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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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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血谷没有稳定的地基,基本上是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地墩悬浮在空中,双脚踩上去即刻在血墩上生成姿态妖冶的尖刺花,只要移动速度够快,它就缠不上你落脚的那只腿。
天禾此时就在红血谷自如地穿梭着,每当那些饿死鬼一样的大红花要簇拥着上去吸她肉的时候,她就像毫无察觉一样,但是又在那一刻非常无辜地摇了摇头,既然跳向下一层血墩。
“什么也没有。”
她捻着手心一片破碎的花瓣,非常不耐烦地拧着眉毛,嘴里还嘎巴嘎巴嚼着什么,旁边本以为遇上点心的尖刺花合理地怀疑她在嚼着它们的同类,于是纷纷挤着脚往一边退。
“这么灵性?”天禾觑了眼它们的小动作,拍了拍手掌,毫不在意地直接坐上血墩。
“我到哪找是什么人害了我倒霉哥哥。难道还能有蠢货把自己名牌腰牌号码牌落在案发现场?”天禾愤愤地丢着尖刺花枯萎的花瓣,“多半是南源国那群思想落后的老人,觉得质子回城对他们大不利,要的不就是个由头吗?还不如我自己找机会溜过去教训他们一顿呢。”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像是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自嘲般道:“不过那群人哪看得上我啊?总觉得一个男子比女子顶事儿,不然怎么让天十那个病秧子去当质子,不让我去当质女呢。”
“话说回来,天十去了趟南源,虽然回来在红血谷栽了跟头,不过问了郎中,那些陈年旧疾倒是没了,南源国那帮子不怀好意的人,居然帮他把伤都治好了么?切,那他当质子当的还挺惬意,怪不得从来不回复我传过去的信呢,哪顾得上我。”
天禾挪了挪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旁边的尖刺花又赶忙退了一片:“我本来是不想理他的,这么些年也早就生疏了。但是他这个笨蛋居然连面都没见到就被丢了在这谷里,他那个性子看起来就不像会计较的,那我……”
说完她觉得双眸一沉,手背覆上额顶,居然就着这个姿势轻浅入眠了。
血红的尖刺花观察到她双眼紧闭的程度,纷纷从各个方向涌向她的手脚,有胆子大的在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轻轻吮了一口——
只见手指微动,从那实质的粉色皮肉上方陡然悬浮起一只透明的手,如同拨动琴弦一样有节奏地跳动了两下,一整具透明人体即从天禾身上剥落,只刚一接触到红血谷滞闷血腥的空气,它就像岸上的鱼入池一般贪婪又满足地一点点化出实体。
“红血谷还真是名不虚传。好久没这么感受到滋养的补品了,这些年到底是素吃得太多。把你累坏了吧。”她缓缓低下,指尖亲昵地抚上血墩上躺着的那人,在天禾的额尖停了又停,指尖透出冰凉的冒着冷气的一小团雾,缓缓注入天禾的体内。
“我在这养些日子再回去找你,乖。”她等那股雾气跑得差不多,慢慢张开手掌,温柔地把天禾因为睡得急促而散开的碎发拨开,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她重新站了起来,血红的尖刺花似乎因为她这一个举动不知所措地在她脚边打转,这个人传出来的气息和躺着的那人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一团死气,但是仔细嗅来,她们又有着几缕共通的气息,但是她绝对没有躺着那人身上干净纯粹的烈阳味,就好比一团幽蓝的邪火和一团刚蹿出来的明黄真火。
尖刺花分辨不出是应该和先前一样能躲则躲,还是把她当作没什么威胁的同类,不怎么动过的植物脑子一时都呆愣在那儿,直到她满不在乎地动了动手指,点了点这些不开眼的红花:“你们离她远点,别吵了她休息,有空给我去榨点花汁,这些天渴死我了。”
很快有花就听懂了,很殷勤地从它自己的一片小手上拧起花汁,然后几朵小花纷纷效仿它的动作,尽管它们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一小捧花汁从前往后传,她满不在意地接过,由手掌直接注入喉咙,嗓音变得比先前要娇甜得多:“你们还记得之前红血谷发生的事么?……不不不,不是这个小丫头用禁术救人的事,是那个瘫得和烂泥一样的美男出现之前,有没有什么别的人来过红血谷,他明显是中了毒。”
尖刺花簇拥在一起,每朵花的花茎蒸腾起一小股雾气,合在一起就是不甚清晰的画面,画面里重现的是红血谷这些日子以来的情景。
尖刺花以血为食,花汁却是无毒无害的补品,每日吐新,沾到汁水的人,会在短时间内载入尖刺花的记忆茎。
若是长时间徘徊在红血谷,遍地都是尖刺花的花瓣花汁,连接起来便是完整的画面。
“噢,既然这样,那就也不用我出手了,交给这丫头吧。”她似乎有些不屑地看完,略微偏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天禾,然后以一个优雅的起跳重又钻进天禾手指以内。
很快天禾开始不安分地翻动着眼皮,似乎在梦里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尖刺花有几个开始打哈欠,但是依然努力地举着小手,不让画面失掉一丝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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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安堂内,万征拿着手里那份通告旨,冷笑一声:“莫老爷子是特意为了他孙儿才回天城的么?是怕我不同意他们到世安堂还是怎么?其实我很好奇,以他和天明恙的地位,在天城哪个比较闲适的务所里谋一个不行么?怎么偏要来这最吃力不讨好的世安堂?”
他座下那位奉了旨意来的小厮还伏在地上,眼珠飞速地左右摇移,半天也没个说辞。
万征把那旨反反复复看了个几遍,见那小厮依旧沉默,也懒得同他多问什么,反正也是主人的狗。
“行了,你回去复旨吧。”
小厮哆哆嗦嗦地从世安堂光洁的地面上爬起,因为手心有汗的缘故,磨蹭了几下差点摔倒。
万征憋住笑意,等他溜得看不见了,一双手把面前案上的所有文卷推了推,撑到脑后摇了摇他宽大的椅子,转而从嘴边泄出一句话:“我有这么……可怕么?我看那天家的少爷小姐,没一个怕我的啊。”
万征身高足有一米九,一身肌肉练得紧实,包裹在世安堂紧便的军服铠甲下,沉重地走路的时候似乎地面都在发颤,眉骨很高,两条很粗的倒八眉毛拧在一起,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有一股凶狠的意味,平常没两个胆的贼人在他的注目下两股战战,吓得屁滚尿流是常有的事。
这种男子在天城是没有哪家好姑娘愿意主动亲近的,不亲近已是基本,但是天禾甚至带了点厌恶,不惧反恶,其实他也只是个表面凶恶,内心单纯的二十多岁的男子,要是关系好一点,他是很想像之前在沉歌园看见天禾和友人吃酒那样,随意地问一问她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这天城的百姓又为何看到他不像见了救世主,而是什么阎罗一样的人物。
“唉……”万征无奈地抒了口气。
他也很想长得和天家少爷一样俊秀美隽,那样就能多些朋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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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禾是在月亮刚爬上树梢的时候从府里围墙上蹿进来的,其实她也有点犹豫该不该走正门,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到围墙角了。
难不成再跑几步绕到大门去?
耽误时间。
所以她身形利落地三两下越下墙头的时候,一转身就是一排人齐刷刷的审视目光。
这里边她敢对着说两句的也就最角落里狐假虎威的莫山和孤清。
她不自在地拢了拢凌乱的长发,叉着腰对着莫山:“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让你早上给我准备的笔墨纸砚呢!”
她哪里让莫山准备了笔墨纸砚?只不过在这长辈三个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并不是个只顾着爬围墙不顾事业的蠢货。
明天要去世安堂报到,她爹让她写个入职信,正好可以这时候发挥一下。
天明恙“哼”了声:“你还知道笔墨纸砚怎么用么?”
那怎么不知道,她和挑娘互写情书的时候,您还在路上给马喂干草呢!
“知道,我经常练字的。呦,我哥呢?”天禾赶紧转移开话题。
其实她哥也好找,就这么一排人,虽然打着灯笼,只能看见一干人影,但这些人影里很明显的就一个坐着的啊。
她的目光来来回回转了转,非常不刻意地落在天十的膝盖上:“哥,那个你准备了新衣服没啊?世安堂准我们不穿那个丑死了的红衣服的,你刚来衣服还没做几身吧?要不要我去江……”
莫萱依打断了她:“有的,我早就给天十准备了一些的,只是他的身高比之前高了太多,有些裤长不很合适,索性就给他置办了长靴。”
“长靴啊?我哥这腿形挺好看的,长靴一定酷。”天禾顺着她娘的话往下说,企图转意注意力。
莫萱依看着她额角的一点红色不明物,以及背后古怪的红色碎屑:“你这一天都上哪里去了,怎么浑身都是这个颜色?”
“不小心在花地里睡着了沾上了。”她随着她娘的眼光看去,自己把衣服上头发上掸了掸。
天十抿着嘴,觑着她肩膀上那一大块血红,这颜色和这香味,很是熟悉。
红血谷?她今天去了红血谷?