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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失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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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防空警报响起开始,远远近近,警笛与枪声的频率达到了最高峰,然后慢慢的减弱,最后竟然归于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上游荡的感染者越来越多,而且其中居然渐渐出现了穿着警服、军装的感染者。
肖尧越来越确信一个事实,那就是整个城市已经沦陷,而自己等到救援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如果把一个国家比作人的话,军队就相当于这个人的免疫细胞,而这种病毒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也可以感染免疫细胞本身,就像HIV可以感染人体的T淋巴细胞,因此HIV病毒才会如此令人闻风丧胆。
“咕~咕——”肖尧的肚子又叫了两声,现在已经是周天的下午,距离物理学长异变已经过去了整整23个小时,平时每天要结结实实吃上早中晚三大顿,外加晚上一大顿夜宵的肖尧已经饿得两眼发绿,他感觉害怕、恐惧这些情绪正在离自己而去,而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只剩下饥饿,他现在,只想吃饭。
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下午5点了,又看了看依然锁死的房间门。
离开房间,意味着必须要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和物理学长拼一个你死我活。但是如果继续等下去,体能就会被饥饿消耗殆尽,彻底失去求生的机会。
肖尧的神智已经因为熬夜和饥饿变得不太清明了,他环顾着房间四周,找寻着可以用来充当进攻武器的物件。片刻,他提起书桌旁的椅子走到门口,侧着身子藏在门框一侧的墙后,然后悄声拧开了门锁。他在心里默数着,一边慢慢抬起了椅子“1”,“2”,“3——”一脚带开房门,门与墙的磁铁门吸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响。
闻声,客厅里马上爆发出一阵嘶吼,磕磕绊绊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在那个身影进门的一瞬间,肖尧抡着椅子猛地砸了下去,物理学长被他砸倒在地。没有片刻的犹豫,肖尧努足了劲疯狂地砸击着地上的学长,“通——”“通——”“通——”硬木椅子砸在头颅和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顺着椅柄的震感,肖尧能感觉到骨头的碎裂,物理学长的太阳穴附近明显已经凹陷了,仍然在地上剧烈地挣扎。这不是人,肖尧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人了,不能犹豫,不能再让他爬起来。手上砸击的力度更大了。
“哗啦——”椅子彻底被他砸散了架。眼看物理学长就要挣扎着爬起来,逍遥拿着手中椅子剩余的部分又补了两下,危机时刻不容他多思,肖尧上前单膝顶压住学长的胸口,捡起一旁劈断的椅子腿直接从学长的眼眶猛劲地压了下去,咔嗒,咔嗒,他又一次感觉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慢慢的从物理学长的眼眶中淌了出来,在地面上慢慢地流淌,学长的四肢还在无知觉地抽搐。
肖尧松开了握着椅子腿的手,站起身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床垫上。肾上腺素在紧张状态下的的快速分泌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他低得可怜血糖水平,给了他的头脑片刻的清明;结束了。他想。
这时,客厅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肖尧立刻站起身,从物理学长的眼眶里拔出那根椅子腿,警惕地向客厅走去。客厅里血浆、内脏内容物以及肠道排遗物已经开始发酵,腐烂。各种微生物产生的恶臭弥漫了整个客厅,苍蝇在污浊的空气中嗡嗡地乱飞。药学学长拖着残躯正在这些腐败物中缓缓地爬行,由于下肢的太多筋肉已经被物理学长啃食殆尽,变异后,他根本无法站起身。他的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半边脸被咬掉,一只浑浊发黄的眼珠整个儿挂在眼眶外面,另一只转动着看向肖尧。它冲肖尧伸出一只裸露桡骨的手臂,张着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从肖尧的视角看过去,它仿佛在乞求: 求求你,让我解脱吧。
肖尧闭上眼睛,胃里已经翻江倒海;太惨了,真的太惨了,如果那天晚归的不是药学学长,而是自己……他没敢再想下去。他蹙了蹙眉,重新睁开眼睛。苍蝇蚊虫伴着恶臭在眼前横冲直撞,肖尧快步走向缓缓爬行的药学学长,一脚踢在胸下,把它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干勾得翻了过来,接着踏在它的胸口,用解决物理学长相同的方式处决了它。
解决完物理学长和药学学长后,肖尧的内心非常平静,没有什么愧疚感,甚至因为解决了房间里面的两大威胁而如释重负。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很神奇,为自己近乎冷血的理性而感到惊讶。最后他为自己的冷漠找了个理由;自己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进行了正当自卫而已。
他已经饿疯了,也没再多想,径直向着冰箱走去。城市里面的供电还没有断,冰箱里的灯还亮着,这让他感到欣然。冰箱里,除了那只他心心念念了23个小时的叫花鸡外,还有两大盒冰牛奶,十几罐冰啤酒。
肖尧提起他那已经不大新鲜的叫花鸡,又在胳膊下夹了三瓶啤酒,扫视了一眼狼藉不堪,充盈着恶臭味的客厅。想想自己房间里横着的那一具尸体和客厅里横着的这0.5具尸骸,顿时感觉没了胃口,他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就餐,不管吃什么东西都与吔屎没有区别,于是只能四处找寻着,看看能不能找块干净的的地方吃东西。他走到药学学长的房间前,转动门把手,门没有锁,便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药学学长看起来非常喜欢动漫,桌上有不少手办,床上还有一条印着御坂美琴的长条抱枕。书桌正对窗户,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条较宽的街道。肖尧坐在药学学长的课桌上,随手把药学学长的手办稀里哗啦往地下一扫,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往窗外看去。
街道上蹒跚游荡着不少感染者,大部分的身上都带着撕咬的伤痕。奇怪的是,现在正值炎热的夏季,但是感染者们的身体看起来却基本没有腐烂,也没有生蛆,只不过由于脱水,嘴唇和身上的皮肤开始皱缩。部分感染者的脸上暴起青紫色的筋脉,仿佛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狂怒状态。
街道两旁很多的商铺卷帘门都死死地关着,肖尧想起那天街上骚乱时,好像有人逃到了商铺里然后锁死了卷帘门,不知道现在里面情况如何。看现在这情况,这些人估计被困在了卷帘门里面。如果是跑进了日料店,拉面馆之类的小餐馆那还好,至少暂时有吃的。如果是跑进了什么文具店,服装店那可就真难受了。
当然,其实自己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物理学长和药学学长一般都在学校食堂吃饭,没有在合租屋里屯零食的习惯,冰箱里现在基本上是空的。肖尧一边思考着自己究竟该怎样摆脱目前的困境,一边狼吞虎咽地撕咬着冰冷的鸡肉,鸡肉的肉质已经变得有些柴了,味道也远没有刚出锅的时候鲜香。他自然是不可能再提着一把椅子跑出去和感染者们硬刚,但是合租屋内实在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武器。况且,面对这种数量级别的感染者就算有了武器估计也不顶事。
正当肖尧毫无头绪时,街上的感染者们突然躁动起来,它们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转过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伴随着感染者们发出的嚎叫声,一辆黑灰色的SUV从拐角处开足了马力冲撞出来,他目测这辆车型接近越野车的大型商务车已经把车速飚到了120km/h以上。街上的感染者们就如同发现了猎物一般,一窝蜂般地涌向高速飞驰的汽车。SUV的车主狂转着车头,甩掉一只又一只扑引擎盖和挡风玻璃的感染者, 避开街道上感染者密集的区域,车轮与油柏路面剧烈地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少数从车行进方向扑来的感染者被司机直接撞飞,而司机的车速自始至终几乎没有减过。大型的商务车不时左右颠簸着碾压过被撞倒在地的感染者。肖尧听见车里面有人发出惊呼,估计是车主的家眷被车主猛得一匹的开车方式给惊吓到了,看来SUV的车主正带着一家老小打算逃亡。疾驰的SUV很快消失在街道另一头,几个感染者从车背上滚落下来,感染者的狂潮被带向了SUV远去的方向,路上在短时间内只剩下零星的感染者。
不几秒钟,又有一辆白色的小型轿车驶上了街道,看样子是远远地跟在SUV后面,打算让它开道。白色的小轿车看起来比SUV速度稍慢一些,车主在驾驶汽车时甚至显得不那么娴熟。不过好在现在路上感染者并不多,所以小轿车还算平稳地一直行驶到街道的中段。
正当肖尧以为这辆小车也会像之前的SUV一样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时,前方一家鞋店的卷帘门突然拉开,他看到开了小半节的卷帘门里面爬出来了七八个男男女女,趁着感染者们还没来得及掉转过来追逐,这些人飞快跑到了路中央,在绝望地驱使下不顾一切地冲着小轿车挥着手求援。白色的小轿车尝试着大幅度打着方向盘绕开这些幸存者,车速明显慢了下来,看来车主并不想直接冲撞幸存者。
“哗啦——”,又是一声卷帘门被拉开的声音,后方的一家五金店里面突然窜出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他们手里提着五金店里面抢到的消防斧和大号撬棍,快速逼近那辆减慢速度的白色小轿车。为首的壮汉一斧子砸向驾驶位一侧的车窗,车窗的玻璃顿时碎得稀里哗啦。此时另一个壮汉也赶到了车边,他举着大号撬棍,把尖头的那一端像矛一样怼向轿车司机的脸部,鲜血一下子就飞溅起来。车门被打开了,满脸是血的司机被拖下了驾驶座位,两个大汉窜了上去。
紧接着,另一个大汉打开了车后门,后座上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直接被踹了下去。抢夺车辆的壮汉随后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肖尧闭上了眼睛,被踹下车的孩子抱着自己鲜血淋漓的父亲正在无助地啼哭,而剩余的幸存者看见大事不妙,也慌了神,全部开始四下逃窜——但是已经太晚了,先前被SUV引开的感染者们已经折返了回来,它们发现了新的猎物,鲜血的味道使它们兴奋地嚎叫。踏,踏,踏,踏,踏,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覆盖了半条街道,只要是还能站立的感染者都向着这些人奔跑起来。痛苦的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等到肖尧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街上只剩几个由感染者们汇聚而成的血色漩涡,那名哭泣的孩子和他的父亲以及那些幸存者已经消失在了漩涡中央。视野内的所有感染者们疯狂地推着挤着,竭尽全力地想要挤入漩涡的中心分一杯羹。
失序;看着这一切,肖尧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秩序是文明社会的象征。所谓秩序,依靠人心维持,法律保障。如果这两者均不复存在,那么秩序就会逐渐走向崩溃。
而人心,自不必多提。在几万年前原始社会建立起来之前,人性原是在兽性之后才逐步发展起来的。在那个茹毛饮血的时代,只有足够强壮和聪明的个体才能存活下来,正是秩序的诞生,保障了群体中的弱者也可以存活下去。因此,失序的结果就是弱者必然出局。
肖尧开了一罐啤酒,扬起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他并不想出局,他要活下去。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明白了非常现实的一点,那就是;眼下最重要的的事情是搞到武器,有了武器,才可以抢夺资源或者守护资源。
喉结滚动着咽下这口啤酒,肖尧盯住了那家卷门半开的五金店,眼下街上的丧尸都在抢夺尸体的血肉内脏。五金店门口那片区域丧尸并不是特别密集。他回想起这几天来,自己在屋子里所观察到的丧尸行为模式。虽然速度不慢,但是这些丧尸看起来智商并不是很高,肖尧分析着,至于感官方面,它们的嗅觉和听觉非常明锐,当然,视觉也不差,但是似乎只会对人类做出反应。他的头脑高速运转下去,突然想到了一个略显“猥琐”的办法。他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成功,眼下肖尧顾不得那么多了,在街道上再发生异变之前,他决定抓住机会,即使铤而走险也要拿到武器。
肖尧以最快的速度从抽屉里面翻出一把尖利的剪刀,作为最后的防身武器。然后打开房门下了楼。这栋楼是老楼,里面家家户户都按了防盗门,估计即使有人感染发狂,也被锁在了家里。因此,非常幸运,他从七楼下到一楼,一个丧尸都没有碰到。
这栋楼的大门口拐角处,有一个巨大的公用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由于开垃圾车的保洁人员之前每天都会过来清理一次垃圾,所以现在垃圾桶里的垃圾不多,只有一小半。肖尧悄无声息地打开大门走到垃圾桶背后,他二话不说,一下子把垃圾桶整个倒扣过来,套在了自己身上。垃圾桶里的那小半桶恶臭垃圾劈头盖脸地倒了下来,桶底腐烂酸臭的不明液体直接淋到了他的脸上。一瞬间,肖尧差点当场窒息而亡。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臭。最起码在气味方面,就凭着这正常人类三米之内避之不及的臭气,肖尧笃定丧尸无法辨别出垃圾桶里有个人。以他的推测,这些丧尸在视觉和嗅觉均无法识别出他是一个人类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发动攻击。
通过桶身掩盖丧尸的视觉,通过恶臭掩盖嗅觉,这就是他的想法。肖尧的胆子非常大,只要他认为合理且必须,就会大胆尝试。
我该不会被微生物释放的有毒气体熏死在垃圾桶里面吧?他疑虑着,撑着桶壁,努力地猫着腰,曲着腿,使大号垃圾桶的边缘尽量贴近地面,又黑又硬的头发像刷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刮擦着垃圾桶的底部,他正在用自己的头发“洗刷”公用垃圾桶。
他把垃圾桶下缘慢慢贴近脚踝,趁着群尸还在争夺血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街对面的五金店移动着。通过垃圾桶下缘光与影的变化,辨别着障碍物以及尸群的方位。就如同他预测的一样,丧尸们并没有识别出来他是一个人类。只是垃圾桶里面酸爽的味道,令他头晕目眩。丧尸的号叫声,脚步声,在垃圾桶不大的空间里回响着。从垃圾桶下的缝隙中,他可以看到那些蹒跚扭曲的脚足,和地上隐隐约约的血迹。肖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崩着,他从未离尸群如此之近,一举一动必须小心翼翼,一丝一毫的松懈都可能使他死无全尸。
当他已经通过大半路面的时候,路口处再一次响起引擎的声音,又一个技高人胆大的老司机狂飙着驶过街道,伴随着车轮摩擦路面的声响,尸群又一次暴动起来。肖尧急忙放下垃圾桶,极力地稳住重心,避免在兴奋的尸群中被连人带桶被挤一个底朝天。
等到尸群随着汽车涌向街道的另一头时,他直接站直了身,头顶着垃圾桶底部向着五金店跑去。五金店的卷帘门开了一小半,肖尧往地上一横,连人带桶地滚了进去。“哗啦——”
他带着一身乐色味从桶里面脱身而出,还没等自己大气喘匀,就飞速地把卷帘门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