曳莲步出亭漫走。
春风一过,那荷塘也吹不起一点波澜。
秦连影就这么目视着,遥送着她消失在自己的眼线中,期间对方居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再转头,那原本去而复返的黄珊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由着亭外的女子们一哄而上,独立如寒梅,不折不弯。
这般刚烈而勇猛的女子,才是他最新的爱恋啊!
“死心了?”身边一女子翘首嬉笑。
蜀玉单手扶栏,盘中的最后一块肉沫也被抛向天空,转眼就被飞翔的雄鹰给叼了干净,闻言回问:“如何才算是死心?”
“自然是不再想要嫁给秦连影,不再想着成为他的新娘,舍去原姓改从秦氏。”
由着丫鬟收去空盘,蜀玉重新端坐,再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半湿的巾帕擦拭了手心手背,最后才慢悠悠将水壶换水置于小火炉上,准备重新煮茶。
“娇娇,我与秦公子就好像你与那垄忘,都是两小无猜一起长成。多年的相处,都足够了解。如说我与他是情人,更多的倒是兄妹,又何来死心一说。”
佘娇娇捏起在桌上爬动的小蛇,丢在自己的发髻上,不甘心的哼哼:“你们是你们,我和那霸王龙可不是什么两小无猜,硬要说感情的话,我与他是仇人。”
“你们是欢喜冤家。”
“哼,我不与你说,反正斗不过你这刀子嘴。”
蜀玉暗呼一口气,等着那茶水烧开了,这才取过一边安置的卷草纹通透白玉茶壶和茶杯,注满开水,相互烫过,再就着水壶将茶具的外表再反复淋湿浇灌。蒸腾的热气袅袅,隔着它,对面人物的面容都糊了一层,看不真切。
好半天才了悟的感叹:“我就是那刀子嘴,豆腐心肠,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弱女子。”
佘娇娇嗤笑:“你自找的。”
倒去开水,放入枸杞、红枣、人参片,还有若干不知名的药草,再重新往茶壶注入开水,轻摇慢晃。蜀玉的那心就好像壶中挣扎的红枣,滚热又寻不到活路。
一切都是自找的,她真的没有办法。她没有想到,每个时代中都有朝三暮四的男子;非常不幸的,她上辈子遇到了,这辈子又遇到了。
原本是想顺着时代的步伐,投个闲懒,找个知根知底的男人嫁了,安稳过完这莫名其妙得来的一生。没想到,多年的策划,得到的结果却是南辕北辙。
而她的心,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早就不在了男人身上。
这一切的愁绪和伤痛,只是她习惯性地掩盖自己与时代的格格不入。封建社会的女子,就该从一而终,不是么?
天不遂人愿,挑来挑去,没一个如意的。
佘娇娇凑过头来:“他最近没有再找你?”这个他自然是秦连影了。
蜀玉摇头,晃醒自己的思绪:“没有了。可能,在应对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吧。”
“切,活该。”
蜀玉暗笑:“这里面还有你们佘家的功劳。我从来不知道芸豆还有说书的本事。她当时应该只是远远瞧见了吧,居然能够一字不差的绘声绘色出所有事情来。”
“我的丫鬟,能有差劲的么!”丫鬟受到了表扬,作为主人的佘娇娇自然是脸面有光:“你不知道最近发生了多少好玩的事情。”
蜀玉淡笑不语,似乎知道好友之后的话题要转往哪方面,只是由着她勾起自己的兴趣,引开沉闷的话题。
佘娇娇也不辜负对方的期望,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开始丝毫不逊于自家丫鬟的说书本事。
“前些日子我跟着师父出去买药材。你知道的,我师父对药材要求很高。难得出门一趟,我自然是不愿意轻易回去咯,就拖着师父在茶楼喝茶。结果,你猜我见到了谁?”
“自然是秦公子与那黄珊儿。”
“对。”佘娇娇轻轻一拍手,那头顶不停扭动的小蛇‘小青’就“啪”的掉了下来,差点落在面前点心盘子里:“我以前只知道江湖女子可以随意在街上行走,原来她们不单是上街啊,是哪里都可以去的,跟我们这些女子大大的不同。
我出门为了避嫌还特意换了男装,对方却是纱衣束腰的女子装扮。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话真真不错。一见面,她就跑来说‘把你那条蛇给我。’
我就问:‘为什么’?你猜她如何答?”
水过三道,壶中之物已经全部泡开,绽放它们特有的姿态。绿地碧绿,红地绯红,黄地鹅黄,霎时姹紫嫣红,各尽颜色,在白玉的壶中隐隐若现。
蜀玉只笑不语地给对方斟了一杯,放到她是手边。佘娇娇与蜀玉何等熟悉,捧起轻嗅一番,小心的咀了一口,咂咂嘴,接着道:“她居然说要掐死小青!就因为小青曾经咬过她。我当时就火冒三丈,差点发飙。可惜师父在旁边,怎样我都得装装乖巧。那黄珊儿见我不闻不动,就来翻我衣袖,她当时是江湖女子的装扮,而我一身长衫男装,嘿嘿,我就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非——礼——啊!’”
“噗哧”一声,蜀玉笑了起来,脑中自然的想象着气势汹汹的黄珊儿被喜欢恶作剧的佘娇娇作弄的情景。那茶楼里的人的脸色一定非常好吧!
“对方这么嚣张,师父还以为我又如何害人了,就问缘由。我就想着要添油加醋说说,好让师父评评理。正准备说着,那秦连影生怕我告恶状一般,也跑来跟师父敬茶。那一双眼睛啊,狠狠地盯着我,似乎只要我多说一句话,多添一点醋,对方就要当场杀了我。而那黄珊儿更是幸灾乐祸地想要等着看我笑话。真是一对狗男女,气死我了。”手掌在桌上狠狠一拍,完全表现出了当时她的愤怒。
“还好我脑袋聪明。我就只说了一句话。”佘娇娇的眼眸粲然的眨了一下:“我说‘秦连影纵容此女子对蜀家小姐行凶,让对方差点含恨而终’。这个时候啊,我才知道:师父不愧是师父。
他就问了:‘那女子为何行凶?’,我就说:‘对方说蜀家小姐死了,就没有人跟她争夺秦连影。’师父就感慨:‘男子多情,女子多泪。’
我点头道:‘她一个后来者反而来质问青梅竹马的女子,这本来就错。这是其一;其二,一个江湖女侠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剑指着病体沉疴的弱女子,这是持强凌弱;’那秦连影就打断我的话,狡辩道:‘玉儿没伤着。’
我就道:‘是没伤着。只是被无情男子纵容江湖恶女对青梅竹马的小女子行凶,她无力分辨之下心疾发作昏死过去。如若不是我当时在家,说不定蜀家小姐就一直昏迷下去,不过两个时辰就驾鹤西归了。平白为了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搭了性命。’”
蜀玉轻笑:“你师父肯定又训你了,让你说脏话。”
“我忍不住啊!实在是太气愤了。”说罢,就大大的喝干了茶水,让蜀玉再次给她续上:“不过,那天师父没跟我计较。我又说:‘后来蜀家小姐为了避嫌,让她爹爹为她做媒。哪里知道此女后来还跑到蜀家闹事,挡着众多小姐的面,又拿着剑说要砍死那蜀家弱女。’秦连影急忙道:‘没有砍。’
我就说:‘当时所有的小姐都看到她拿出剑了,你难道是睁眼瞎?还是你本来就不公正!亏你还为对方说话,结果呢?不还是被这女子甩了一个耳光,之后还弃你而去?我就是气不过你们这些江湖人把我们寻常百姓不当人。看你顺眼就调戏弱女子,看你不顺眼就由着泼妇欺凌,算什么男人,算什么英雄,丢人!’这番话一说出来,整个茶楼都听到了,嘿嘿,结果啊,你可以想象到对方有多狼狈了。”
蜀玉忍不住的问:“之后呢?”
“之后师父就说:‘徒儿愚钝。不知冤冤相报何时了。更是不该学那些无知小人一般欺负弱小。说到底小青是畜生,只会咬它的仇人。我们是人,不能行那畜生才做之事。面对连畜生也不如的人更要有着大山一样的广阔胸襟。’说完他就一指:‘小青在桌子上,让她拿去。’”佘娇娇一指桌上爬动的小青,模仿者她师父当时的语气,那表情更是惟妙惟肖。
蜀玉乐道:“小青是你的宠物,如何能够被其他陌生人拿着,你师父这是向着你。”
“我知道啊,所以我就大声说‘你拿吧,你是恶霸,我怕了你了。’”佘娇娇手一挥,大刀阔斧地表现出一种豪气。
蜀玉露出不可置信地神情来:“对方就去拿了?”
“她哪里敢啊?以前都被小青咬过。”
佘娇娇跳下椅子,手舞足蹈地挥舞着:“然后那黄珊儿就‘唰啦啦’的抽出长剑,真好对着桌上的小青举剑欲砍,在那剑即将落到桌面上时,我就突地跳了起来,大声喊叫:‘杀人啦!恶女杀人啦!快跑啊!’哈哈哈……”说到最后,佘娇娇已经笑得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粉拳使劲的敲打着,吓坏了爬到杯沿的小青。
蜀玉更是乐得花枝乱颤,眼角都含着晶莹的泪水,也不知道是被佘娇娇的恶搞给逗笑,还是为自己身为女子,却被这时代困住了步伐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